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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其难也?”
韩遂脸上的笑容,无比的苦涩,缓缓摇着头道:“观韩俊布局行事,足称得上是一步十算,步步为营。他能有今日之偌大成就,绝非侥幸。若无意外,一统天下之势已不可阻挡。我昨夜仔细盘算过,除非昔日六国合纵之局重现,否则的话,三五年内,天下必将改姓换天!”
成公英沉吟道:“可是,主公之前不还曾言道,若是天下联合共抗韩俊,则他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挣不出这困龙之局么?”
韩遂叹口气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若我们能与马腾同心同德,齐心协力,在韩俊覆灭之前足以自保。但今日不同往时,因阎行之举,我们与马腾的联盟,必将土崩瓦解,稍有不慎,便会被韩俊各个击破。所以,若想要自保,就必须要未雨绸缪,早作打算!”
成公英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那主公的意思是?”
“先下手为强!”
韩遂眯着眼睛恶狠狠道:“先灭了马腾,然后向韩俊输诚!”
成公英咬着嘴唇劝道:“还请主公三思!马腾盘踞西凉多年,根基深厚,又与羌人过从甚密,除之,绝非易事啊!”
韩遂拔剑在手,“顾不上那么多了,现在我不动手,等临泾之事传到马腾耳朵里,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你去通知梁兴,候选,张横,李堪,各自拣选精锐,枕戈待旦,等我军令!”
成公英转身刚走了两步,又听韩遂在身背后嘱咐道:“务必要严密封锁消息,不要走漏了风声!一旦发现有人偷偷出营或有什么异动,格杀勿论!”
韩遂军营里的异动,或许瞒得住马腾,却躲不过暗影阁的耳目,无孔不入的暗影,很快便将消息传到了长安城里。
“韩遂,不甘寂寞了啊!”
沮授笑眯眯地将纸条放在火盆里,摇着头笑道:“诸位不妨猜猜,这老狐狸是打算要做什么?”
肩膀上缠着厚厚纱布的张燕,狠狠地一跺脚道:“还能做啥?无非是打算要夜袭我长安城了!他也是不长记性,吃了多少亏了,还不带脑子出门!”
沮授神秘地摇摇头道:“非也,韩遂没那么白痴。若我猜的没错,恐怕他的剑锋所指之处,并非长安,而是他的联盟!”
“啊?”
张燕惊道:“这怎么可能?马韩联盟,合则两利败则两伤,我们都能看明白的道理,韩遂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沮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西方悠然道:“那就要问我们的主公,用了什么样的手段了。”
张燕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公与先生我们该怎么办?”
“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沮授想了想又补充道:“为防韩遂狗急跳墙,也需要加强戒备,通告全军,今夜不要睡得太死。”
张燕点点头,领命离开了。
是夜,月暗星稀,天寒风高,向来有早睡习惯的马腾,在这种天气里,睡的就更早了。只是在天刚一暗下来的时候,应付公事一般地巡视了一遍营帐,他便早早地返回了自己的帅帐,吹灭了灯烛,往被窝里一缩,进入了梦乡。
马腾从来没想到过,被他看作是手足兄弟的韩遂,会在他的背后捅刀子。更没有想到的是,他的亲生儿子,会亲手把他推向无法回头的黄泉路上。
在混乱的火光与噪杂的吵嚷声中被惊醒的马腾,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搞不清楚状况便极不耐烦地吼道:“是幽并军不知死活的来劫营了吗?快去通知韩将军,让他派兵与我前后夹击,围歼了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河北杂种!”
“叔父,来劫营的,是……是韩将军的部下啊!”
马腾的亲兵队长,也是他的从子,马岱的亲哥哥马威跌跌撞撞地滚进大帐中,声音中带着哭腔嚎道。
“什么?”
好似一个炸雷从天而降,正劈在了马腾的天灵盖上,双膝一软,差点摔在地上,脸色煞白地摇着头问道:“这不可能的!你看清楚了吗?”
马威捣蒜一般的猛点头道:“千真万确,我看的清清楚楚!领头的,正是韩遂手下的大将梁兴!”
“韩遂狗贼,枉我视你如手足,你却如此待我!我对天发誓,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马腾浑身颤抖地抓起龙雀大环,可是两条腿却不听他的话,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都抬不起来。
马威连忙上前扶着马腾带着哭腔道:“叔父,韩贼来的太突然了,弟兄们没有防备,吃了大亏了!”
