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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达的样貌跟死的时候没区别,年龄没有倒退也没有增长,只是这副穿着打扮,乍一眼看过去真跟路边勾搭小萝莉的怪蜀黍一样。
周通警惕地看了一会儿,问道:“爸?”
周达热泪盈眶地哎了一声,哑着嗓子说:“儿子,你长大了。”
周通:“……”
“你怎么能确定这就是周达?”凌渊更是警惕,自从周达出现之后他就将周通护在自己的势力范围,他盯着周达的一举一动,问道,“拿什么证明你是周达?”
“嗯……”周达思忖了片刻,说道,“儿子你三岁的时候发高烧,烧到三十九度,在医院里待了一个多星期烧才退去,出院第一件事就是要去看在后院扎窝的小鸟,害怕没人喂它们,它们会死。”
周通安静地听着周达将他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说了出来,那些模糊的印象在周达的叙述之下变得十分清晰。
他与一般的小孩子不一样,三四岁的时候就有了记忆,因此他能够分辨得出周达说的是真是假。
“就这些?”凌渊不满地问道,“记忆可以剽窃,没别的证明了?”
“好了。”周通笑着冲凌渊招了招手,“他是我爸。”
记忆可以剽窃,人心却不能。
周达站在他面前时给他的感觉跟小的时候一模一样。
印象里的周达,高大强壮,像是座永远都不会坍塌的小山一样,在他开心的时候陪着他爽朗大笑,在他难过的时候会逗他开心。
“爸。”周通走了几步,站到周达面前,一双乌黑的眸子里亮着辰星。
周达温柔地看着周通,嘴角微微勾起,柔声说:“哎。”
头顶乌云晃动,将月亮隐藏在了月亮之后。
通冥莲灯发出幽蓝色的光芒,映照着周达的身影模模糊糊。
周通在杯子里倒了酒,放到周达面前,酒杯飘了起来,在周达嘴边一走,酒量分毫不少,但酒气散去了很多,周达说:“你还记得我爱喝什么酒。”
“嗯。”周通点了点头,举起酒杯,思量半天,内心晃动,终是忍不住说,“爸,我……”
“没事。”周达一抬手,说道,“为人父母者,以子女为先,这是本分,你不用跟我道歉。”他把玩着酒杯,将其中的酒气一点点地吸收,说道,“我所犯孤缺,这一辈子都无可相依之人,你母亲却不顾一切与我在一起。当年我因为忌惮孤缺,一直避着她,她却一直对我不离不弃。我跟她结婚之后不久,她就怀上了你。可是好景不长,怀你的时候体质不好,沾染了恶疾,临盆诞下你他就死了。”
周达说:“这不怪你,这都是因为我,是我克死了她。”
周达又说:“你出生的时候就是一双阴阳眼,身负纯阳体,是修炼的好体质,我本来欣喜若狂,但是发现,你所犯的是命缺,而且,随着你使用自己的能力,你的寿命就会相应得缩短。就好比……”他指了指一旁的蜡烛,熄灭的蜡烛顿时又燃烧起来,“蜡烛燃烧,一寸寸缩短,等到它燃烧殆尽的时候,整根蜡烛就会飞灰湮灭,所以……”周达又一指,蜡烛熄灭,“我只有让他不再燃烧。”
“所以你就封了我的能力?”
“是。”周达说,“抱歉,我限制了你的成长。”
“爸。”周通说,“为此你牺牲了什么?你改了我的命。”
“以命换命而已。”周达说道,“我死前叮嘱你不要修改家中摆设,正是因为那里设置了一个换命的大局,那格局会将我的生命吸走,等到你寿命将尽的时候,那阵法就会发动,将集聚的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你体内。”
周通沉思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代价。”
周达:“……”
周通逼视着周达,不再问,可那眼神根本就让周达避无可避。
周达坐立不安地晃了晃,打着哈哈说:“也没什么代价……”
“嗯?”
