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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点卯的风俗下,权贵都起的极早。皇帝可以睡晚些,也至多到四点半。李初晖四点十五分准时睁开眼,歪头见叶晗正睡的香,轻手轻脚的起来,灵巧的跳下床。
孙太监迎了上来:“圣上……”
“嘘!”
孙太监一窒。
李初晖离开了床边,坐在了梳妆台前,低声道:“轻点儿,别吵醒了他。”
孙太监:“……”圣上,您这是要赶董贤的典故?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李初晖吩咐道:“等天亮了,把我的梳妆台挪到外间去。我日日早起,烛光晃进帐子里,没得搅了他安眠。”
孙太监默默替李初晖梳着头发,小时候儿就特别喜欢抱叶晗玩,这是长大了还喜欢?做戏的话做不到这个程度吧?做了皇帝,自然不需要繁复华丽的发髻。尤其年轻的皇帝,更要往老了扮。不一会儿洗漱毕,李初晖就往外走,孙太监跟上来问:“圣上去哪儿?”
李初晖自然而然的道:“前儿的折子没看完,昨儿又攒了一天,再不去瞧瞧明儿就堆着了。你留在坤宁宫照应,我跟前不用你伺候。”
孙太监再次:“……”昨儿就够离谱的了,今儿婚假也不休了!这回大婚当真从头到尾都没有个正常的!
叶晗的乳母姚氏也跟着进了宫,眼睁睁的见皇帝出去了,她家的二爷还在睡!立在床前,叫醒也不是,不叫醒也不是。硬是等到七点钟,叶晗才迷迷糊糊醒来,打了个哈欠后,顿时一僵,啊,对,他进宫了。扭头看内侧,空空如也。慌忙的掀开帐子,孙太监忙迎了上来,称呼上就卡了壳。皇后当然是可以叫皇后的,问题是一般而言……宫人为了表示亲近,都是叫娘娘。可叶晗是个男的,叫皇后未免太肃穆,不利于拍马屁,但叫娘娘就是作死。深吸一口气,笑容深了三分,躬身道:“您醒了?奴才伺候您梳洗,可要传膳?”
叶晗问:“圣上呢?”
孙太监道:“圣上去看折子了。”
叶晗有些尴尬的道:“那个……以后早上叫一下我。”
孙太监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圣上说了,不用叫醒您,您爱睡到几时便睡到几时。许多年没见,您怕是有些记不真了,圣上最是和气好说话的,您不用紧张。”
不提还好,提起来叶晗就想起他三岁以前天天抱着人亲,简直了!到底是谁教他亲人脸颊的?啊!对!陛下!
想曹操,曹操就到。李初晖结婚婚假,他不用早起。神清气爽的睡的自然醒,想起他闺女新婚,怕叶晗不习惯,就晃到了坤宁宫。才进门就听见他闺女那工作狂新婚头一日就撇下叶晗去批折子了,目瞪口呆。
忙在外间道:“晗哥儿呢?没恼吧?”
叶晗在里头听见,催促着宫人替他穿好衣裳,赶紧行到外间。皇族的礼仪尤其繁重,叶晗规规矩矩的对昭宁帝行跪礼。昭宁帝叫起,摆摆手道:“你同我生分什么?初晖真是……我回头说她!我听说你昨儿有些中暑,可好些了?”
昭宁帝可谓是平易近人到了极致,在二公主会说话之前,他最大的消遣,不是可劲儿宠李初晖,就是可劲儿宠叶晗。有了二公主三公主后,对叶晗的关注度降低了不少,可得闲了还是要去定国公府逗他耍。叶晗与昭宁帝熟的不能再熟,此刻实在恭敬不起来,只得道:“就是晒的晕,歇一晚已是好了。”并没有,可说出来也不会好,懒得说了。
昭宁帝道:“有什么不惯的直接说,别拘束。找不到初晖就找我。当皇帝都那样,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猪晚。”
昭宁帝蹦去了坤宁宫,李初晖立时就知道了。放下折子走回来,被昭宁帝翻了个白眼。徐景昌还在生气,昭宁帝正哄不回来心焦,闺女还给他出幺蛾子。没好气的道:“你比他大那么多,也不知道照应些。他才来生地方!”
