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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路上开了五个小时快一半的时间都在堵,吴津开车倒是耐心,一支烟点完了接着叼一根,一路下来居然没问候谁家祖宗。
“原鹭,咱们也算是熟人,初中那会虽然玩得少,但这回一来二去的算熟了吧?”吴津赶上了个90秒的红灯,干脆摘了档,“你想过当年林慕为什么走得那么急吗?”
吴津冷不丁地抛了句。初三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多月就要中考了,林慕却突然转学去了美国再也没有回来,甚至都没参加班级里为他举办的欢送会。
就算当时是林慕同桌的原鹭也是完全不明所以,林慕的转学很突然,似乎是在某一天就在她的生命里戛然而止了。
原鹭记起来了,说:“是啊,他没有任何招呼就转走了,连书和书包都是他家的司机来学校拿走的。”
原鹭一脸疑惑地看着吴津。
吴津扭头看她笑了笑:“我呀答应过人,这事儿我不能说,你自己想明白去吧。”
“对了,乔正岐回来了?那天电梯口的人,是他吧?”
“嗯,是他。”
“后来我一想不是眼生的,再仔细想了想就回忆起来了,当年c城数一数二的人物。那会我还念初中,乔正岐身上有件大案子在当时可是名动c城,不对,也不是他的案子。”
“什么案子?”原鹭觉着车里的暖气有点燥热,把车窗降了点下来。
“咱们学校六年前有件无头案你知道不?当年在贴吧上炒得沸沸扬扬的,后来被压了下来,这么多年过去好像也没什么人问起了。”
“你说的是投毒案?”
“不愧是新闻系的学校的老底摸得真清。”
“凶手到现在都没被绳之以法,还是在全国最顶尖的学府,天子眼皮底下,也算是g大历史上一件奇案了,怎么,你知道什么门道?”原鹭觉得吴津的话里有腥味,是要吊着她引她上钩。
“知道的不算多,网上扒得七七八八也没多少细节了。你知道这案子里的受害人是谁不?”
“谁?”
“乔正岐的前女友。”
原鹭微微蹙起了眉头,鼻子里灌进了窗外的冷风喉咙呛了一声,“这事我真不知道,乔正岐六年没回家家里也没人提,他的事我很少过问的。”
“其实案子早就破了,只不过一直没对外界公布,确切说是不能公布。破案子的人就是乔正岐,从波士顿到c城,下飞机到现场,乔正岐在24小时内就把案子给破了。”
原鹭把车窗升了上来,回忆着相关报道里的g大投毒案的始末,“确实是在24小时内就确定了是二甲胺氰磷酸乙酯中毒,当时送的好像是二医,在抢救的一个多小时里迟迟不能确定是中了哪种毒,后来人没了才确定是二甲胺氰磷酸乙酯,这东西是实验室的管制品,消息一出来学校实验室就风声鹤唳了。”
吴津嘲讽地笑了一下:“当然人心惶惶,那会刚上任的院长才坐上位子没两个月就出了这事,自然对底下施威暴怒。可惜了当时乔正岐正在赶回c城的飞机上,不然他在的话早点确定是这个中毒,兴许陆时婧还能救上一救。”
“没用的,这个是二战时期纳粹实验室的残暴实验成果,一旦被吸入中毒者会失明,呼吸衰竭,1毫升的量就足以毙命,而且进入身体后分解很慢,就算有办法分解,分解过程也会释放毒性造成神经不可逆的损伤。这东西挥发性很强,能处心积虑地灌到牙膏里也算是高智商犯罪了。”原鹭回想着曾经的报道里对二甲胺氰磷酸乙酯的介绍背景,又问:“是乔正岐发现问题在牙膏里的?”
“凶手毒就毒在明知道如果只是吸入式中毒的话或许还能救,可注射到牙膏里食入式的中毒就算量只有那么零点几毫升,人也算彻底废了。乔正岐到案发现场第一件事就是肯定陆时婧是通过摄食中毒,于是对现场所有能入口的都带去实验室化验了。”
“谁杀人的时候会想着放人一条生路?当时陆时婧有五个室友,到底是谁?”原鹭觉得自己这么问不对,立即改口问:“是许褚和孙安里面的哪一个?”