“唉……”周达有点分不清谁是老子谁是儿子了,“你知道的,世间万物本就息息相关,蝴蝶效应牵一发而动全身。换命说是公平,一换一,但其中波及到很多变数……所以,咳咳……”周达根本就不敢看周通的眼睛,嘿嘿笑了两声,说,“我就受到了一点小小的惩罚。不过!已经苦尽甘来了,阎王爷看我有点本事就赦免了我的罪罚,罚了别的。”
“所以你的魂魄才不完全?”周通面无表情地看着周达,“罚了别的?当鬼差?留在地府里永远不得轮回?不,你本就不完全的魂魄本身就转世不了,即便转了,入六道也是天生残缺。”
周达:“……”
被看了个透彻,周达叹了口气,说道:“唉,你这双眼睛已经厉害到这种地步了,什么都瞒不住你。”
气氛诡异得沉默着,凌渊在一旁看着周通,周通现在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里也古井无波,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可凌渊跟周通相处了这么久,能够很清楚地明白周通此时的心情。
他在压抑着自己。
“儿……”周达战战兢兢地叫了一声周通,结果周通忽然跪在周达面前,对周达磕了一个头,说道:“爸,我对不起你。”
周达忙去扶周通:“别,儿子。”
周通连磕了三个头。
周达叹了口气说:“儿子,这都是爸心甘情愿的,你别觉着内疚,也别做傻事,爸现在很好。”周达拉了拉衣服上的图案,对周通说,“你看,只要穿着这一身,地府就没有鬼魂敢得罪我,黑白无常都是我朋友,不转世就不转世,我还不想忘了她。”
周通看着周达衣服前胸上的字,一个“卒”字正昭示着周达的身份。
周通上前一步拥住周达的身体,周达还以为周通是像小时候一样在撒娇,他嘿嘿笑了两声,抱住周通,在他背后拍了拍,“这么大的孩子,还撒娇呢,嘿嘿……”
周通“嗯”了一声,在周通耳边低声念诵着什么。
周达怔住,意识到周通在做什么的时候,脸色猛地一变,他竭力推开周通,但是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就动不了。
“儿子?!通儿?!”
阴章禁住了周达的动作,周达没想到自己被生前所惯用的法器封住了行为,他喊道:“你别做傻事!儿子!”
凌渊这时候才发现了异样,他冲过去,却被周通喝住,脚步一顿。
“我考虑得很清楚。”周通说道,“你说,为人父母以子女为先这是本分。同样的,为人子母,孝敬父母这也是本分。”
说完这句话,周通就放开了周达。
周达恢复了自由,他忙上前去查看周通的情况,周通安然无恙,他笑着说:“这样你在地府里应该不会被欺负了。”
周达:“你犯什么傻!”
“任性。”周通笑着,“你能任性,我就不能任性了?”
“你把魂魄分给他了?”凌渊阴沉着脸问道,周通摇了摇头,“我也想,可我没那个本事。”
“那你?”凌渊不解地看向周通。
“我在他身上做了个标记。”周通吐一口气,这口气中溢出点灰败之气,“如果他的魂魄再次受损我会替他承受这份痛苦。”
凌渊:“……”
凌渊感觉自己有点炸,但是忍住了脾气,压低了嗓音说道,“你疯了?”
“没疯。”周通认真地说,“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周达无可奈何,跟周通坐在一起喝了酒,父子俩这一晚说了很多很多,临天亮的时候,周达说:“以后有事情你可以再每个月的十五晚上用唤魂香叫我,我如果得闲尽量来应你,要是来不了也会想办法通知你。”
周通应道:“好。”
周达把最后一口酒喝了,对凌渊说:“这位高人,你来一下。”
周通:“……”
怎么都要私下跟凌渊说话……
周通问道:“爸?”
周达打发似地笑了笑,“小事小事。”
凌渊瞟了一眼周达,往一旁走了几步,周达忙跟上,特地在背后留了一堵墙,隔绝了声音。
周达恭敬地对凌渊抱拳作揖:“玉玄君。”
“嗯。”凌渊问道,“你找我要说什么?”
周达:“你应该知道,以通儿目前的情况来说,阳寿最多三十五。”
“是。”
“可是……”周达眉头微蹙,很是不解地说,“我偷偷查看过生死簿,发现通儿的寿命被改了两道。”
“两道?”凌渊也很诧异,“什么意思?”