李初晖:“……”你到底谁的爹啊?你跟徐都督的谣言八成是真的吧?有你这么狗腿的皇帝吗?论理他们俩是等着您老起床了后去请安的,您老倒先蹦到晚辈房里了!
昭宁帝不欲打搅他们夫妻,见人回来了,拍拍屁股走人。
叶晗先朝李初晖见礼,皇后见皇帝,倒不用大礼。李初晖拉了叶晗的手,一齐坐下。叶晗有些僵,他家规矩,爷们屋里不许丫头伺候,家里爷们一律不得纳妾,女婿一律一条道儿走到黑,要么就别上门娶。所以叶晗实在有些不知道怎么跟女人相处。
但也不能让女人先开口,叶晗只得道:“圣上……”
李初晖轻笑:“你同小时候一般叫我大姐姐就好了。”
叶晗道:“不合规矩。”
李初晖撇嘴:“从我老子起,咱家就没有规矩人。”哪有跑到坤宁宫乱窜的太上皇啊!这是坤宁宫呐!您老自己在位的时候一步也没踏进来过吧?虽然她是女皇,但这都叫什么事儿!又安抚叶晗道,“虽是天家,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咱们就当寻常人家处。”
叶晗虽然傻白甜了点,但脑子又没烧坏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皇帝跟他客气是抬举,真客气上了就是他蠢。也不知说什么,随意问道:“要去与母亲问安么?”
严春文还叫关在后宫,被废的皇后,也只得叫母亲了。
李初晖笑容不变,温和道:“她喜安静,不欲人打搅,且不用去了。”李初晖也是被亲妈蠢哭了,以为她登基了,又可以蹦哒了。没人敢拦她,居然敢冲到她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怨她为何没为弟弟争皇位。老五的水平比老四还差,她连老四都不服,还想让她服老五,你谁啊?实在太理解亲爹为什么不待见亲妈了,这么多年脑子里的水还没挤干净。笑着使人把严春文送回冷宫,转脸就变了颜色,勒令宫人再不许放她出来。结果她还真的上吊了,李初晖被气的半死。幸而发现的及时,没有当场咽气,只病歪歪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蹬腿。李初晖才不得不在钦天监表示秋天真没好日子时,赶忙的把婚事办了。皇帝虽不用守孝,到底当年就大婚不好。朝政没什么不顺的,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倒是一堆。简直添堵!
叶晗入宫前,早被家里塞了一耳朵八卦。庭芳对他说话从来轻言细语,但入宫前的庭训尤其严厉。叶晗也觉得奇怪,严家不是寒门,难道不教孩子的么!想起庭芳一直强调的话——君臣、君臣……你拿皇帝当寻常夫君看,作死呢!吐出一口浊气,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跟皇帝处啊!可他是晚辈,晨昏定省都是要的,故白问一句。既然李初晖说不必,他也懒的生事了。
夫妻两个不熟,不知说什么。幸而都是活在庭芳阴影下的倒霉孩子,别的不说,数学水平都很可以。不会聊天就做题吧。拿出一套数学题,两个人就在坤宁宫里耍了一上午。待吃过中饭,李初晖知道叶晗要午睡,随意指了件事就出门了。叶晗只得上床。被圈在后宫里,除了吃和睡,还能做啥?睡觉!
下半晌,唐太医来请脉,叶晗居然还没醒。姚氏急道:“他平素该起了,只怕还是昨日受了暑气。”
唐太医看了一回,稍微有些低烧,不能开药,又不好扎针,也不叫药童,亲自替他揉起了穴位。不一时,叶晗发了点汗,却是醒来后把中饭都吐了。
孙太监吓的魂飞魄散,慌忙打发人去告诉李初晖。乾清宫本就在坤宁宫前面,李初晖飞奔回来,一叠声的问:“怎么了?早上不还好好的么?”
唐太医忙道:“回圣上的话,皇后有些暑气,中饭稍微油腻了,压的不适,臣已诊治过,并无大碍。”
李初晖道:“他吐了?”
唐太医道:“无事,皇后打小儿的脾胃虚弱,歇会儿吃点粥便好了。是药三分毒,臣便不开药了。”
不用吃药啊,李初晖松了口气,这孩子太难伺候了,怎么这么多年脾胃虚弱的毛病还没治好。怪不得叶太傅不肯要他尚主,她二妹妹那脾气,没两下就把人给整没了。
坐在床边,柔声问道:“还想睡么?”