只有这两个人有可能,因为这两个人均出自高官家庭,这一层背景下自然谁也不敢动她们。
“这还真不好说,毕竟牵扯太大,谁也不会轻易指认任何一个,不过乔正岐应该知道。就算案子当时查到许褚和孙安身上的时候被下了暗令停止了一切调查,但是乔正岐在查案的过程中一直参与其中,他心里应该有数。”
两人聊了一路,不觉间终于到了医院,吴津低头一看表立马“操”了句,“都他妈要十二点了,日他妈的治堵,越治越堵。”
原鹭喷笑,一路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到最后关头还是破功了。
“得了,赶紧找个位置停好车上去,你大概几点走,咱们约好时间一起回民宿,姚菲一个人跟着林慕他们多少会有些尴尬。”
吴津被她这么一说立马来了精气神:“到时候打你电话。唉我去,前面的几辆车能不能走了,都堵前面几分钟了,车库还让不人进了,后面又堵上好几辆倒也倒不出去。”
吴津烦躁地连摁喇叭,车库入口亭子里的保安出来看情况,走到吴津的车窗边敲了敲窗子。
“让前面的人给我赶紧开走。”吴津降下车窗不耐烦地呵斥保安。
保安和气地说:“这位先生稍等,车库入口升降的出入栏杆的按钮坏了,眼下升不起来,一会就有人来修,马上能好。”
吴津听罢干脆熄了火,对原鹭说:“你从车库的电梯先上去,我估计等修好还有一阵子,省得你在车里干等。”
原鹭点点头:“那我先上去了,你要走了记得给我挂电话。”
原鹭拿好包推开车门下车,刚走了没几步后面就有喇叭声响起。她以为吴津还有什么话要说就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却没想到是乔正岐的车跟在吴津的车后面朝她鸣了声喇叭。
真邪行,怎么每回和吴津搁一块都能被乔正岐撞见?
原鹭往回走去打招呼,吴津见了以为她落了什么东西在车里,忙从车窗里钻出半个头问:“落什么了?”
原鹭径直越过他跟单手倚着车窗的乔正岐打了个招呼:“好巧。”
吴津扭头一看,乔正岐的半个手肘搭在车窗上露了出来,人还在驾驶座上。
乔正岐收回手臂,指了指前面的车:“朋友?”
谢天谢地,朋友前面没冠上性别,原鹭点了点头:“和同学一起来的,赶巧他爸也住院,就顺路捎了我一程。”
乔正岐坐在车里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问:“午饭吃了没?没吃的话一起去附近的餐馆把中饭吃了,估计奶奶她们这会也在吃晌午。”
原鹭摇了摇头,坐了五个小时的车连口水都没喝上,还真有些饿了,就应口道:“好,我知道附近有家海南人开的馆子味道还不错,一会等停好车咱们走过去。”
她撇下乔正岐走到吴津那边,问:“我先不上去了,一会我跟乔正岐去吃午饭,你去不?”
吴津笑了下:“本来想会会世界顶级精英的,赶巧今儿不行,老头子喊我陪他一起吃一顿,都吵吵医院伙食清淡好几天了,真怕没我一块吃他嘴巴就真淡出鸟来,精英就留给你消受了。”
原鹭僵硬地扯了扯嘴唇,天天新闻联播里上镜的威严人物被儿子说的嘴巴淡出什么来着?亏吴津敢说,要是换了旁人,这份不尊重还不知该怎么收场。
“你爸是真宠你,这时候你该少气他让他宽心。”
“你以为我不想?他要是当初对我妈好点,兴许我现在也能对他好点儿。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什么事都是有头有尾,这世间从来没有没有缘由的爱恨。”
原鹭哑然以对。他家的那些事原鹭不是没有耳闻,吴津父亲年轻时的那些女人可没少惹事,私生子女的传闻这些年也从来没断过,吴津的母亲因此在吴津很小的时候就出走法国再也没有回来,昨天她和林慕偶然聊起才知道他的母亲在他高一的时候患了乳腺癌已经去世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原鹭突然觉得命运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公平,烦恼的对立面并不全是幸福,相反的,甚至可能是放不下的仇恨。
等着乔正岐停好车,原鹭就领着乔正岐去了那家海南餐馆,名字叫“天涯海角”,略俗气但也明了,一提起天涯海角人们总能联想起海南,海之南天之涯。
原鹭点了份椰子鸡还有一份海南粉,乔正岐看她吃的食指大动,问:“你喜欢吃这个?”
“嗯,以前我家附近也有家海南饭馆,那里的海南粉炒得很香,每次我上学都会经过那里,可是从来没进去吃过一次。后来有一次高中的暑假我很想回去吃一次那里的海南粉,可惜等我兴冲冲地坐了七个多小时的车到那里的时候才知道那家店早就搬走很久了。”
她说的是她的那个家,乔正岐听着有了一丝的沉默,一种不明所以的感觉开始在他的心口蔓延开来。
原鹭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盯着她细细地看着,装作大方地笑了笑:“很好吃吧?”
“你回家了?”
家,乔正岐问的是那次她有没有顺便回一趟以前的家。
原鹭的鼻子变得有些闷酸,夹了一筷子的炒粉,平静地说:“早就不在了,我回去了也没用,只是远远的看了眼。”
“醋加多了,好酸。”她说。
乔正岐坐在她的对面一直以一种俯视的姿态洞视着她举止里的一切的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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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吴津来接她一起回民宿的时候,她没想到乔正岐塞了瓶钙片给她,一看包装还是731开的儿童钙片。
然后她坐在车里,打开了钙片的瓶盖,撕开了锡封纸倒了片钙片出来,捏在指尖。
车急速地飞驰在平直的高速公路上,她捏着一颗骨头形状的粉色钙片,举得高高的,微眯起眼睛,在车窗外不断变幻闪烁的路灯下认真地观察着钙片。
忽明忽暗,忽暗忽明。
放到嘴里,硬的、甜的、融化了、不见了。
他,是说她缺钙缺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