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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况复两心同 - 第56话

作者:水草二十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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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忧心下惊惧,伸出右手盖在弄无悯右手之上,眼波一转,见弄无悯仍是目不斜视,面色淡然。

    化灵飞了不过半柱香功夫,无忧就见前方不远处黑暗中悬着一巨大影像,边界不实,渺渺之中发出金光;待再飞近,才察觉此乃一六十四卦位图。

    “南,日之正位。内外皆离,上下二日。”无忧听弄无悯朗声道。话音刚落,无忧还不及探看,惊见眼前炫目白光,阖眼尚难避之,忙收了右手覆在目上,左腕随弄无悯握着。

    须臾之间,脚已落地。

    弄无悯收了手,也不言语。

    无忧感眼睛渐适光明,方才睁眼,登时为当下景象惊得结舌:眼前遍是桃花,唯花朵处处飘飞,却不见桃枝。身前约摸十丈之外,乃一大池,池上氤氲,难见池水。大池一侧,乃是小瀑,高不过三十丈,白练飞下,水声大作。池边有树,所生乃各色瓜果,剔透润泽,煞是喜人。回身一望,万仞陡立,不见其顶。

    “宫主……”无忧呼唤弄无悯,“这即是咸池?”

    “想来便是此处。”弄无悯正应着,突地做个噤声手势,低语道:“有人来了。”

    无忧闻言,果是见那瀑布之上飞下数位女子,着各色纱衣,姿容绝丽,面带喜色。

    “仙君到了。”无忧听闻一女子朝着自己所在方向笑道。

    “只是为何有生人气息?”

    弄无悯立时手一挥,就见无忧缩至不过一寸;弄无悯将无忧卷入衣袖,密音道:“如此她们便难觉察,你且好生待着。”一边说,一边驭气将那日隐曜仙尊赠与的金丝罗导至袖内,“此物金丝罗。你需替我时时留心,若见其上阴云密布,及时报我。”

    无忧知事关重大,却无法密音回应弄无悯,情急之下缩在袖内,以掌拍在弄无悯腕处灵道穴上。

    弄无悯已有所感,灵道,宁心;如此,便已明了。

    “仙君久未来咸池了。”弄无悯面前一白纱女子一边说,一边探手欲抚上其面,弄无悯忙后退两步,却不言语,细细一看,身边已是围了五六位仙姬,容貌虽是绝色,然其目未尝流转,虽是黑瞳,却无华彩。

    “莫不是久为日华所炙,失阴而盲?”弄无悯心中计较。

    “仙君怎不言语?”一黄纱女子道,“莫不是乏了?妾感仙君今日阳力稍亏,不如与妾同浴咸池,稍解疲累。”

    “妾难苟同。”一靛纱女子笑道,“得近仙君,只感煦暖,更是宜人。”

    弄无悯一时不知进退,怔在一旁,心道:“隐曜仙尊却未言及此地有仙姬在侧。不知如何方能不露马脚,顺利将阆火觯取了去?”

    无忧缩在弄无悯袖中,倒是将外面说话听得清楚,也难顾身之所在,掩口止不住笑起来。

    “未想弄无悯也有如此窘境。”无忧暗道。

    弄无悯感无忧笑声,心中一恼。往后侧一退,避开众仙姬围困,便往咸池方向飞去。

    “仙君今日好生性急。”一女窃笑,两掌轻击,便见树上瓜果齐齐而落,飞至咸池之上,触手可及;又有盘盘美馔自空中缓缓飘来,亦是悬于咸池之上。

    弄无悯见那盘碟,心下一动,抬手甩袖,那珍馐便朝众仙姬飞去,在其不远处触地而碎,一时砰磅之声不绝。

    “仙君切勿动怒!“那仙姬齐齐跪地慌道。

    弄无悯又凝气于臂,手再一抬,便在自己与那群仙姬之间划道界限,突有明火腾起,火墙约五丈长宽,泾渭更是分明。那火焰中凸显一巨口,内有火舌,朝众仙姬怒吼:“全部退下!莫来搅扰!”声音嘶哑低沉,怒而有威,却难辨真音。