叶晗忍着邪火,虚弱的点点头。
李初晖替他盖好被子,轻轻道:“睡吧,都是昨儿闹的,别着急,你好好歇两日就好了。”
叶晗闭着眼,暴躁的不行。他昨夜就不舒服,早起也没缓解多少。原以为中午休息一会便无事,哪里知道终究吐了出来。不就是晒了一日,有什么了不起,圣上一个女人都受的住,偏他不行!连续的深呼吸,平复情绪。
李初晖知道常年生病的人,总有些牛心古怪的毛病。也可以理解,一直不舒服,能不烦躁么?叶晗乃家中幼子,三代人带一个皇帝宠着,她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了。哪里知道叶晗不开心,就只会自己生闷气。也不朝人发火,慢慢的调节着呼吸,紧皱的眉头渐渐散开。只不过又睡过去了。
李初晖忍不住笑,脾气还挺好!昨日兵荒马乱的,没功夫仔细观察,此刻天光正亮,看的尤其分明。长的很像父亲,却比父亲柔和许多。毕竟没有经过战场磨砺,更像白面书生。大户人家精心养育的孩子,不管男女,皮肤都极好。叶晗也不例外,真是肌肤似雪,吹弹可破啊。李初晖忍不住捏了捏脸,还是觉得像弟弟,生不出男女之情。
行吧,惯着吧,横竖也不费什么。叶晗脾气不好她都准备惯着,脾气好倒生出几分真心了。毕竟小时候也是带着耍过的,看道个漂亮的孩子,谁不喜欢呢?何况宠着个乖巧的弟弟,换取叶太傅的支持,再没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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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晗小睡醒来,心中郁气已消。他的身体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糟糕,原本是打算等到二公主定亲后,他就慢慢“好转”。哪里知道飞来一个女皇,还是做了皇家人。宫内的帐子顶繁复华丽,与家中再不相同。宫中的饮食也比家中的油腻,看来是适应不了,得跟御膳房打招呼。
圣上比想象中的好相处,他的出身也是没得挑的了。定国公府笏满床是旁人的奉承,然而亲朋布满朝堂却不是夸张。叶晗有些头痛,圣上一点架子都没有,是性儿真的那般好,还是因为他出身足够好。作为备受宠爱的家中幼子,真是打小就活的恣意妄为。可他长大了,知道出了家门,就应该要自己面对。深吸一口气,伴君如伴虎。翻身起来,掀开帐子,意外的对上了李初晖的眼。
李初晖笑盈盈的看着他:“醒了?正巧儿摆饭,我吩咐了御膳房,叫他们按着你家的方子做。”
顶着一头乱毛的叶晗稍微囧了一下,下床躬身行礼:“谢圣上。”
李初晖笑笑,唤宫女伺候叶晗梳洗。不一时,晚饭摆了来,果然都是他喜欢的口味。叶晗心里稍稍有些畏惧,随即又释然。横竖他入得宫廷,就是案板上的鱼,生死由的是外面的厮杀,跟他基本无关。便在李初晖坐下后,从容的坐到了她的对面。
食不言,默默的吃完饭,李初晖才道:“我想明日请徐都督与太傅来宫中吃个家宴,你看如何?”
此话说的委婉,婚俗里三朝回门,皇后是不可能回去的,只能是家中女眷长辈入宫来瞧。顾及了叶晗男人的面子,便不提回门二字,只说家宴。叶晗显然听出了李初晖的好意,方才已谢过一回,现在再谢,倒显得口拙,索性不说话,只冲着李初晖笑。
生的好的人占尽了便宜,李初晖见叶晗笑,也跟着笑起来。又问叶晗:“听闻你在家中,夏日是住在水阁里,可是比宫中凉快?”
