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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滑,沈芸诺鞋子黏了泥,加之抱着小洛,走得极慢,平日一个时辰的路,今日到镇上都已经午时了,从昨晚开始两人就没吃东西,她担心小洛身子承受不住,找了一间面馆,要了两碗面,她裤脚鞋子脏了,反观小洛一身干干净净的,小洛筷子用得不利索,沈芸诺拿筷子替他夹断面条,又让老板拿了只勺子,“你拿着勺子舀了慢慢吃。”
热腾腾的面,沈芸诺吃了个精光,又要了一碗水,等小洛慢慢吃完,说起自己的打算,“回去的时候娘给你买几个馒头包子搁在屋里,饿了就拿来吃,娘不会饿着你了。”
宋氏管家,一家老小吃不饱,大人好说,孩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小洛两岁了,个子小,也不重,抱着他走了一路,中间歇了几次,可却不如想的累,小洛吃了大半碗就吃不下了,不舍地望着沈芸诺,“娘,我等会再吃。”面的味道好,他舍不得浪费,眼下肚子太撑,是吃不下了。
沈芸诺一阵难受,垂眸望着小洛的肚子,“吃不下就算了,吃多了肚子不舒服,下次娘还带你来吃。”卖蘑菇能得不少钱,靠着裴家吃不饱穿不暖,她不想待下去了,可要搬出来,还得想法子重新分家,庄户人家最忌讳没有田地,下次分家无论如何也要争取一亩三分地过来。
给了银钱,准备去宅子了,镇里的街道皆是石板路,小洛拒绝了她伸过去的手,清脆道,“娘,小洛自己走。”
街道上的雨停了,沈芸诺牵着小洛,慢悠悠说起街道两旁的铺子,小洛两岁了,该知道些事情了,到一处低洼处,看着自己泥泞的裤脚和看不清颜色的鞋,就着积的雨水,将自己的鞋裤脚洗干净了再往宅子的方向走。
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关着,屋檐还滴着水,沈芸诺走上前,轻轻叩响了门,开门的是上一次的妇人,沈芸诺一脸歉意,“我找玉翠,下雨,泥泞路不好走,来得晚了。”
妇人上下打量她一眼,又看一个孩子牵着她的手,转过身,缓缓道“等着,玉翠姑娘早上来问过两次了,还以为你不会来了。”说着话,妇人已经走远了,不一会儿,玉翠来了,沈芸诺又解释了一番,搁下背篓,掀开上边盖着的野菜,蘑菇颜色娇嫩,新鲜得很,玉翠喜不自胜,再看沈芸诺裤脚和鞋子,猜到了什么,雨清晨停的,山里边水雾重重,沈芸诺裤脚鞋子看着干净,湿得很,该是来镇上特意洗过一番。
为此,玉翠对沈芸诺脸色愈发好看了,野菜也新鲜着,今日摘的无疑,出来时她提着篮子,如此看,篮子还是小了,让妇人去厨房再提两个篮子过来,一边和沈芸诺寒暄,“今日下雨,镇上蔬菜摊都少了,还好你送了来,蘑菇野菜比东市那边一斤多一文钱吧。”
她负责采买,主子给的银钱多,沈芸诺带了三种野菜,而蘑菇,香菇,鸡枞菌也有三种,今日饭桌上,主子该是能多吃一点饭了,因此愿意多给点银子,主子高兴,打赏下来的银子可不是三五文。
沈芸诺感激一笑,拉着小洛道了谢,又问玉翠,“这两日山里蘑菇菌子多,野菜也长出来了,明日可还需要?”看玉翠穿着,宅子里该是有不少人,她想着一个赚钱的路子,不过费些时辰。
玉翠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明日暂时不需要菌子,下次赶集的时候再送来吧,之后每次赶集可以送些菌子,明日,明日若有新鲜的蔬菜,可以送些来。”物以稀为贵,连着几次,主子们也腻了,不若隔几日一顿,主子吃得更开心。
沈芸诺不笨,立即猜到了玉翠的想法,点头道,“行,明早我选几样今日没有的过来。”
玉翠面露满意,照上次的法子给了银钱,蘑菇香菇鸡枞菌中,当属鸡枞菌最贵,香菇随后,蘑菇最便宜,三种算下来竟有九十多文,加上野菜,玉翠索性给她凑了个整数,一百一十文,小洛对银钱没什么概念,耳濡目染,从裴氏嘴里听到的也就几文,刚才吃面,一人五文,加起来有十文,十文银钱,可以买肉吃了。
看沈芸诺将一百一十文兜进怀里,他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低着头,嘴角止不住挂着兴奋的笑,沈芸诺和玉翠告辞,拉着他走了两步才发现他不对劲,低声问道,“小洛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黑云压城,再等会怕还会下雨,沈芸诺抱起小洛,又问了一遍,小洛才回过神,眼里尽是喜悦,“娘,我们挣钱了?”问出口后又是浓浓的担忧,“奶会不会抢?”