    众女心中惧怕,慌忙深施一揖,便往后面奔逃,四散飞去。

    弄无悯叹了口气,默诵心咒,手朝袖口一指,顷刻便见无忧从袖中滚落,扑在咸池边花丛之上。

    无忧回身,偷瞧弄无悯一眼,想着刚刚之事,更是止不住笑意。

    “莫要瞧我。若眼神无处安放,便盯着金丝罗去。”弄无悯面颊一红,斥道。

    “无忧领命。”无忧应着,仍是笑意盈盈,见其掌上一五色华盖,自行旋转,小巧别致。

    弄无悯稳下心神,从另一袖中接连召出黍谷一根、凤鸟卵一枚、琅玕叶一片,左掌稍往前伸,一朵火焰如花绽放,那几物投身入火,转瞬不见。弄无悯见状,抬起右手,掌心向上,手掌一开,一颗水珠乍现:珠呈暗红,晶莹剔透。

    “想来这便是那仪狄血。”无忧余光瞥见此物,心道。

    弄无悯将右手向左轻扫,那水珠便也落入左掌炎火之中;他旋即催发掌力,那火焰头顶便有青烟冒出,不过半刻,空中已带奇香。

    无忧嗅着那气味,心驰神往,身体似是不听使唤,虽仍坐于地上,感知却似腾云驾雾一般,轻灵虚无,廓然无累。耳边忽听得嗖的一声,就见一青色小物飞出咸池,越过那氤氲烟气,往弄无悯掌中飞去。

    弄无悯见状,左手一收,炎火便消。他一转腕,已是捏住那物。

    此物不若手掌大小,圆体瓶状,其上有盖,青铜之色,盖则为玉,角隅乃是火龙纹样,觯身正中则为火焰及日轮花纹,交叉相连。

    “此物必是阆火觯无疑。”弄无悯感阵阵热力从此物中透出,心中暗道。

    “宫主!”无忧突见那金丝罗上方半寸转眼间便聚积数朵阴云,蒙蒙之色好不压抑。

    弄无悯回身,“雨至之象。”他心知不好,单手握了阆火觯,飞身至无忧身边,一把捞起,往来处飞去。

    “竟未留意咸池所在可进不可出。”弄无悯心中暗道,见来时所入山壁光滑无痕,不得出口。

    无忧心道:那六十四卦象图何处可寻?

    弄无悯携着无忧悬在半空,感后背热气翻涌,手心皆是细密汗珠,心知日君即到,实难躲避。

    “你且听着,少顷若见灼目之光乍现,你便闭气,靠我愈近愈好;此时只得试试运气。”弄无悯单手又暗暗紧握那阆火觯,低声对无忧道。

    “是。”无忧应着,见弄无悯揽着自己飞近崖壁,以背贴之。“他莫不是要待日君入内之隙借其入口而出?”想着,胸口一阵猛跳。

    “绝处无路,死地后生。”弄无悯轻道,“长吸缓吐,莫乱心智。”

    无忧调息几次,稍感平静,恰在此时,一道白光直冲眼底,无忧一惊,慌忙深吸口气,又往弄无悯怀里钻了去。

    弄无悯额上豆大汗珠颗颗滚落,眼见白光乍至,那崖壁忽开一口,见一人身着金袍,发须尽赤,芒熛飞扬,闭目难掩。

    弄无悯稍定神,提气一跃,不待日君身体完全自崖壁入口脱离,便从一边侧身飞速弹出。刚得脱身,回眼即见那崖口关闭,两人又是置身黑暗之中。

    弄无悯挟无忧足不沾地,驭气飞了一刻,见身后仍是一片黑暗,这才落地,将无忧稳稳置于地上。

    无忧抚抚胸口,平顺气息,少顷,方道:“日君好生厉害,不过轻擦而过,那烈炎已让人肌肤刺痛,心底烦躁难平。”

    弄无悯倒不接话,心中想着:此事断难如此简单。一边想,一边又看向手中阆火觯,见其离了咸池,竟呈火色,觯中犹有活火,手底热力亦是不减。

    “你万不可触碰此物。”弄无悯向着无忧道。

    无忧虽应着,心中却更疑惑:你拿得,我却碰不得?

    两人又再并行,往火龙驹停驻之向而去。约摸过了三刻,弄无悯突地停下,轻道一声:“不好!”