“第一次上原本写着他阳寿二十五,因为我帮他改了名,二十五上划了一道,后来又改成三十五,可现在三十五也被划掉,却是用虚线,而且其后没有补充一个数字。”
“这是情况?”凌渊虽然对地府工作情况不怎么了解,但是这种情况就他所知的确十分特殊,阳寿更改本就不多见,改了两次,后续还没有数字的那简直就是奇谈。
凌渊问道:“你在地府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生死簿在判官手里,我也只看过一次,有关通儿的事情,恐怕连黑白无常都不知道,地府内没人提起,我想办法,再查得清楚一点,不过……”周达改了口,看向凌渊,诚恳地道“我死前为通儿卜算了一卦,他此生有两个生死大关,第一道关我帮他度过,第二道关却前路茫然,星隐云中,晦暗不明。然而,能看到玉玄君在通儿身边,我相信,通儿这次的难关能过了。”
凌渊闻言,冷哼一声:“我?我凭什么帮他?”
周达笑笑,没有说话,他对着凌渊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玉玄君。”
“喂。”凌渊阴沉着脸,结果周达的身影渐渐隐去,根本就没理会他的拒绝,周达散去之后,凌渊眸子一沉,沉声说:“不用你废话,我也会让他活下去。”
***
原以为周达会对周通影响很大,但事实证明,周达并没有太大的影响,送走周达之后,周通就正常休息,白天开店上班,一日三餐正常,像是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
周通的能力已经被激活,还难再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凌渊不是没想到再封印周通的能力,可是以周通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完全不像是准备金盆洗手的样子。
凌渊有次忍不住问了周通的想法,结果对方只是笑笑,完全不像是知道自己死期的人,拿着喷壶给店里的招财树浇水,周通没说什么,只给了凌渊四个字:“随遇而安。”
四个字足以表达周通此时的心态。
这天正午,周通正准备暂时关了店门睡个午觉,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周通接起电话,意外的是楚家的人打来的。
楚泽云是现任楚家的少当年,年轻一代中的一把手,在张韩楚三大家中呼声最高。楚泽云继承了楚老爷子的精干本领,一身阵*夫数一数二,就连老一辈的都有很多人比不上从楚泽云在阵法上的造诣。
原本,在三大天师法会当中,楚泽云最被看好,现今,虽然楚家拿到了天眼镇坛木的保管权,但楚泽云的风头完全被周通抢走了。
楚泽云在电话中说:“周先生,你好。”虽然周通在三大天师法会上已经被楚老爷子纳入了楚家,但从周通的表现上看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楚家人,楚泽云也很妥当地把握了两人的关系,礼貌地称呼周通,而不是自作多情地将他拉为一家人。
“你好。”周通觉着气氛有些严肃,笑着说,“好久不见,楚先生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
见对方开门见山,楚泽云也不用费尽心机地扯话题了,干脆地说:“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在x市发现了一座古墓,组建了一支勘探考古人员。楚家一直跟国家有关系,但凡发现这样的古墓都会让我们楚家人先去探一探墓里的情况,这次是由我堂弟去的,但是……”楚泽云顿了顿,语气严肃了许多,“原本计划三天的探查工作延续到了五天,堂弟上来后回报在墓里发现了阴兵过道的痕迹。所以,爷爷让我来找你,借用你的阴章,请你加入勘探考古小队,和我们一起去墓里。”
周通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他读硕士候就读的正是文博专业,要不是周达的这间小店的话,他现在估计成天坐在首都博物馆里头修复文物了。
下墓一直是他的梦想,本来有机会跟着导师“下斗”的,但是那时候身体不好,墓里那种高压缺氧的环境他肯定受不住,就错失了这次机会。
现在有这么个好机会,他说什么都要去墓里头玩玩。
周通问了些详细的事情,楚泽云都一一解答了,结果周通问得太仔细,准备了一晚上的楚泽云觉着根本就接不来招,丢盔弃甲干脆把密不外传的资料递到周通面前,让周通自己去看。
周通接过资料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兴奋了,他抱歉地笑了笑,接过资料耐心地看了起来。
楚泽云被晾在一边,无聊地四处看着,越看越觉着周通这家小店里头风水好得很,每一样物品的摆设都经过严密的计算,灵气充盈却又会有厚此薄彼的情况,每一个物什都得到了充分的滋养,就连他们楚家的藏宝阁都不一定会这样好的格局。
看着看着,茶壶忽然动了起来,磕碰到茶杯发出清脆的声音,楚泽云受惊一看,一直被三大家视若珍宝的天眼镇坛木正用灵气操纵着茶杯给周通倒水。
凌渊的影子飘荡在周通身边,也在看那份资料,见到天眼镇坛木的动作时不屑地说:“就你会拍马屁。”
天眼镇坛木嗡嗡作响:不是的qaq老板你听我解释!