叶晗笑道:“宫里的冰摆的多,不出屋子并不觉得热。”
李初晖叮嘱道:“也别太贪凉。”
“是。”
李初晖要立叶晗为后,自然要先查其品性习惯。只徐景昌与刘达先后任中军左都督,定国公府好似铁桶一般,水泼不进。还是庭芳主动来同她沟通,说了个大概。作为新上任的皇帝,政务千头万绪,她宁可去看折子。可是不能表现的太急躁,只能呆在坤宁宫故作悠闲。横竖闲着也是闲着,就慢慢的引叶晗说话,问他喜欢吃什么用什么。
李初晖问的随意,孙太监就听的极认真了。皇帝的太监,首先一条就得认得臣子,熟悉政务。可原先上书房庭芳办公的地方本就不宽,幕僚一挤,加之皇子公主朝臣进进出出,太监们自然被远远的打发了,省的碍事。故孙太监对朝政两眼一抹黑,李初晖登基,就问昭宁帝讨赵太监,昭宁帝爽快的答应了,他便被架了起来。待到李初晖大婚,第二日晨起便叫他伺候叶晗,八成要被放在坤宁宫主事,尽快熟悉叶晗的喜好是当务之急。
果然,说了会子话,李初晖就指着孙太监对叶晗道:“他打小儿跟着我的,对宫里极熟的,从此他就跟着你吧。有什么不惯的只管说,再别似今日中午这般拘谨,魂都叫你吓散了。”
叶晗不好意思的道:“是。”
李初晖笑道:“不早了,安歇吧。”
安歇啊……叶晗想起父母耳提面命的事,脸稍微红了一下。烛光摇曳,李初晖没仔细看他,径自去洗漱。待回到床边,李初晖道:“你睡里头。”省的明日早上又要从他身上跳过去,麻烦。
叶晗乖乖的爬上床,正预备开口,李初晖一拉被子,闭眼睡了。叶晗整个人都不好了!新婚之夜没滚床单,那是因为两个人都热的半死没心情,今天好端端的怎么就睡了呢?圣上不会不知道夫妻间要做什么吧?大驸马你别说你没碰过公主啊!
幔帐外伺候的太监宫女也傻了,孙太监急的一脑门子的汗,先前大驸马不招李初晖待见,统共也没几夜能摸上李初晖的床。做公主的没孩子便没孩子,横竖有朝廷养老,还省的经那鬼门关,昭宁帝也就没管。可现在是皇帝啊!哪有皇帝没孩子的,不是裹乱么?孙太监使劲想,该不会是驸马曾弄的圣上她老人家不舒服,所以讨厌上了那事儿?孙太监肝疼的想,不行,这事儿得报秦王妃知道。
皇帝是没有隐私的,叶晗醒来时,庭瑶与庭芳就已接到了夫妻“不睦”的消息,立刻飞奔入宫,分头找夫妻两个谈话。
庭瑶到底近些,李初晖又起的早,就先被堵上了。庭瑶急问道:“圣上,您可是身体有不适?”
李初晖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什么事。笑道:“他病着呢,过两日再说。怕他不自在,我装的睡。”
庭瑶:“……”
李初晖笑道:“哪个的耳报神那样快?”
庭瑶道:“我且管着半拉宫务。圣上临幸与否,都是记录在案的事,报上来我可不就知道了么。”
李初晖才想起她登基,宫务又扔到了庭瑶手中。关切的问:“你可忙的过来?忙不过来我请瑾太妃来帮把手。”
庭瑶问:“皇后不管么?”
李初晖苦笑:“前儿他几乎站不住,昨儿吃了中饭全吐了,我可不敢劳动他。横竖有内务府,瑾太妃略管管便是。”
庭瑶道:“皇后没那么弱,在家还练骑射呢。他是没给晒过,大婚那日明晃晃的日头照着,别说他穿了五六层大衣裳,我的官服才两层,都差点中暑。”庭瑶顿了顿,决定实话实说,“不瞒圣上,皇后在家中娇宠了些,不是个很肯退让的。二公主又极有主意。太傅怕皇后冒犯公主,才说他身子骨弱。虽是胎里带了些弱症,倒也不必小心到那份上。”
李初晖才不信,她被折腾两天了,还是小心为上。
庭瑶无所谓李初晖信不信,横竖她把真相告诉了皇帝,免了欺君的罪状就结了。得知李初晖不是讨厌叶晗,也就放了心。她当年还没过门,秦王就没了。夫妻生活是一日也没过,常识全打书上来,就没什么好说的。转而说起了内务府今年敬上的丝绸之事。
庭芳入宫更晚些,她已知道李初晖很给面子的放她儿子睡懒觉了,便卡着叶晗起床的点儿进来。朝臣见皇后自是要磕头,叶晗别扭的受了礼,忙把庭芳扶起。
庭芳管了二十年朝政,最是利落,也不绕弯子,张嘴便是:“早起还算凉爽,我陪皇后去御花园走走。”
这是要说私房话了。孙太监忙道:“回太傅的话,这天热的古怪,还是在屋里坐着说话吧。皇后还不曾吃早饭,奴才就领着人去传膳。”
庭芳点点头,孙太监就带着宫女太监尽数退出门外。叶晗不喜欢坤宁宫的大厅,太肃穆,就引母亲到屋里说话。面对曾在他十三岁时亲自正儿八经跟他上生理卫生课的亲妈,叶晗无奈的道:“您都知道了。”
庭芳声音不大,稳稳的道:“早先,圣上的脾气没现在这般好。先驸马极怕她,便显的畏缩,故房事一直不顺。”
叶晗囧了:“这种事都知道!”
