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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术一夜未醒,睡得极沉,当他醒来时不禁暗暗心惊,自己已经多年没有睡的如此平稳了,他想起睡前闻到的异味,现在仔细闻来,正是从床头灰白的包袱里传出的,味道倒是微甜,甚是奇特,之前从未闻到过。他见任仲仍盘腿坐在凳子上,姿势表情皆无变化,身旁的桌上还摆一份饭菜。
他一醒,任仲便睁开眼看向他,眼神悠悠,不带丝毫情绪,“洗漱下,吃饭。”说罢,又闭上眼睛,仿佛周围的时间都静止了一般。
白术老老实实洗漱、吃饭,可包裹中的味道让他十分好奇,他从小就沉浸在医药中,能分辨细微的药草香味,如今闻到了从未见过的草药,自然很难克制心中的*,仿佛挠痒一般坐立难安。他抬头看了任仲数次,终于忍不住了,干脆大声问道,“恩公,你包袱中是否有安眠的药物?”
任仲早就见他注意到了包裹后坐立难安的样子,并未睁眼,整理了下语言,半晌才说到,“你鼻子倒是不错。”一是诧异于白术对细微草药味道的分辨程度,二是他久久没有与人交流,遇到白术这种性格单纯活泼的,一时倒是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
白术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倒是没看出任仲的变化,道,“这都是我师傅教的,可这味道我从未闻过,不知…”他有些说不下去,他虽然好奇,也知道药方草药都是各家的秘密,很少有人愿意分享。
任仲看了他一眼,见他仍与初见时一样眼眸清澈,一脸期许的看着自己,摇了摇头,起身打开包袱,将一味药材取了出来,“这是夜交藤。补中气,行经络,通血脉,治劳心。味苦,性温,无毒。入心、脾二经。”任仲自从修炼练气术以来,记性也变得异常牢固,竟下意识的把徐大夫的描述照搬了出来。
白术眼睛一亮,乃是极其兴奋之色,竟做拥抱状向着任仲手中的夜交藤飞扑过去,任仲微微一闪身,躲过他,看他向前倾斜将要摔倒,又反手捉住了他后颈的领口,白术有些脸红,道,“恩公,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师傅…”
任仲了然点头,“无妨。这药你若是有兴趣研究,就自便吧。”任仲把药递给他,自己转身回到凳上,不再说话。
白术见任仲真把药材给自己研究,也不推辞,或者说是根本不愿推辞,抱着那根夜交藤研究起来,在征得任仲同意后,还取了一小段块茎泡水,咀嚼。任仲见白术是真心爱药,便从包裹里拿出另外几种不常见的草药给他。白术虽是神医之徒,可毕竟年轻,很多药材都是在树上看过但并未真真入过手,加之任仲在山林深处所摘草药也极为难见,竟有几种不能认出。任仲也不藏私,通通讲解了一番。
任仲虽不太懂汤剂医理,但他通读徐大夫毕生研究,在药性的掌握上倒是有自己独特的理解,白术医药天赋极高,为人也聪慧,任仲也不用多说,便能豁然开朗。有时与任仲探讨一番,讲解些自己的看法,倒是让任仲有了些茅塞顿开之感,俩人相处也算是气氛融洽。
时间飞快,与铁匠约定的日子就在当下,任仲早就整理好了东西,如今拿起包裹,便转头对白术说道,“我今日离开。已经交了十天的房钱,你可以多住几日。”
白术眼神一暗,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任仲当然是看到了他的变化,思索了一会,又开口道,“我可以带你出城,世间之大总有容身之处。”
岂料白术只是摇头,声音异常坚定,“不,我要留在城里。我师傅说,要我在这里等他。”
任仲看他神情坚定也不勉强,他虽然一贯面无表情,此刻倒显得冷硬之极。
“恩公,我,我曾在师傅指点下回了一趟北国的祖宅,得了一份药方,这方子是先祖遗物中存留下来的,其他的遗物均化为灰烬,只有它还完好无损的样子。不过这方中所些药物奇怪至极,大多连我师父都为见过,更说不清药方的功效。”他伸手从内衣夹层撕下一块布料,递给任仲。
见任仲并不伸手,他忙说,“我知道恩公不是普通人,也许此方对恩公有用,就将此赠于恩公,以报救命之恩。请您务必收下。“