周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对天眼镇坛木说:“给客人添点茶。”
天眼镇坛木乖巧地蹦了过去,操纵着茶壶给楚泽云半空的被子里倒满了茶水。
楚泽云:“……”
楚泽云的目光从天眼镇坛木上移开,又落在凌渊的身上。
那人身上的气太多强大,几乎遮挡了周通身上的气,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他之前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对方的存在?他到底是什么?器灵?还是周通驭使的鬼魂?
察觉到楚泽云的视线,凌渊抬头看了楚泽云一眼,楚泽云双目一瞪,顿时有种被恐惧攫住喉咙的感觉,忙低下头去看水杯中的茶叶梗,再也不敢看凌渊一眼。
看过全部资料之后,周通将东西交还给楚泽云,楚泽云忙问道:“周先生的意思是?”
“几点在哪儿碰头?”
楚泽云见周通答应了,欣喜地道:“一个星期后,16号,我们会派车来接你。”
“好。”周通笑着说,“那就一言为定。”
楚泽云:“一言为定。”
这份兴奋一直持续到晚上还没消去,凌渊不太懂,就是下个墓怎么这么兴奋?还是周通喜欢这些古老的玩意,可他去博物馆的时候都没这么兴奋啊,难不成周通是喜欢尸体?
越想越歪的凌渊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到了晚上,周通睡着睡着忽然觉着有股凉意袭来,他睁开眼睛,将床头灯打开,昏黄的光线下忽然映出了两个影子。
“他醒了。”
“你看,我就说不用叫他,他肯定自己会醒。”
“嗯。”
周通无奈地说:“两位无常爷,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白无常垂着长舌头凑到周通面前,那双血红血红的眼睛一眯,笑嘻嘻地说:“不好意思,扰你清梦了,没吓到吧?”
……怎么可能没被吓到,周通笑而不语。
黑无常严肃地说:“没时间,说重点。”
白无常收回身子,从袖子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来什么东西,他将惨白兮兮的手伸到周通面前,说道:“这东西送给你,是我们二位对你的答谢。”
“答谢?”周通一头雾水,“这话从何说起?”
“最近阳间不太平,有邪恶的术士在作乱,杀人不说还拘禁幽魂,给我跟你七爷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不便。”白无常一边不安分地左右摇晃着一边说,“不过,你帮了我们不少忙,最近很多失踪了的鬼魂都是你超度回冥府的。我跟你七爷感恩,来给你送点小谢礼。”
“本分而已。”周通有些意外,他将手里头的东西捧还给黑白无常,说,“二位无常爷愿意在地府里多照拂一下我父亲就可以了,这个礼,我万万不敢收。”
白无常闻言,一向嬉笑着的表情收起来,满脸不高兴地说:“要你收下你就收下!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周达之前帮过我们,我们肯定会多照顾他,这是我们跟你的事,你提他做什么?”
不常说话的黑无常也说:“收下,不要多话。”
周通只好将小石头收好,作揖道:“恭敬不如从命。”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黑白无常的影子就消失了。
落在她手里头的这枚小石头很不出彩,看起来就像是从路边捡回来的一样,随便丢在地上,都分不清哪课是凡石哪颗是这枚石头。
周通在台灯下把玩着小石头,灵气内敛,外放得并不多,逸散在石头表面的灵气稀薄得只像是个普通的玉石。然而却往石内看进去,却能看到石头内里如同血丝一样的絮状物,灵气充盈,几乎要涨破表层,喷吐而出。
周通对着小石头很感兴趣,他问道:“凌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知道。”凌渊也在打量这枚小石头,不过他生前见到的法宝太多了,这枚小石头还真入不了他的眼,他也只是看了看,就漫不经心地将目光移开。
结果这一移就落在了周通认真打量小石头的侧脸上,那张脸温和如玉,眉目清秀,五官古韵古香,嘴角勾起,自然带笑,撩得凌渊心里痒痒。
这一看就移不开眼了,似乎任由沧海桑田,他也只想看着这张脸,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