庭芳笑道:“汉景帝托孤栗姬未果,难道汉景帝还朝人诉苦不成?天家,行动坐卧哪处不是围着几十个人?有心打探,再没什么打探不到的。故,你与圣上很不和睦,朝臣必然知晓。”
叶晗:“……”
庭芳道:“便是她为君,你是男孩子,总要主动些。难道还想要妇道人家引着你不成?”
叶晗崩溃的道:“圣上睡了啊!我总不能把他摇醒来。”
庭芳道:“行吧,总有到一处的时候。只你记着我与你父亲在家说的话。”
叶晗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和睦了万事皆顺。我既做了皇后,就似你们入了朝堂,再不能当自己没长大。”皇后亦是臣,没什么区别。
庭芳又淡淡的道:“宫务你要管起来,你休让鸡毛蒜皮的小事报到圣上跟前。我管事儿的时候,哪个敢这般烦我,当下就撤了他。”庭芳看着叶晗,认真的道,“你若连宫务都管不好,要你何用?”
叶晗一凛。
庭芳继续道:“想想严皇后的下场,她父亲也不是一开始就失宠的。我就这么说,严皇后有我一半管家的本事,就算严家满门屠尽,她也能稳稳当当的立在坤宁宫,不受牵连。家族只是附加分,过的好不好,就看你自己了。”
庭芳顿了顿,又道:“许多话,在家里来不及说。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同你说外头的事。说实话,圣上做女人是无趣了点儿,她若是寻常妇人,该她去迁就你。可她是圣上,就得你迁就她。这个道理,只怕你奶奶念的比我还多,可是,怎么迁就,你知道么?”
叶晗摇头。
庭芳道:“尽快熟悉政务,不要让夫妻陷入无话可谈的地步。原先你在工部,接触的都是底层官僚,那不够。底层眼界有限,小道消息乱飞。本来也没二十来岁就做高官的,可你当了皇后,就必须有大局观。成为皇帝喜欢的人,比奴颜婢膝溜须拍马都重要。一味讨好,那是奴才干的活儿,你的风骨不能丢。可肚子里没货,风骨就是一场笑话。我回头就把官员履历表送进来,你先背完。慢慢的缠着圣上问朝堂之事,汇总各方消息与态度进行对比。”
“知道了。”叶晗沉默了一小会儿,忍不住问,“妈妈,圣上是不是很有城府?”
庭芳笑道:“没城府做不了女皇。你也别想着跟他耍心眼了,你天生不是那块料。做纯臣,做直臣,明白?”
叶晗点点头。
庭芳道:“行吧,我才丢开国事,你爹就扔了一屋子东西叫我算。我很不得闲儿,有事使人来寻我。”
叶晗笑笑:“妈妈放心吧,我都知道的,做个有用的人。”
送走庭芳,叶晗又接待了陈氏与越氏。这二位便是纯絮叨了。至下午,夏波光送了个箱子进来。叶晗打开一看,全是春宫。顿时郁卒,婚前给的还不够呐!他又不是女的,看得到吃不到本来就很心塞了,还拿图来刺激他真的好吗!知不知道他被一群生人盯着,连自己动手都不能啊?二十岁,血气方刚好吗!
更心塞的还在后头,新婚第三夜,叶晗做好了万千睡老婆的准备,结果西北线的战报又至,昭宁帝与李初晖一口气开会开到晚上九点。李初晖想起叶晗该睡了,就对小太监道:“你去后头跟皇后说一声儿,我今夜歇在乾清宫,叫他别等了。”
叶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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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并没有真的病的要死的二十岁青年,叶晗的生理需求是客观存在的!晨起的叶晗在床上静了半日的心,才苦逼的爬起来。深深觉得男皇后就不是人干的活!
