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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夏走后,夏倾几乎立刻破涕为笑,之前脸上的惶恐和悲伤消散了许多,显然总算有一件好事儿,能满足她的好心情了。
“总算是笑了,姨娘也放心了。李王府的赏花宴不是谁人都能去的,李王妃与玉荣长公主乃是差不多的年岁,所以两人自小就是手帕之交。县主之前都是喊她干娘的,这回能收到帖子,估摸着就是李王妃记起她这个干女儿了。你跟着去,要表现出姐姐的样子来,不要事事掐尖,李王府那边的人挑出来一个都比夏侯府的姑娘要精贵,当然除了县主之外。”兰姨娘少不得要叮嘱几句。
听到夏姣姣邀请夏倾一起去李王府,她除了内心欣喜之外,也明白夏姣姣这样示好的意思,应该就是对她这一段时间表现的奖励。
兰姨娘心头大定,她更加确定了以后要卖力折腾老夫人,玉荣长公主虽然没了,但是县主还在。那些之前与玉荣长公主交好的女眷,无一不是望京世家中的世家命妇。县主快到了说亲的年纪,老夫人和侯夫人看起来都丝毫没有这等打算,说不准那些女眷们就动了心思,毕竟是玉荣长公主唯一的姑娘,自然得看护一二。
到时候这种赏花宴自是少不得的,说不定还有诸多的青年才俊,让夏倾跟着去,哪怕说不上亲事,见见世面也好的。
之前有这种宴会的时候,夏侯夫人总是要想方设法地甩掉夏倾,老夫人也不理会,兰姨娘当真是有苦说不出。
“姨娘,那我要穿什么衣裳,您还得好好替我挑一翻。能不能穿得显眼一点,这会子正好是牡丹盛放的时候,我怕穿得不艳丽些,就要成为那些花的衬托了,而不能人比花娇。”
夏倾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双颊酡红,似乎是不好意思,说起帮她打扮的时候,还抬起双手捂住脸。
兰姨娘的脸色一沉,刚开始的好心情忽然全部消散了。她看着现在夏倾这副少女怀春的模样,就觉得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一心攀高枝。
“你还是别去了吧。”
兰姨娘这句声音低沉的话说出来之后,夏倾整个人一怔,抬起头来傻傻地看着她。脸上尽是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为何好好的,姨娘又改了主意。
“为什么?姨娘不是也替我感到高兴吗?可以进入世家女眷中最好的交际圈。”
“然后呢?跟我一样,勾上个俊俏的世家公子,然后给他做妾?”兰姨娘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夏倾怔愣,下意识地摇头,嗫嚅道:“我不攀高枝,而且我只是去见见世面,没想着要找谁。”
兰姨娘看着她面色爆红的似乎快要滴出血一般的模样,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李王府的赏花宴一向远近闻名,一年一次。临近跑马节,连公主都会去,我之前没有硬要你大伯娘带你过去,就是怕你撑不住场面,因为就算你大姐姐收到帖子,凭的也不是夏侯府嫡长女的身份,而是她那个观音再世的好名声。姑娘家要求的身份都如此高,就更别提去的青年才俊,那身份更是贵不可言。你年纪小,见过的男人更少,那些人嘴里随便说几句,就够把你的一颗小心肝给拐走了。”兰姨娘不停地摇头。
显然她是有些后悔了,那个瞬间光想着能见世面,却忘了以她们母女如今的境地,那些高枝已经攀不起了。
如今她生了急流勇退的心,显然是宁愿夏倾低嫁了。
“罢了,待会子去问问县主明儿穿什么吧。你要记住姨娘的话,不能掐尖也不要离县主太远。不过李王府办的宴会,应该不会有人要故意整你,这样不只是你难看,主家也得没脸。”兰姨娘拍了拍她的手,做最后的叮嘱。
*
夏姣姣这里倒是一如往常的平静,知冬之前替她挑选明日穿的衣裳,都一一被夏姣姣否决了,最后就定了比平日里稍微繁复一点的裙衫。
知冬捧着衣裳噘嘴,正好看见知夏回来,立刻向她抱怨:“知夏姐姐,你看县主明儿去参加赏花宴,就穿这一件。人家那一个个姑娘听到要去李王府,都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摘下来,挂到身上,成为大家瞩目的焦点。就我们县主穿这件浅紫色的衣裳,还不知道丢人堆里能不能被发现呢。”
说起这个,她真是激动万分。
之前夏姣姣收了许多邀请去参宴的帖子,她却一个都没去,甚至回帖都不曾。
身边的几个丫鬟劝她,夏姣姣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甚至毫不客气地丢出几句话来赌她们的嘴。
“我这副身子病歪歪的,人家都吃茶戏耍,我就坐在角落里吐血。宴席应该是开开心心的,我何必却给人添不痛快。况且我报了这仇,估计也寿命不多了,没必要跟外头那些人接触。”
现在听说夏姣姣终于改口肯出去参加酒宴了,而且头一个在望京亮相的就是李王府赏花宴这样隆重的宴席,知冬更是心头鼓足了一股劲儿,想要把县主打扮成天仙一样,让人眼前一亮。
让那些人知道太后最宠爱的昌乐县主回京了,而且来势凶猛。
知夏仔细看了几眼这浅紫色绣花罗裙,轻轻点头:“县主选的总是没错。这衣裳一看便知是红梅做的,衣裳胜在精巧,又不是去比颜色哪个更鲜亮的。去参宴的那日,估摸着许多姑娘会选择红色,千篇一律不如这件好看。况且这事儿县主肯定心里有数,你跟着瞎着急作甚。”
知夏小心翼翼地捧过裙衫,脸上挂着几分笑意。
夏姣姣正拿着毛笔作画,她的书桌不远处摆着一个玉瓶,里头插着几朵颜色鲜亮的花朵。这些花正是之前薛彦留在她枕边的,此刻过去了几日已经有些发蔫的征兆,但是夏姣姣并没有舍得扔,相反叫人好好保存着。
此刻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花瓶上,白色的宣纸上也被她用色彩描绘着,隐隐可见花朵的形状。只是她的心思并不在上面,有些心不在焉的。
薛彦究竟如何了?他的手掌有没有好呢?
