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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柳氏受刑快要支撑不住而要晕厥过去之时,南宫睿忽然一拍桌子,似乎失去了冷静一般大声叫道:“停!”
南宫商觉得有些突兀的看了他一眼,但没说话,面上还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表情,显然是觉得南宫睿这时候停止行刑是正确之举。
他却不知,南宫睿叫停行刑并不是因为柳氏承受不住,而是那个飘灵的身影若隐若现的几乎就要化作一道青烟散去一般,让南宫睿的心头大怵。
与此同时,大堂外箭一般的窜进来一道黑色烟雾,卷起了快要散形的苗采潇,同时,对着柳氏的胸口射出一道黑烟凝成的利箭。
柳氏的身体里顿时传出一声痛苦万分的闷哼,紧接着,一缕青烟从柳氏的鼻孔中蹿出,飞快的想要往大堂内其余人身上钻去撄。
奈何在场的人除了柳氏,都是阳刚之气充裕的青壮年男子,青烟根本无法占据他们的身子。
而黑烟即便是卷着苗采潇,却依然能够步步紧逼着青烟,让它无处遁形,只能再想往柳氏身上钻偿。
不说黑烟不会让它再靠近柳氏,便是此时的南宫睿,又岂会再让它作祟,手中一道透明咒符抢在它之前贴在了柳氏的身上,青烟才碰触到柳氏的身体,便发出了一声哀嚎,再也不管外面阳光如何毒辣,狼狈的逃窜了出去。
此时凝聚成形的黑烟,也就是秦尧,与南宫睿对视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示意,他便抱着苗采潇追了出去。
暗中的惊心动魄自然没有惊动阳世间的其余人,南宫睿的视线从外面收回,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居然汗湿了一片。
没有了恶鬼附身的柳氏完全的痛晕了过去,南宫睿收回桌面上的手,暗暗擦去手心里的汗水,继续冷漠无情的吩咐道:“泼醒她!”
“是!”护卫应声,一盆冷水将柳氏整个浇透,受了刺激的柳氏顿时醒来。
在意识清醒的那一瞬间,柳氏忽然整个人魔疯了一般哭爹喊娘,大哭大叫,却是连南宫睿,南宫商都不认识了。
南宫商性子温和一些,看到这种状况,不免担心的看着南宫睿,寻求主意道:“二哥,这下怎么办?万一父王责怪!”
南宫睿却冷冷一笑,根本不在意柳氏的装疯卖傻,冷哼道:“柳氏,别以为你用这一招便能蒙混过关,你使用醉相思一事,却是你亲口对父王说的,父王既然将你交给了本世子与三弟审问你,便是对你早就没有了半点情谊!你若识相,不想再受皮肉之苦,便趁早如实招来!
若是还想要打着南宫骞的算盘,以为他会想办法为你开脱,我劝你还是省点心吧!”
“南宫睿,你什么意思?”柳氏一惊,已经顾不上装疯卖傻装失忆了。
提到南宫骞,南宫商看着南宫睿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揣测。
南宫睿不去管南宫商会怀疑的视线,继续对着柳氏道:“你的事情,想必自己知道得最清楚!那么,你就没想过,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也同样会发生在南宫骞的身上吗?”
“不可能!”柳氏尖声叫道,拔高了嗓音,以至于都喊破了声,尖锐的有些刺耳,“骞儿他的房中,我都……”
“都”字之后,柳氏却再也说不出什么,只看着南宫睿的眼神中透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此时,她好似忘记了手指的疼痛,忽然起身想要扑到南宫睿的身边去,却只动了一下身子,便被左右两个护卫同时压住。
又几乎在同一时刻,二人分别拉紧了绳子,拶子陡然收紧,几乎将柳氏的手指截断。
“啊……”柳氏惨叫了一声,却目眦欲裂的瞪着南宫睿,眼珠子好似虽是都会从眼眶中脱落出来一般,看起来有着无以名状的恐惧之感。
南宫商以为柳氏必定再会辱骂南宫睿,怕她火上浇油,当真到最后不可收拾的完全得罪南宫睿而不好收场,正要开口解围。
那柳氏忽然一改恨不得吃南宫睿的肉,啖他的血的怨恨,扑倒在地,声泪俱下的恳求道:“世子大人,我求求你,你放过骞儿吧,你想要知道什么,贱妾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要你保住骞儿一命!”