他起床了,太监宫女团团围着伺候。叶晗郁闷的想,天天这么关着,他是真要疯!待吃过早饭,叶晗就问:“宫中可有练骑射的地方?”
孙太监答道:“箭亭便是专练骑射之所。”
叶晗问:“我可以去么?”
孙太监笑道:“去自是可以去的,宫里哪处您不能去呢?只天热,且待奴才使人搬点子冰过去,您在屋内练可好?”
叶晗点头,然后随意寻了本书,边看边等。后宫目前只有一位皇后,乃全宫讨好的对象。麻溜的把箭亭布置好,就有人来请叶晗。上午九点,阳光已有些灼人。孙太监不敢让叶晗在日头底下走,硬把他劝进了步撵,直接抬到箭亭的廊下,才扶着他走下来。
箭亭是座宽敞的院子,院内可以跑马射箭。正殿五间、进深有三间,皆打通。里头摆放着各色兵器,连火器都有。叶晗走到弓箭处,挑了把合适的弓,开始练习。
孙太监在一旁伺候,只见叶晗沉着的放好箭羽,执弓,一拉到底。稍停,箭矢射出,紧接着砰的一声,正中靶心。
孙太监目瞪口呆,皇后真的会射箭啊?
同样被惊的还有晃进来练箭的二公主。她呆滞的站在不远处,就这么看着叶晗拉满一石半的弓,凝神、静气,放出。精神高度集中下的气场,似能削弱他绝色的容颜。
一石半,是九十斤。严格的训练下,叶晗一分钟能射出十支箭,差不多相当于精兵的水准。一组箭射完,叶晗的脸微微泛红,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
二公主心中顿时生出熊熊怒意,到底是谁告诉她叶晗体弱多病,随时会死的?他哪里有一点点体弱多病的模样!
叶晗瞥向二公主,不认识。二公主却要向叶晗行礼。忍着气喊了声姐夫,便告退出了屋子。奔回去彻查造谣之人!
叶晗没放在心上,稍作休息,继续练习。他的骑射自是远不如兄长徐清,但亦不算坠武将之子的威名。徐景昌旁的犹可,唯有骑射抓的极严,每日必有问询。作为一个先天不足的孩子,想活下来,打熬筋骨是必不可少的。嗜睡没法子改变,脾胃虚弱没办法治好,但至少每日还有那么长时间醒着,可以好好锻炼,增强体质。虽然每年入冬免不了生病,但至少不会随时面临生命危险。
李初晖对宫廷掌控力极强,她母亲被软禁坤宁宫时,就开始参与管理宫务。之后与宁妃分庭抗礼,宁妃仗着宠爱与儿子,也没把她干翻。到了她登基,宁妃被迁入寿康宫,宫务便再次彻底回到了她手中。她愿意分权给庭瑶,甚至分权给瑾太妃。可是她还是总揽。昭宁帝曾因小太监与人里应外合遇刺,对于自身安全,她是绝无可能松懈的。二公主才见了叶晗,立刻就有人报与她知道。
李初晖实在厌烦妹妹。宁太妃直到现在,都是昭宁帝的宠妃。不似她在潜邸出生,经历了数次动荡,又跟在太傅身边,早早接触朝臣。二公主什么苦头都没吃过,昭宁帝与宁太妃往死里惯,养出了一副蛮横的性子。李初晖比二公主大了好有十岁,都快差辈儿了,也只得尽显长姐风范,那熊孩子就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没事就怼的她半死。
叶晗与二公主本有婚约,是二公主死活不干,才不了了之。叶晗入了宫,与二公主的婚约自然作废,但李初晖很不欲节外生枝。要知道骄纵的孩子多半蠢,而蠢人通常不按套路出牌。生怕她那蠢妹妹搞出些什么恶作剧来,便吩咐太监道:“看紧了她,别叫冲撞了皇后。”
太监应声而去。李初晖被此事搅和了一下,正好歇歇,放下折子就往箭亭走去。叶晗刚练完箭,大热天的不能跑马,就在屋内打拳。李初晖阻了太监的拍巴掌的提示声,信步走到窗外,见叶晗动作行云流水,好不赏心悦目。靠着柱子,隔着玻璃窗看着叶晗打完了拳,才抬脚而入,笑道:“你竟是会拳脚。”
叶晗忙对李初晖见礼。
李初晖道:“我也学过一阵,咱们练练?”
