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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敦行说,岭南密林中的任何一场战事,绝不是大漠里的拼杀,可以硬拼实力。因为山谷中沟壑重叠,你根本看不到对方人有多少人马藏在林子里,常言所说的“眼见为实”,其实是靠不住的!
马步平和麻大发不住地恭维,分明是借着刘洎的战绩,影射高峻以往那些战绩不值一提——因为都是发生在大漠中的。
高别驾刚刚对他们培养起来的好感再度飞散了。
于是改为了拼酒,越到最后越要客客气气,但酒就半口也要盯住。桌上的气氛极为热烈、阵营也十分的分明,刘敦行、马步平、麻大发是一伙,而剩下的人是一伙儿。
谢广、谢大哥两个,以牧场村头面人物的身份被请到西州高层的酒宴上来,本来他们还想着怎么表现一下。
但是谢金莲往那一坐,专盯了他们,谢广一张张嘴要说些什么,他妹妹的一道眼神就飞过来。谢大刚要开口,谢金莲便瞅着他不说话,于是也闭嘴。
而接下来的拼酒,他们更不敢乱说话,怕一个不注意就让人家抓住小辫子。
高峻也不欺负人,就只高岷、罗得刀上前,一对一捉对厮杀,顶多谢金莲和苏殷看准了机会打上一杠子。但这也够刘敦行三人的呛了,等喝到太阳偏西时,三人已经不知北在哪里了。
刘司马从高二哥的酒店中歪歪扭扭地出来,总算不必人扶着。高别驾问他还能不能走,能走的话要立刻到西州去,携助长史高岷处置公务。
刘司马拍着胸脯子说没问题,但是他回身看自己带来的两个人,对别驾说,“就让他们在柳中牧场里先熟悉熟悉,我打算将来总得让他们留下一个相助高大人,好让高大人腾出更多精力管管西州大事。”
高峻连声说好,嘀咕着,“哎呀……先让两位大人做些什么呢?”
苏殷当众提醒道,“峻……你怎么忘了,到牧场里来的人总要先喂马,柳妹子、樊莺妹子、崔嫣、丽容还有我,不都喂过马么……”
高峻酒喝多了,目光都定不了睛,扭头看着她道,“是呢,我怎么忘了!但刘大人带来的人,我做主,马粪就不必铲了,可以直接去喂马,铡草也可以。”
说着,就让刘武大人领他们走。
刘敦行一听,也觉着没什么,总牧监的夫人们原来也是都喂过马的,看来这是高峻的铁规矩,麻大发比别人多什么!再说他亲眼所见,连长孙大人的小儿子都在铡草。
刘武自始至终都没怎么说话,酒也喝得少。他一边领着两人往牧场里走,一边解释,“两位,别多心,这个规矩是雷打不动的,谁都须如此……但高总牧监却让你们省了铲马粪这个差事,想来是十分器重你们了!”
麻大发道,“刘大人不必了,我们岂会不如别驾夫人,就从铲马粪做起!”
高岷陪着刘敦行、并西州那些人一同上马赶往西州。
在旧村的村头,刘敦行看到长孙润正在织绫场的大门口,有几位村妇正在冲着他打趣,“长孙小哥,也不进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你中意的?你这样的白面小伙,有不少姑娘都多看了你两次。”
长孙润不知有什么事,此刻正往外走,“说了两遍了,我早已有意中人,让她们省省心吧!”
刘敦行还看到一位女子,在颜色上比高别驾的二夫人、八夫人还要鲜亮几分,不知是哪个。高岷远远地引见道,“他是我兄弟高别驾的六夫人婉清,大概是来看一看细绢的图案样式。”
刘敦行坐在马上不住地点头,这么说,别驾家中八位夫人,他已见到了三位,二夫人、六夫人、八夫人。
西州是新的战场,但总不如文水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文水县,他是一县之令,往衙门里一坐就他官大。而在并州府谁不知他是太子中庶子刘大人的次子,政务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敢刁难。
而在西州,什么都要靠他自己奋斗了,这是父亲对他说过的话。
他暗下决心,并在路上不住地打量这位西州的年轻长史,无疑他也是高别驾最可信赖的人之一。
西州都督之职,刘敦行从没有奢望过,大概非高峻莫数。但是别驾一职就大可一争了,而这位高岷长史无疑就是他最大的对手。
两个人都年轻,自己比他还要大了几岁,身后都有一个显贵的门庭。
而且两个人从政的经历也差不多,都没有高峻那样显赫的人尽皆知的功绩。但人家是长史,自己是司马,品位上大过自己一级。
那么,他要从哪里入手呢?
到西州后,高岷带着司马大人先去了替他找好的府邸,与户曹罗大人家紧邻。然后,两个人再去了衙门,商量一下别驾常驻牧场村的情况下,西州这里要如何开展日常的事务。
……
高峻是被谢金莲和苏殷两个人搀扶着,就近到苏氏院子里来的。一进来高峻就倒在苏殷的床上人事不知、呼呼大睡。
苏殷把自己的被子替他盖上,感觉这场酒自己也没少喝,便在另一张床上躺下来。
谢金莲显然也喝多了,笑嘻嘻地凑过来与她并在一起,用手搂了她道,“苏姐姐今天感觉如何,我是说酒如何?菜如何?人如何呢?”
苏氏不好答对,知道她这是在调侃。
谢金莲又说,酒菜我就不知道了,人总是错不了的。因为,我听到他叫你夫人,你叫他峻,那还错得了!
苏殷不好说什么,听她这么说话非但不生气,反而觉着亲近。
但谢金莲显然不说些话腹中难受,又问,“说啊,他如何?如果你对我说句实话,我这就放你过去服侍他,不给你捣乱了!”
苏氏生怕她的话被对面的高峻听到,想抬起头来看看他的动静,偏偏谢金莲把半边身子都压在自己这里,胳膊也横过来,自己一动也动不了。
听听高峻那里只有呼噜之声,别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一定是睡沉了。
苏氏不知哪来的胆量,伸手在她身上重重地捏着、反击道,“我哪里知道,我和丽容她们去了白杨河半个月,只把你放在家中,人如何一定你最清楚了!”
谢金莲不再吱声,竟然也睡了,只把苏氏剩在那里瞪着眼睛想心事。
她从今天的酒桌一直想到蚕事房,再想到雅州、黔州、长安,然后再从长安往回想,感觉自从在黔州那座破败的院子里遇到路过的高别驾、柳玉如和樊莺之后,自己的生活一下子就变了。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在你最最绝望、最最黑暗的时候,其实还有一点火光。
天快黄昏的时候,苏殷闭目听到高峻从她的床上起身,然后蹑足往她和谢金莲这边走过来,然后站在她们的床边,好半天也没有动静,似乎在观察什么。
她不敢睁眼,也不能动一动,不知他在看什么。
而这时院外脚步声一响,是李婉清和丽容来了,高峻马上迎出去,丽容问,“苏姐姐呢?我们让她看看这份花样子如何。”
高峻道,“今天这是如何了呢,谁都是如何!”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进来,丽容问苏殷,“你们说什么如何了?老实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