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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婉莹请了两周的假,但一周过去后,她便再次被白梓萱惊人的自愈能力给震惊了。
“姨姨,医院真的太无聊了,我们快点回家吧!”白梓萱盘着两根覆盖在宽大病号服里的小细腿,大咧咧地坐在病床上,咬了一口白软酥脆的千层奶油蛋糕,口齿不清地说道。
她还特地在腿上盖了一层白床单,专门接她吃东西掉的碎渣渣,床头还摆了一大堆精致高档的甜品,甜腻又诱人的香味儿日日弥漫整个病房,以至于护士每次进门看到这场景,都会误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儿,没在医院,而是在某个装潢设计特殊的高端甜品屋里。
“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不好意思。”白婉莹每逢见人都感到异常尴尬,虽说按理白梓萱的情况就应该继续住院,可她现在这副模样,倒让人觉得她们是故意赖在医院不走、浪费医疗资源一样。
白婉莹其实私下里也咨询过医生能不能提前出院,医生的意思是药物流产对身体的伤害本来就不小,后续产生的麻烦也会更多,若流产不成功还得继续做手术,虽然白梓萱被送往医院很及时,她又特别走运地没出现什么大问题,但这都无法排除之后发生大出血等意外状况的可能。如果是正常女人,自行回家卧床休养,有了状况再来医院急诊就可以了,但白梓萱属于特殊人群,她自己可能压根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特殊状况,所以医生还是建议留在医院几天观察比较保险。
医生用词非常客观,说起流产过程也一点儿都不委婉,白婉莹终身未育,对这些也只了解个大概,外加白梓萱生龙活虎、食欲振奋的模样又使她低估了这次意外的严重程度,以至于她听完医生的描述之后,脸都吓白了,再也不敢提出院这茬。
其实白梓萱自己不知道自己流产了,只以为是吃错了药,所以才身体难受,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曾怀孕了。因为她的早期怀孕症状几乎没有,唯一的反应就是会经常饿,可她本来就贪吃,所以其他人也没往她怀孕这方面想。眼下这境地,白婉莹更是不敢告诉她,怕她听了难过。吃错药这件事已然让她萎靡了好一阵子,若是再告诉她因为她自己吃错药而杀死了小宝宝,她肯定接受不了。
“没事没事!医生说了,白小姐这情况,还有待观察!”护士们表情亲切得格外浮夸,从来都一副“您没事儿可千万别想出院”的模样,那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生怕别人看不出她们埋伏在附近偷看顾铭的不良意图。其实也不能怪她们,毕竟瞎编的狗血言情偶像剧能天天看,真实的霸道总裁高富帅可不常见啊。
白婉莹自然也心知肚明,她心里无奈却也无甚可以解决的途径。顾铭从小就招桃花这事儿她是知道的,后来他身价地位水涨船高,就不仅仅是招桃花了,整棵树都能让他连根招过去,如今,怕是直接能招森林了吧?其实顾铭的长相只有三分随了白婉莹的前夫,他的眉眼几乎完全复制了他那个盛名一时、当时号称亚洲第一美人的明星母亲。白婉莹亲眼看着顾铭长大,其实心里是愈发苦涩自哀的。顾铭的相貌就如同是一面老旧的铜镜,将她痛苦不堪的回忆再次模模糊糊地映出来,残酷又真实。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她对顾铭的感情一直很矛盾,有难以割舍的养育之情,也有抹不掉的怨恨,顾铭自幼聪慧,怕是早就看透了她吧。其实顾铭即使怨她,她也无话可说,毕竟若是她再硬气一些,白家也不至于欺侮顾铭到那般份儿上。她越是有苦难言,心里就越是没底,她怕是自己当时的一念之差使顾铭吃尽苦头,也怕因此而害了白梓萱一生。
顾铭再次来看白梓萱的时候,带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厚厚的一沓,条条框框写得清清楚楚,给他拟协议书的人甚至都以为他是真的要离婚了。
白梓萱拍了拍粘了蛋糕碎屑的小手,郑重其事地接过那叠a4纸,仔仔细细地用食指一个一个地指着印在白纸上的宋体黑字,清了清嗓子认认真真开始念:“甲方……乙方……甲乙双方于……在北京市西城区……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结婚证号码……因双方,性格不和,无法共同生活,夫妻感情完全破裂,已无,和好可能……”
“白梓萱!”顾铭猛地倾身,一掌拍在纸上遮住她的视线,沉声道,“你念什么念!再念……再念我给你撕了!”