他那日看起来情绪很失落,会不会已经上吊自杀了?
如果他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回去吊死了,薛国公府发丧的话,她要不要去吊唁?
等等,如果他就这么死了,那是被她逼的,她算是杀人凶手?
可惜她应该不会像他那么伤心和恐慌,毕竟她是个要死的人,临终前能带走一条命,也算是功德一件……
等她回神的时候,低头一看手中的宣纸,整个人被吓了一跳。
整张纸上都被她用红色的朱砂写满了“薛彦”两个字,原本用来涂色的笔,所过之处皆是那个人的名字。
她满脸复杂的神色,又红又白,也不知是惊诧更多,还是羞恼更甚。
最终都变成了恼羞成怒,她一把扯过那张画纸,泄愤般地全部撕了。
“县主,你怎么了?”正和知夏一起收拾柜子的知冬,一脸懵懂地转过脸来,怔怔地看着她。
“没什么,没画好而已。”夏姣姣摆手。
她将碎纸片收拾起来准备丢到的时候,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三个丫鬟。知夏和知冬已经重新投身于收拾的这件事儿上,唯有知秋拧着没看她。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知秋冲着她耸了耸肩,然后忽而露齿一笑。
虽然她很快就恢复了平时的一张冷脸,但是夏姣姣知道她刚刚看到了画纸上的内容。
夏姣姣临时改变了注意,将要扔掉的纸送到了点燃的蜡烛上,全部烧掉!
县主烧完了画纸之后,就没再干别的事儿,手撑着下巴看向摇曳的烛火发呆,也不把蜡烛熄灭,就看着烛泪一滴滴留下来。
知秋轻咳了一声,心里涌起要捉弄她的心思,主动开口道:“还有两日就是薛先生诊脉的日子了,不知道他能不能准时过来?”
她长叹了一口气,伴随着这句话音的落下,知夏两人都停了手上的动作,齐齐地转身看向县主。
“你们都看我做什么?他之前对我那么坏,你们都忘了吗?”夏姣姣瞪了一眼知秋,重新摊开一张纸,却是没有丝毫画画的心思,最后只能用毛笔无意识地瞎画着。
“后天他就来了,你们到时候看看便知晓了,我现在写信过去也不值当的……”她轻声嘀咕着,明显语气要放软了许多。
知夏她们相视一笑,知道县主这是心软了,只是不好意思表明。
翌日,夏姣姣是被人从床上给挖起来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儿提到了薛彦,她一晚上都没大睡好,脑子里就一直在胡思乱想,想她养的花种的草,都有那些毒性,还可以改良哪些,也不知道薛彦能不能解开她这些小东西的毒物……
换一个想,她昨天挑选的裙子挺好看的,明日去李王府,要普通寻常的样子,还是装病的状态?他们会不会请大夫来瞧瞧,如果请大夫的话最好就叫薛彦,其他人都是庸医……
怎么又想到他,再换一个想。
不知道明天要赏哪些花,如果有特别刺鼻的香味她是不喜欢的,今儿画的那玉瓶里的花就挺好的,味道好还能帮助安眠……
算了,不想了,睡觉!
还有两天就见到薛彦了,不知道那牲口有没有喝点鸡汤补补,之前好像流血太多了。
“县主,县主,三姑娘已经收拾妥当在外屋等着您了。您还这么不想起……”知冬急慌慌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夏姣姣迷迷糊糊的,怎么都不想从床上起来,再次往下一倒,闭上眼睛又准备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