沈芸诺一怔随即笑了出来,伸手抚平他皱成一团的小脸,解释道,“不会,娘找个地方把银子藏起来,走吧,娘带你买包子去。”沈芸诺大方,买了三个包子两个馒头,又去布庄替小洛买了一身衣衫,衣衫比布匹贵,想着宋氏霸道的性子,买成衣较好,背篓里没东西了,沈芸诺将小洛放进背篓,说说笑笑地回家。
刚踏进裴家院子,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氛,上房堂屋里坐着一个子,裴老头一脸是笑,刘花儿牵着小栓,眉眼带着讨好,围在一个女子身边,端茶倒水,好不热络,沈芸诺挑了挑眉,听背上的小洛叫了声大姑,沈芸诺心里有谱了,怕是宋氏大闺女裴娟回来了,村里说起裴娟,说法不同,有人说宋氏当初为了银子将裴娟卖到刘山村去了,随后看刘家赚了钱,又找上门忏悔向裴娟祈求原谅,巴巴让裴娟跟她回家,刘家重情重义,这才开始让裴娟和裴家走动,还有人说宋氏本是和刘家挑扁担亲,奈何,刘家姑娘心气高,穷也不乐意嫁到裴家来,主意落空,宋氏这才问刘家多要了聘礼,无论何种说法,宋氏在裴娟身上赚了钱不假。
重男轻女的年代都骂女儿是赔钱货,可庄户人家,甚少会给女子陪嫁的银钱,加女儿收男方家里的聘礼,说起来,是赚了才是。
沈芸诺朝堂屋瞄了一眼,收回视线,不疾不徐回了屋。
裴娟从沈芸诺一进门就见着她了,本以为她会主动和自己打声招呼,不想一声不吭回了屋,面上不喜,刘花儿懂得看人脸色,对着西边屋子嗤鼻道,“大姐,咱家三弟妹可不是个好惹的,昨日我不过和小洛开玩笑吓吓他,三弟妹倒好,抓着我家小栓脱了裤子,一巴掌落了下去,小栓屁股上现在都疼着呢。”
裴娟抬眸,轻描淡写地扫过刘花儿奉承的脸,“她自来不喜欢和人撕破脸,除非被人得罪很了。”裴娟心里通透着,沈芸诺不做农活,性子软极为好说话,更不会和人红脸,不是迫不得已,又怎会为难小栓,她和沈芸诺没有多少交集,不予置评,对刘花儿,她心里是存着怨恨的,宋氏当初应下她和刘文山的亲事,想的便是拿了聘礼给裴万说亲,刘花儿能嫁到裴家,是用她的聘礼换的,刘家还穷的那会,她回娘家刘花儿没少给她甩脸色,一切,她都记着呢。
人便是这样,贫困时冷嘲热讽恨不得踩上一脚,一旦翻了身,轻视的嘴脸立即换成了谄媚,刘家挣了钱,那样的嘴脸是她见得最多的,这也是她还愿意回来的原因,她喜欢裴家人小心翼翼接待她的情景,不管是裴氏还是刘花儿。
刘花儿一脸悻悻,转而又道,“前两日,三弟妹去镇上买了不少好东西,细面粗面都有,还有鸡蛋,说给小洛补身子吃的,被娘训斥了一通,东西也收了。”看裴娟一脸好奇,刘花儿重新振作起精神,送沈芸诺如何得的银子,以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口干舌燥时,看沈芸诺牵着小洛站在门口,刘花儿不以为然,“三弟妹还知道回来?大姐与姐夫都回来好些时辰了,三弟不在,你别带着小洛乱走,否则村里人说起闲话,三弟难做人,小洛也抬不起头来。”
刘花儿话说得隐晦,屋子里的人哪没听明白其中的意思,和刘文山说话的裴老头立即冷眼望了过来,当着刘文山的面不好训斥刘花儿,眼神暗含警告,刘花儿咬着唇,哼了声。
刘文山国字脸,浓眉大眼,肌肤黝黑,发髻上金钗闪闪发亮,一身墨色长袍,图案复杂,人规矩坐着,说话不卑不亢,进退有度,而裴娟,长相随了宋氏,细长脸,柳叶眉,双唇红艳,一头珠翠,金的银的,都戴在头上了,身材胖,一袭湖绿色长裙衬得整个人珠圆玉润,前者彬彬有礼,后者嚣张傲慢,怎么看都不像是两口子。
沈芸诺问宋氏有点事,早晨,有人进了她的屋子,听了刘花儿的话,她神色平静,“爹,您一直在家?”
“三弟妹,见着大姐姐夫怎么也不招呼一声,别让姐夫觉着我们家穷得连基本的礼貌都忘了。”刘花儿不喜裴老头向着沈芸诺,语气极为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