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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宿元景劝说后,三娘不动声色,只说句:“再思忖片刻。”便请宿元景回帐等候,宿元景只恐三娘反复,急忙又加一句道:“泊主,蝇头小利,怎比那海阔天空?开镇山东,便是泊主海阔天空福地啊。”三娘微微心动,但还是挥挥手,请宿元景下去等候消息。
宿元景无奈,只得拱手而退,回到帐内,只见闻焕章正在品茗,心头正忧急,皱眉道:“先生还有闲情逸致品茗?”闻焕章晒然一笑道:“太尉何故忧愁?”宿元景忿忿而坐道:“朝廷虽下了招安恩旨,但赎地赎人钱粮上稍有克扣,适才听泊主口气,颇有不豫,只恐招安撤围之事上又有反复。”
闻焕章闻言笑道:“既然朝廷已经答允招安开镇,那女泊主早晚必定答允,她胸中丘壑又岂是只独霸一方?退一步海阔天空,又岂会因那区区数百万贯而断?”宿元景皱眉道:“我也是这般劝说她的,但她好似不为所动。若是她差了那点钱粮,不肯撤围或是华西朱武所部不肯东迁而来,如之奈何?”
闻焕章道:“太尉大可放心,那泊主虽为女流之辈,此前商谈也锱铢必较,但此乃她以进为退之举,其实她也知晓让朝廷答允开镇梁山、华西两处绝无可能,朱武所部迟早还是要东来,所提钱粮之事,只不过掩人耳目。朱武这一部精锐若能东迁而来,与梁山会师一处,自此她更是兵马雄厚。至于三晋之地,原武兵马,也只是讨价筹码而已,若她早有不臣之算,早就剿灭原武十万宋军,随后大军南渡黄河,兵锋直抵京城之下便可。”
宿元景沉吟片刻后道:“听你说来,她不会计较钱粮多寡了?”闻焕章笑道:“扈三娘巾帼不让须眉,太尉真当她是斤斤计较的小女子焉?”宿元景闻言松了口气道:“那便安心了,若然这回招安不成,你我皆成国之罪人也。”闻焕章闻言,脸上一黯,叹口气道:“太尉,其实这回招安不论成败,你我都是罪人矣。”
宿元景闻言吃了一惊,呆呆望着闻焕章,闻焕章一字一句的补了一声:“这女子欲效仿唐周武帝事,她的野心不止独霸山东一处啊。”宿元景闻言竟然无言以对,一时间帐内都是沉默了。
却说三娘那里,宿元景走后,帐内屏风后忽然转出一人来,这人青袍包巾,一脸干瘦模样,竟然却是梁山留守济州的军师黄文炳。
只见他转出身来,长长一揖,笑道:“恭喜泊主得偿所愿,总算逼得宋廷答允开镇一方,以山东之地为本,经营数年,待得天下有变,提兵出山东,便可问鼎天下!”
三娘微微一笑,慵懒的靠在帅位上,笑骂道:“你大老远来到原武大营,便是为了说这几句奉承话么?”黄文炳急忙道:“颂扬主公威德,自不必说了,其实这招安盛况,若是不能亲眼见了,多少有些遗憾,因此便传书来请泊主令旨,准我来原武一趟。幸好泊主答允,因此便巴巴的赶来了。”
三娘轻轻嗯了一声道:“招安开镇之事,也有你参谋之功,你来一趟也好,算是全功了。”顿了顿道:“只是那宋廷并未答允全数支付那赎地赎人之费,有点可惜。”
黄文炳笑嘻嘻的说道:“主公向宋廷要钱,也只是慢其军心的计策,好让朝中人人都以为主公只讲钱利,胸中并无野心。既然如此,区区小利何必计较?”
三娘掩口笑道:“你这便是画蛇少足了。做戏便要做全套来看,这些许钱粮虽与我无关要紧,但还是要争上一争,方才好做实我这贪钱女子的名声,否则前功尽弃。”
黄文炳道:“主公智慧当真高绝。只是若宋廷真补足了钱粮数额,华西那边真要放弃了么?”三娘眨眨眼睛笑道:“你真当华西基业说弃便弃了么?”
黄文炳眼前一亮道:“主公另有计较?”三娘笑道:“正是!”顿了顿三娘道:“这几天便先与宿元景磨一磨,一则向他继续讨要那所差的钱粮数额,坐实我这贪钱女子的名声,以慢宋廷。二则这些天我都在等一个人来此地。”
黄文炳哦了一声道:“小人大胆猜一猜,来人可是华西史大郎?”三娘抿嘴笑道:“你这般揣摩上意,可不是件好事哦。”黄文炳一惊,急忙请罪,三娘摆摆手道:“罢了,以你的聪明才智,也能猜到,若你都猜到了,还装傻充愣,我倒是不放心了。”
黄文炳听了,吓得背夹流汗,急忙道:“小人不敢欺瞒泊主。”三娘嗯了一声道:“那你再猜猜史大郎来此,是为了何事?”