    无忧还未及询问,耳边已有阵阵怪声,似是滚雷,又像烈火。

    “宫主。”无忧扭头,见后背黑暗中早有灼灼光华,如浪拍至,眼见就要赶上。

    “九婴家的小子!”光华之中现出一条火龙,火舌吞吐,朝着弄无悯怒喝。

    弄无悯深吸口气,向右前一迈,一身挡在无忧面前,躬身拜道:“在下弄无悯,参见日君。”

    火龙前爪作势前扑,吼道:“偻而非恭。”稍停,又道:“若当真将我放在眼内,何以偷取酒具?现在又来作态。”

    弄无悯也不惊惧,面色仍是沉静,起身紧握阆火觯,缓道:“阴烛尸复苏,隐曜仙尊命无悯借阆火觯一用。阴烛尸乃三界之害,恳请日君舍了此物与我,造福苍生。”

    火龙一哼:“隐曜见了我,仍需弓腰问安。莫以为你是九婴之孙,便想占血亲之便。”

    无忧闻言,心中大动。

    弄无悯阖目,又抬眼,朗声道:“此阆火觯我定要带至用九墟,日君当如何?”

    “尔等小辈,我若施辣手,且不为人嘲笑?”火龙一笑,两眼圆睁,猛道:“但若就此放你离开,我亦难平。”

    “九婴应劫后,便无人跟我比拼,今日恰得你来,且与你玩玩,打发时日。”话音未落,那火龙口中吐出一道烈焰,竟将四围暗处染成绛红。

    弄无悯见避无可避,左手将阆火觯往后一推,已将其定在半空;旋即两掌一并,向前一挥,一道金色屏障便立于眼前,挡住了那烈焰。

    无忧被一股股热浪灼得难耐,又往后退了几步,仍是不得缓解。眺见那金色屏障渐为火焰所染,慢慢亦变成明火,四下热力更胜。

    无忧见弄无悯身子微颤,额上汗珠又下,后背金衣竟也为汗水打湿。一时间,无忧心绪全乱,想着此行莫不是要被活活烤死在此?

    那火龙倒是一派得意,低低一笑,道:“到底一家,小子,你身上的至阳之力,倒是颇有九婴风范。”边道,边又向前一探,那火苗霎时高了几丈。

    弄无悯心知难抵,可一时间无法可施,将头稍侧,定神对无忧缓道:“你且往火龙驹方向跑,那阆火觯我已施法,会自行随你而飞。”

    无忧心知此时需得尽快离开此地,若是留下,对弄无悯及自己皆无裨益,如此一想,已是往前拔腿狂奔。

    弄无悯极力收回左臂,朝后一挥,无忧竟如乘风一般,悬空飞了去。只是弄无悯双臂已是难与日君相抗,现分神分力,更是难为;他强忍胸中一阵气涌,右臂一挥,就见那金色屏障亦是燃着起来,火舌腾空,映亮苍穹。然而不过眨眼,那火舌已向着弄无悯汹汹而来。

    火龙见状,飞腾而至,抬爪便收了烈炎;弄无悯见一道红光闪过,火龙将自己从头至脚缠了一圈,下一刻,火龙遁形,日君已现真身,立于弄无悯身前。

    “九日之力全在你身,只是为何你似不愿施用?”

    弄无悯长舒口气,无力道:“其力太过霸道。”

    “此话诧异。”日君凝眉,“我一门皆为天日,自是万般光华,泽被苍生。刚毅强劲为吾风范。”

    “强,需有度。”

    日君不再接话,稍待,道:“那小妖,身上同具九日之力,只是弱不可查,那力量溶于血液,莫不是你过了血给她?”

    弄无悯轻扯嘴角:“我若有此能耐,何以至此?”

    日君以为弄无悯言及当下,朗声道:“九婴跟我恩怨早过,他既已不在,我何须执着;你乃其孙,亦是我之后辈,想要个酒具,拿去便是,况是为了镇压阴烛尸。”提及阴烛尸,日君一顿,又道:“阴烛尸跟帝女之事,想那隐曜应告于你知。我日日出巡,难得空闲关心琐事,九婴之前所为,恐需你平息怨气,终结纠缠,万望留心。”

    “无悯听命。”弄无悯施礼道。

    “只是下次,若需我援手,你这小子恐要一步一叩到西极来求我。”日君赤须飘动,笑道:“否则,天界旧故,知我对九婴后人如此大度,还以为我仍惧怕九日之力,岂不嘲笑了我去。”

    弄无悯心道:听此话之意,恐他之前难及祖父之能。

    “无悯拜谢!”弄无悯向着日君深施一礼,不得回应,抬眼见日君又化火龙,席卷目之所及,一股热浪扫过,四下再度晦暗阴冷下来。

    弄无悯仍忧心无忧不听劝告,擅自触碰阆火觯,也顾不得调息顺气,瞬间化为金光,往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