顾铭鼻子一阵阵发酸,终于还是在她念完第一段之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他就奇了怪了,自己明知道这份离婚协议搞得再逼真都是他整来哄她玩的,可听着自己无比熟悉的清脆嗓音断断续续、磕磕巴巴地朗读离婚协议书的内容,他竟然还是难过得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不让念,万一有错儿呢!”白梓萱煞有介事地抬眼看他。
“那你念了有什么用?真有错儿你也看不出来吧?”顾铭绷着下颌,狠狠瞪她。
“你居然承认了!你就是欺负我看不出来!”白梓萱大吃一惊,当即就要下床,“我要叫姨姨来帮我看!”
顾铭阴着脸,薄唇抿得紧紧地,他揪着她的衣摆将她拉回来,咬牙切齿地道:“你就算叫律师来看,这离婚协议也没问题。”
白梓萱将信将疑地回头看他。
顾铭被她一双明眸瞄来扫去地看得嘴里泛苦,愤然道:“自恋狂!你以为我就爱赖着你?跟你离婚,我还能找个新女朋友呢!”
“啊?!”白梓萱似乎被这句话震到了,讶然呆坐,手指不自知地就松了,没有订好的一沓白纸瞬间“哗啦啦”散了一床。
她这般反应让顾铭也愣了一下,他以为她不在乎的,可是她此刻倍受打击的模样无比真切,顾铭内心忍不住猜测:闹腾半天,结果来真的就不乐意了吧?后悔了吧?舍不得了吧?不想把我让给别人了吧?
“啊什么?”顾铭挑眉问她,想着想着心中就乐开了花儿,语气都忍不住放温和了许多,他俯身将散在她腿边的那叠协议书一张张拾起,重新理成整整齐齐的一沓后,才故作漫不经心地低头在她耳边说,“你现在说不签字还来得及。”
“你……你……你离婚之后,也不跟加蜜姐姐在一起吗?”白梓萱死死揪着顾铭臂弯处的羊绒毛衣,心急火燎地问,“可是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的!你再换一个新的女朋友,她肯定更伤心了,那可怎么办啊!”顾铭这些日子一门心思想着白梓萱的事儿,压根不知道邓佳甯的情况,但白梓萱可是见识过邓佳甯因为失恋就跑去跳楼的,这一回忆起当时那可怕场景,她急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了:“铭哥哥,你又……又……又要喜欢别人了吗!”
顾铭捏着一叠烫手的离婚协议书,怔了好几秒才消化了她这一堆先后不搭调的话,幽暗深邃的眸子里瞬间盈满烈烈灼痛,一时气得牙都在微微打颤,半个字都说不出。
又什么又?他几时喜欢过别人了……顾铭这样一想,心中又骤然没了底气,他真的一点都没心动过吗?他突然就有些愤恨自己,他明明爱的是白梓萱,又为什么会对其他女人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呢?
“你又要喜欢别人了吗?!”白梓萱没得到回答,不依不饶地继续问。
顾铭僵硬地低着头,甚至无法理直气壮地回视她,他很希望自己对其他女人半点儿心都没动过,因为他实在很想跟她说我从来都没喜欢过别人,但他说不出口,他一直记得自己年少时曾经答应过白梓萱,永远不对她说假话,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会把离婚协议书做得像模像样跟真的没有区别——他不想骗她,只是想钻她话里的空子罢了。
可是看现在这情况,白梓萱兴许早把他那时所说的话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吧?反正现在他说什么,她都一脸怀疑的样子,好像他多喜欢说谎似的……若他真的想骗她,根本不会给她怀疑的机会好吗?她真是笨死了!
“你干嘛看着我不说话?”白梓萱缩了缩脑袋,灵活地扭了扭腰将小屁股小心翼翼地向后挪了挪,“……你的表情好像要吃人……”
“签字吧。”顾铭冷着脸将离婚协议书松开,一沓纸从他指间掉落,摊在她身前的床上,他指了指签字的空白处,然后递给她一只黑色中性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平稳冷静,“在这写名字就好。”
“哦。”白梓萱有点怕他这副模样,怯怯地接过笔,翻到最后一页时又试图研究一下那些条款,但那些“一二三四”实在是太多了,她努力地看了一会儿终于放弃,直接选择了签字,一边写一边嘟着嘴嘀咕,“那我就签字了哦,你如果骗人,可是要倒大霉的!”
顾铭没搭话,只是一瞬不瞬地看她姿势端正地拿着笔,一笔一划地写自己的名字。
她的字越是工整漂亮,他越觉得刺眼无比。
“好了!”白梓萱终于把笔画繁多的三个字写完,如释重负地递给顾铭。
她微微抿着唇,两颊泛起浅浅的凹陷,笑得特真诚,任谁都能看出她并非强颜欢笑。
“没心没肺的蠢猪!”顾铭胸口窒闷,一把抓过她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转身便大步往外走,身后还传来白梓萱一如既往的反抗——
“萱萱才不是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