这样的神转折,不说南宫商十分的意外,便是两名至始至终都不动声色的护卫,都忍不住变了变颜色,只不过并未表现得太过明显而已。
只有南宫睿,仿佛早就知道她会求饶,面色不改,冷漠道:“早知今日,你何必当初!既然如此,本世子便要看你的诚意够不够换南宫骞一条命了!”
柳氏浑身一颤,眼神闪烁着想要逃避南宫睿的视线,却被南宫睿冷冷的笑了两声之后,面如土灰,跌倒在地,沉重的吐出两个字:“我说……”
——
外书房中,南宫棣云翻看着柳氏写下的供状,严厉庄肃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淡淡的扫了一眼南宫睿与南宫商兄弟二人道:“你们辛苦了,退下吧!”
“是!”南宫睿也不去问南宫棣云将如何处置柳氏,因为他知道,南宫棣云若是下手,只会比他更冷漠残酷。
走出外书房,南宫商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明明秋老虎的季节还很燠热,但他莫名的感觉到一丝丝的寒意。
犹豫了好久,终于在即将要与南宫睿分开时,忍不住问道:“二哥,你真的相信柳姨娘说的话吗?”
她为了自己的地位,而跟一个恶鬼做了交易,这种事情听起来怎么那样的不真实而玄幻呢?
可偏偏,二哥好像信了!
连站在皇上一边不信鬼神之说,并抵制玄门的父王也信了!
这让他有种这么多年以来一直生活在谎言中的感觉。
“你信则有,不信则无!”南宫睿莫测高深的也抬头看着天空,似自语,又似在告诫他,“端看父王是将信转为不信,还是将不信转为信!这一切,不过是父王心中一杆秤下的衡量而已~”
“二哥的意思是……”南宫商心头一怵,不由回头看了看外书房的方向:父王的权衡吗?
——
外书房里,南宫睿兄弟二人离开之后,有两道魁硕的身影灵巧的闪身进内,恭敬的跪地行礼:“王爷~”
“如何?”南宫棣云一脸沉肃的问道。
“世子除了命令我等上拶刑之外,并无异动!”左手的男子面无表情的答道。
南宫棣云沉默了片刻不曾说话。
要说靖王府中人各的想法,各有各的选择,那么,他亲自挑选并培养出来的刑院的这些壮年却是只会效忠于他一人的,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那商儿呢?”许久之后,他才问道。
左手男子迟疑了一下道:“属下愚笨,除了看到三公子的表象温和有礼善良之外,并未能看出更深的东西!”
“温和善良么?”南宫棣云扶额轻叹了一声,“南宫家最不需要的便是善良了!”
二人低头默然不语,他们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其余的事情听见了也会在片刻之后自动消失,不会将主子的事情放在心里那是极度危险的存在。
良久,南宫棣云似乎整理好了情绪,略显疲惫的道:“柳氏那边,便让她风光的去吧!”
“是!”二人毫不质疑主子的决定,坚定的服从命令。
——
苗采潇醒来时正好听到文宇在跟南宫睿汇报刑院那边传来的消息——柳氏自觉愧对南宫棣云,羞愤撞墙自尽。
而南宫棣云也感念她不过是太过在意自己,才会鬼迷心窍的错了这一生,特允许南宫骞为她守孝三日,虽不如入南宫家祖陵,但也会全南宫骞的面子,另择一处风水之地埋葬柳氏。
“他对柳氏倒真是宽厚!”南宫睿冷笑了一声,道,“就是不知南宫骞可会承这个情!”
文宇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世子英明,您还真是太了解大公子的为人了!”
“他去父王那里大吵大闹了?”
“这倒是不敢!”文宇道,“只不过在柳氏的院子里,他大吵大闹着非说柳氏不是自尽,而是被逼死的!”
“呵!”南宫睿冷笑了一声,“他被宠坏了,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仗持的后台了!”
“那是!柳氏一走,他再也没有根基,若是不能早日认清这一点的话,势必会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南宫睿却摇头道:“就怕狗急跳墙!你还是要时刻注意着点那边的动静!”
“是!奴才明白!”文宇立即应声,又问道,“对了,那秦侍妾那边……”
南宫睿眉头微微一动,淡然道:“任她去吧!”
“是!”
“一有状况记得及时汇报!”
“是!”
“下去吧!”
文宇一走,南宫睿就看向了倚在休息室门边正在发呆的苗采潇。
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惊悸未消的神情,以及茫然而慌乱,没有神采的眼眸,他的心没来由的一阵酸疼:吓坏她了吧!