马腾使劲地推开马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怒吼着道:“去告诉弟兄们,都给我挺住了!就说我说的,只要击退了韩遂狗贼,有一个算一个我全都重重厚赏!”
马威艰难地咬着牙点了点头,刚想要出去传令,却只见两支火箭正好射在了营帐上,熊熊的大火,立即就无法控制地燃烧了起来。而帐外,也传来了乱哄哄但又让马腾心惊胆战的呼喊声。
“不要放跑了马腾!”
“活捉马寿成,分地分钱分女人!”
“我命休矣!”
马腾掉转刀口,对准了自己的脖颈,横眉立目,大喊一声,“韩遂,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马腾的身体,也软倒在了冰凉的血泊之中。
“马腾自杀了!”
“可恨!这老儿太无用了!”
第一个冲进帅帐的梁兴,满脸遗憾地跺了跺脚,余光瞥到了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马威,不耐烦地摆摆手,“将马腾枭首交给主公,其他人,乱刀剁死吧!”
一代枭雄马腾,就这样梦归黄泉,让人为他感到惋惜又悲凉。
旭日东升,薄暮冥冥,韩遂长身站在灞桥上,极目远眺,目光复杂地喃喃自语道:“寿成兄,一路走好,莫怪我翻脸无情,实是造化弄人,遂,不得不如此啊!”
梁兴神情古怪的笑了笑,恭恭敬敬地拱手禀道:“主公,昨夜一役,两万余马家兵卒,战死者十之二三,趁乱逃逸者十之二三,余下近半,皆已被我军俘虏,听候主公处置发落!”
韩遂眯着眼睛叹了一口气,“送去长安吧!”
“什么?”
梁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道:“马家兵卒的战斗力,并不比我军相差多少,昨夜能获大胜,原因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是正面交锋,便是我军精锐,恐也未必有必胜把握。若是将其打散……”
“按我说的去做吧!”
韩遂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道:“如今我军已是骑虎难下之势,便是兵马再多,也已是回天乏力。所以……算了,和你说这个做什么?你又听不懂,按我说的去做就可以!”
梁兴阴着脸,拱了拱手,咬着牙离开了。
成公英站在桥下,目送着梁兴走远直到消失不见,这才面带忧愁地走到韩遂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主公,我看梁兴心里不服,恐生事端啊!”
韩遂自信地摇摇头道:“他不敢,没这个胆子!”
成公英又劝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主公莫要忘了,梁兴并非我西凉人,而是当年李文侯在河东带兵时……”
韩遂长叹一口气道:“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王国,阎忠,还有马腾,无一不曾视我如兄弟,可最终他们却尽皆死于我之手。子荣,你说以后还会有人与我亲近么?”
成公英抿着嘴闷声道:“主公行事,自有主公你的道理,那些凡夫俗子,又岂能看得懂?主公无须自责,青史自有公论!”
对着滚滚灞水,韩遂长吐出一口浊气来,喃喃道:“子荣,我累了,我已经快六十岁了,我的精力和体力,都大不如前了,我不想再折腾下去了。所以,无论梁兴想要干什么,那就让他去干好了,我不想管也懒得再管了。”
成公英脸色大变,跪地劝道:“莫说主公还正值壮年,便是真的年过花甲,也必是老当益壮。姜尚七十始出山,高祖四十方斩蛇,主公万不可因一点挫折便心灰意冷,解甲归田啊!”
韩遂眯着眼睛打量着成公英,笑着扶起了他来,“子荣,我意已决,你就莫要再劝了!依韩俊的性格,是无论如何不会容下我的,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所以,我若想安享晚年,便绝不能凑到他的面前去自取其辱!”
成公英张了张嘴,一时间却又无话可讲,只能是满脸不甘地攥着双拳。
韩遂慢悠悠的又道:“昨夜一役,马腾全无准备,由此不难推断出,马超有意隐瞒了临泾的情况。否则的话,马寿成断不会对我军全无半点防备。子荣你不妨猜测一下,马超为何会如此做?”
成公英愣了一下,沉吟道:“马超并非嫡出,又有羌人血统,虽骁勇过人,但素来不被马腾所喜。或许,是马超怕被马腾责备,所以……”
“没那么简单!”
韩遂自信地摇了摇头道:“马超这个人,和你我都没少打交道,你认为,他是那种怕事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