黄文炳思忖片刻后道:“小人猜想,主公让史大郎前来,只有一个原因,便是部署华西之地,明迁暗藏之事!”三娘笑道:“明迁暗藏,这个词创得好,你且说说看。”
黄文炳道:“华西之地,主公经营甚久,弃之实在可惜,因此小人猜想,主公会让史大郎等地方豪杰之士就地潜藏,不与朱武等人一道东迁,将来主公问鼎天下之时,华西之地便是伏下了一支可用兵马,只要一道书信去,史大郎联络地方豪杰一同响应,华西之地便又尽归主公所有了。”
三娘拍手笑道:“猜得真个儿准,你可以摆地摊算卦去了。”黄文炳笑道:“都是跟随主公久了,走一步看十步,方有此时小人的眼力界。”
三娘摆摆手道:“好了,就不要拍马屁了,你且下去歇息便好,过几日史大郎来了,还要你参与商议,看看济州等地需要多少营房、民舍、田地来安置华西东迁之人。”黄文炳领命去了。
再说宿元景在帐内等了一天,也不见三娘派人再来传唤,心内颇为忧急,闻焕章却道:“太尉莫急,此乃那女子欲擒故纵之计,最多等到明日,必有消息。”宿元景听了稍稍安心,只在帐内等候。
却不想到了第二天,却还是没有消息,闻焕章都有些大出意料之外,宿元景道:“不若出去打探消息。”闻焕章颔首道:“也好。”当下两人便装出来,在大营内转悠。两个在梁山大营内并未被限制行止,只是出行时,左右都有人跟随。
两人在大营见得,大队军马又在调动,都是心中大奇,正好遇上关胜领军,闻焕章识得关胜,急忙上前悄悄问了之后,方才知晓原来今天一早,三娘下令调动兵马,又再次彻底围住原武,将原本答应放开的北门也围上,不许城内军马百姓出城来打柴了。
闻言两个都是大惊,再也坐不住了,急忙到三娘帅帐外求见。过了片刻后,三娘方才请两人进去。才进入帐内,闻焕章急不可耐的便问道:“泊主,何以又封了北门,不许民人打柴薪?”
三娘耸耸香肩道:“这倒要问你们朝廷了,何以我求的赎买之费只有八百万贯。”
闻焕章问之气结,宿元景拱手道:“请泊主三思,切不可再在些许银钱之事上僵持不下了。”三娘瞪大眼睛道:“太尉说得可轻巧,那是两百多万贯啊,可不是一两百贯的小钱。”
闻焕章忍气道:“泊主在华西经营琉璃美酒,在梁山开收厘金,都是日进斗金的买卖,一两百万贯何足道哉?”三娘瘪嘴道:“我这人小时候穷怕了,现在这许多人跟着我混饭吃,都是穷苦出身,可不像你们这些人,都是出手豪阔的土豪,那差着的两百万贯一定要补齐了才是。”
宿元景与闻焕章都是哭笑不得,闻焕章更是皱眉想道:“难道这女子真是只认钱利的小女人?还是她到了此时,还在遮掩?若是这般,这女子心智当真可怕。”
两个劝说半晌,三娘始终不为所动,最后将两人赶了出去,只道若下趟来时没有满意答复,她就不再见他两人。
宿元景与闻焕章垂头丧气的回到帐内,两个商议这事,闻焕章道:“这泊主好生计较,少了些许钱都不许。若是她那里又断了城内通道,粮草柴薪都运不进去,城内大军又要吃苦头了。”
宿元景连连搓手道:“不若再申禀朝廷,请补足余数?”闻焕章摇头道:“旨意都已经明发,岂会更改?再去搅扰,当真会横生枝节。”
宿元景沉吟片刻后道:“不若先生去一趟城里,与高太尉商议商议,看看这差着的两百万贯钱财能否由太尉并一众军将凑了出来。”
闻焕章苦笑道:“事急马行田,到了现在,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当下闻焕章便辞了宿元景,直入原武城去见高俅,梁山军知道他是招安副使,也不阻拦,便放他进城去。
到了城内,闻焕章见了高俅,将来由说了,高俅闻言,心惊肉跳不已,自己辛苦贪污,好不容易身家有了上千万贯,一下子要拿出两百万贯来,如何能肯?当下大叫道:“此事万不可行!”无论闻焕章怎么劝说,都是不肯,闻焕章无奈,只得辞别高俅,回大营来与宿元景商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