任仲虽说没有伸手去接那方子,却还是抬眼望去,见布料上所写文字竟与长衫背后的根本无二,不过方子的布料看起来倒是比自己身上的好上许多。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心中一片火热,伸手接了过来,低头细看起来。原来这并不是药方,而是丹方,所记录乃是一种名为养气丹的丹药调配方,练气前中期服用此丹,加以炼化,便可汇入更多灵力,精进修为。任仲心中一片火热,自己目前修为停滞,实在是毫无方法,如今多了这张丹方,要是找齐原料,便能调配出养气丹,自己进入练气后期也就指日可待。虽然目前收集原料怕是不太可能,不过这白术说此方也是从北国而来,就更是坚定了任仲去北国之心。
任仲抑制住心中兴奋,见白术还是一连期许的望着自己,晃了晃手中的布条,说道,“此方于我有用,我便收下了,但我也不能占你便宜,须得以物换物才是。”
他想了想,将包裹内的掏了出来道,递给白术,“我所习得的一切,均在此书中。”
任仲在练气三层时便把中的草药药性背了个遍,受益良多,如今交与他人也有自己的考量。任仲在山林中研读之时,突然觉得手中纸张不似寻常,倒是比普通纸张厚了不少,倒像是有夹层一般。任仲观察一番,便撕开了夹层,夹层之中乃是一封血书,无头无尾,字体潦草,一看便是匆匆而写。任仲辨认一番,觉得字迹与书中字迹完全相同,怕是徐大夫自己所写,信中只说是这书是其呕心沥血之作,若是有人偶得了此书,请务必传给有缘之人,修正药理,造福于世人。任仲心在大道,况且不懂医术,自然不可能是这有缘之人。
不过这几天与白术接触,也大概清楚了白术的为人,一度认为他倒是可以托付之人,便有想把该书交与他的想法。可想到他受官府缉拿自身难保,任仲就有些犹豫不决。不过任仲总觉官府缉拿白术之事颇为蹊跷,也不便细问。如今白术毫不藏私的将丹方交给了他,他才真正下了决心。
白术遇到医术便不能自拔,接过巨书便死死的抱住,生怕任仲反悔一样。
任仲看他那样,不由得失笑,“不必如此紧张,我允了你的,就是你的。不过…得了这书,你可要牢牢记住我说的三句话。”不等白术说什么,他便接着说,“第一,绝不可违背本心,来日为善,造福世人。第二,切不可将此书落入奸人之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第三…也是我个人的小小私心。”任仲顿了顿,“若是来日你不必东躲西藏,请帮我照看一下父亲母亲。”他眼神闪了闪,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何处。你好自为之。”
“恩公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必在有生之年寻得他们踪迹,以尽孝道。”白术倒是单纯,握紧拳头,认认真真盯着任仲保证道,倒是自信之极。
任仲看一眼他的神色,放下了心中大石,白术肯定尚有底牌。他微微一笑,抬腿向门外走去,声音悠悠传来,“那便是多谢了。我父亲姓任名大强,母亲张氏,原住在青牛村,若是有我父母的消息,还请多多照拂一番,若哪日我再度归来,自当感念大恩。”字字句句清晰的落入白术耳中,他一愣,眼前早已没了任仲的行迹,只有桌上留下了不少药材和二十两银子。
任仲不知道为何会突然生出拜托白术寻找父母念头。不过既然做了,也就没有了后悔的机会,况且他觉得白术的身份并非如此简单,也许真能找到父母也不是不可,他想到这里,倒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似的,全身轻松了不少。
任仲离开了客栈,如同那日说好的一般准时到了铁匠铺,刀和匕首已然做好了。任仲试了试,仍觉得不怎么满意,不过看刀身的宽度厚度已到极致,工匠也算是尽心,重量却实在是没法再增加了。便叫那工匠帮他扩大了血槽,做了些细小的改动,之后付了另一半费用,又找了块破布将刀裹了起来,背在背上,匕首则插在两腿腿部的绑腿之上,才离开了铺子。任仲又去隔壁的酒家打包了一袋干粮,便直奔城门而去。
门口的守卫仍在检查,任仲如今有了银子,直接摸出一两递给那守卫,便顺利的出了城门。
北国遥远,根本没有什么地图,不过他仔细打听了一番,便知有经常来往于两国的商队,只要等在他们途径的路上,交些保护的费用,便可顺利的到达北国,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任仲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便朝着人家指的大路方向疾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