“潇潇,过来!”他低声道。
苗采潇却像是忽然被什么吓了一跳的惊跳了起来,转身就神魂不定的穿过墙壁飘了出去,她甚至连头都不曾回过来看他一眼。
“潇潇!”南宫睿心头一揪,身形一动便追了出去。
苗采潇正值失魂落魄之时,没有注意到南宫睿是怎么出来的。
随时候命的文宇在看到南宫睿非常态的出来之后,暗自心惊了一下,身子略动,想要跟上去,却在看到眼前的一幕之后,又识趣的隐在了暗里。
南宫睿一把抓住了失魂落魄的苗采潇,低声再唤了一声:“潇潇!”
“你放开我!”苗采潇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般,惊叫着想要甩开他的手。
奈何他力道恰好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任凭她如何挣扎也挣脱不开!
“潇潇!”他再唤,语气中带着些许歉意。
但她不要他的歉意,这种歉意在她受了那样大的惊吓之后,显得异常的苍白。
黑烟卷走她之后的记忆,她虽然因为惊厥了过去而不记得,但是之前的所有记忆,她能够清清楚楚的记得。
她哀求他救自己时的绝望,以及他明明可以看到自己的绝望,却那样冷漠的注视旁观,让她的心跌至谷底深寒一片。
这个男人的狠戾阴冷,不止表现在对待敌手的方面,连她,他都能为了胜利而毫不犹豫的牺牲。
呵呵!不!这话还不能这样说!
因为,她算什么呢?
不过就是一个没有依附的无主游魂而已,是她自己太过自大,太过自以为是,以为他是真心喜欢自己,才像傻子一样,一头扎了进去,直到生死一刻,她才幡然醒悟。
原来她在他心目中什么都不是!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醉酒究竟是怎么得救,并再次睡在了他书房的休息室中的,但遭遇的过程足以让她心寒心冷,直至死心。
想透了这一切的时候,她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也不挣扎了,只冷漠的看着他,与他的视线平视,完全忽略他深邃的眼眸中的点点歉意,声音冰冷的道:“放开我!”
南宫睿的手微微一颤,虽然还不曾松手,但是眼眸中却闪过了受伤的表情。
“潇潇,我可以解释!”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切,与他沉稳淡然冷漠的性格似乎有所出入。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也不想听!”她冷淡的垂下眼眸,落在他握住的手腕上,低声道,“我知道你做事有你自己的原则和避讳,在那样的情况之下,你不出手救我才是最明智的决断!”
“既然……”南宫睿心口一松,原来她还是能够明白的。
没错,他绝对不是真的没有看到她被附身在柳氏身上的恶鬼的力量束缚并拽了过去。
而且,他比她还要清楚她的存在不管是对修炼的人类,还是鬼类的吸引力有多么强大。
但是,那时候,在周围都是父王的眼线,以及在南宫商的眼皮子底下,他只能冷漠的武装自己的担忧,假装没有看到她的受困和绝望。
而他不动手,也是因为有秦尧在暗中相助,不然他如何会让她跟在身边,让她暴露在恶鬼的视线之内。
或者,真诚一些来说,正是他掌握了柳氏身上有恶鬼作祟,而苗采潇是绝佳的诱饵,他才会让她跟着,只为引出那个老奸巨猾的恶鬼来。
他以为事情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一定会十分的顺利。
只要利用她引出了恶鬼,隐藏了气息守在刑堂外的秦尧便能一举将恶鬼擒获。
却不知,秦尧那边竟然遇到了一点意外,迟来了许久,才让她受惊不小。
当然,给秦尧制造出的那个意外,他时候必定会让某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既然我只会成为你的绊脚石,那么,现在请你放开我,任我自生自灭了吧!”苗采潇打断了他未竟的话,抢先道。
“潇潇!”南宫睿的声音梗在了喉间,想要说什么,最后却在她冷漠的视线下,缓缓的松开了手,然后低声道,“我知道你在生气,此时我再怎么解释,怎么道歉,你也未必能够听得进去,那就先让你冷静一下吧!”
手腕上的温度退去,看着他的修长细腻,骨节分明的手指离开自己的手腕,苗采潇却忍不住眼眶一热,有一股热流差点就要喷涌而出。
明明是自己的要求,但他真的松手放开她了,她的心却为什么会这么痛,这么难受呢?
头一偏,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失控的情绪,一转身,立即飘出了围墙,以致不曾听到他后面的话语。
南宫睿目送着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之后,才收回目光,垂首看了自己的手心一眼,转身正常的从院门走了出去。
——
蕴秀园中,秦可蕴脸色有些泛白的倚在床沿闭目小憩,听到脚步声,才睁眼看向了来人:“你可算是来了,快点给我吃颗药!”