叶晗应了声是。夫妻二人就摆开架势,切磋起来。几下试探后,叶晗猛的一用力,李初晖就被推的一个踉跄,在将要落地时,叶晗一个跨步冲上去,圈住李初晖,砰的一声,直摔在地上做了肉垫。
李初晖忙问:“怎样?摔着了没?”
叶晗笑笑:“无事。”
李初晖爬起来,道:“既是切磋,我摔了便摔了,你何苦这般?”
叶晗却道:“是臣鲁莽。”以为他母亲的学生,应该水平不错,没想到如此不经打。
李初晖道:“方才那一下声响,怕是摔着了。且叫我看看。”
叶晗笑了笑:“不打紧,习武之人日日摔。”
李初晖却不听,拉着叶晗就往外拖。把人扔进步撵,赶着回了坤宁宫,也不喊宫女,伸手将他的腰带一拉,再扯开衣裳,就见他的胳膊上青了好大一块。倒吸一口凉气,道:“可是伤着了,快请太医来。”
叶晗无奈的道:“圣上,臣真无事。”
李初晖叹道:“下回可别这么着了。”
叶晗道:“见圣上有危险无动于衷,非臣之道。”
李初晖:“……”她就是这样,才学不好功夫的!算了,横竖她是皇帝,也犯不着学。看了一眼自鸣钟,已是中午,便道:“先传膳吧。”
吃了饭,到底还是逮着叶晗上了药酒,才打发他睡下。自己继续去乾清宫办公。直忙到下午两点多,才晃回坤宁宫,第一句话就问:“胳膊还疼么?”
叶晗心力交瘁:“圣上,臣没那么脆弱。”
李初晖笑道:“你少逞强,前日吃不惯宫里的饭就不说,闹的吐了才舒坦。”
叶晗有些烦躁了,虽然他很少与人对局,多数是练练架势锻炼身体,但也不是完全没受过伤。李初晖待他实在太细致了些。他最讨厌这种无微不至,因为这昭示着他是个废物,需要人悉心呵护才不会死的废物。
快炸毛的叶晗突然袭击,一把将李初晖压到榻上:“臣虽体弱,却非娇客,圣上若不信,大可以试试。”
男女的体能本就有差异,叶晗还是习武之人,李初晖连连挣扎几下都没挣脱。自家妻子,在怀中动作,叶晗的呼吸立刻就乱了。李初晖感觉到了叶晗身体的变化,没来由的一僵。
叶晗呼吸沉重,低声问李初晖:“圣上得闲么?”
李初晖实在不喜那事,然而也知道夫妻大伦,是躲不掉的。她辛辛苦苦篡的位、治的江山,自己不生,难道拱手让人?那她还篡个屁啊!年长于叶晗,又经历过一次婚姻,她还不能怂。只得笑问:“你想作甚?”
叶晗伸手抱起李初晖,滚到了床上。轻轻的吻上李初晖的脸,继而吻上了她的唇。而后单手放下幔帐,另一只手拆起了李初晖的衣裳。李初晖随他摆布,不出声,亦不应和。叶晗头一回,多少有些紧张,却是记着父母的教导,万不能让妻子不适。回忆起画卷上的细节,耐着性子慢慢试探着。
叶晗毕竟稚嫩,李初晖依然觉得不舒服。只不过叶晗生的好,她的忍受度就更好些。先前穿着衣服倒不显,此刻赤诚相见,才发现叶晗手臂上漂亮的肌肉。不似偶然见到的兵丁那种略显夸张的鼓起,倒像女兵们的流畅。
叶晗镇定着情绪,一面亲吻着李初晖,一面用手调情。他有一对毫无节操的父母,一个瘦马出身的庶祖母,还有个更没节操的舅奶奶。荤段子在他家就是日常,可谓家学渊源。他小时候上的是正儿八经生理常识,待到将要入宫,这些东西就一股脑的倒给了他,从此他再也无法直视那些绝美的诗词,合着以前爹妈念诗是那个意思!怪不得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