南宫睿掌心一翻,手心里便多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递到了他的面前。
秦尧二话不说便取过仰头吞下,面色才稍许好看了一些,精神也恢复了一些,但依旧慵懒的靠着床柱,抛了一个哀怨的眼神看着他道:“真看不出来,你府中还真是卧虎藏龙,明面上叫着不信怪力乱神之说,实则却养了那么多的鬼物!”
“是不是养的还不好说!”南宫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沉吟的问道,“你确定将那鬼物收拾干净了?”
“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秦尧不甚高兴的瞪眼道。
秦可蕴本就妖娆妩媚,她这样一瞪眼一嗔目,当真是风情万种,叫男人看了心痒难耐。
唯有南宫睿冷冷的投去平静无波的一眼,冷然道:“别跟我装疯卖傻,我要听真话!”
“好吧!”秦尧立即偃旗息鼓,正色道,“那个鬼物其实不过是个小喽啰而已,虽然被你以苗采潇引诱了出来,但它知晓的东西并不多。只交待了说在柳氏刚随着你母妃嫁进王府时,便有一团黑影指引了时常被同类欺负的它附身在了初次露出贪婪之色的柳氏身上。之后,便使了各种小手段,最后上了你父亲的床,再然后也就跟你揣测的差不多了!”
“那它并不知道那黑影是什么了?”南宫睿问道。
“看情况是真不知!我出现之时,它还以为我就是当年找它的那个黑影呢!”秦尧道,“而且,它每次接收对方交代的任务,都只见黑烟不见真面目,连气息都被掩去,它说它甚至是猜不透是人还是鬼类,你说好不好玩?”
“你说——什么?”南宫睿陡然从座上起身,逼到了秦尧的面前。
秦尧一愣,暂时没明白他激动什么,媚眼一抛,妖娆道:“哎呦,世子大人这是想通了要和妾身来一场酣畅淋漓的鬼打架么?”
南宫睿却是一脸正色,深邃的眸子反射出逼人的光芒,冷声道:“别贫嘴,你将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秦尧撇了撇嘴角,露出不以为然之色道:“我说了那么多话,你倒是要我重说哪一句?”
心中却忍不住腹诽,小样,要不是我功力差你一点点,按照我当年的风姿,如何肯就这样为你所用!
“最后一句!”南宫睿皱眉道。
“哦,鬼打架那句吗?”秦尧不怕死的又贫了一句。
“秦尧!”南宫睿警告的低声喝道。
“切,你这人真是无趣得很,人生一世苦短一生,这样正经冷漠有意思吗?还不如当年我……”
“那你不也死在了女人的石榴裙下了!”南宫睿直逼他痛处。
气得秦尧一口气差点没回上来,只能怒目瞪视。
南宫睿却视而不见他的怒火,再问道:“你方才说了,那恶鬼连那团黑影的气息都分辨不出,甚至连是人是鬼都无法分辨对吗?”
“你不是都听得清清楚楚了吗,还要我重复做什么?”秦尧没好气的嗔目道。
南宫睿不理会他的嘟囔,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
敛去了气息连是人是鬼都分不清,那也就说明不一定是鬼物在暗中支配这一切了。
若是人,那么会是谁?
靖王府中还有谁的本事高深莫测的连他都不曾察觉到?
还是说,有外面的高人潜了进来,避过了他的耳目?
在南宫睿沉思之中,外面有人禀告,说是南宫骞的贴身小厮文良来找。
“这可真是太明目张胆了一些!”秦尧掩唇低笑,调侃的看着南宫睿。
南宫睿自是知道南宫骞的胆子还没大到这个程度,不过是他来时太过隐秘,不曾被人发现而已。
“南宫骞那边,你最近走得勤快一些吧!”南宫睿不理秦尧的戏谑,对于秦可蕴这个女人,他早就知道不过是秦家的一颗棋子而已,因此从未碰过她,那她与谁有染,都不足以在他心中产生分量。
“你的意思是,准备收网了?”秦尧眼睛一亮问道。
南宫睿不语,只点了点头。
秦尧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并看了看占据的这具身体,一脸遗憾道:“这身体其实还蛮好用的,舍弃了还真有点可惜!”
南宫睿立即侧目道:“你要留着也行,腐烂了再别找我!”
“哎呦,我不过随口一说而已,你怎么就这么顶真呢!”秦尧一边说,一边起了身,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确定没有任何的漏洞,才风情万种的撩了撩散落在耳边的碎发,道,“那我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