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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安静的楼梯拐角处,数学老师回过头,脸色难看地问白以容:“小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了?”
白以容抿唇,随即道:“老师,我只是在帮清白的人证明清白。”
生活不比言情小说,女主受了委屈,会有人站出来切白菜似的解决炮灰,爽的不能再爽。眼下,白以容做不到让数学老师早早退休回家这种事,她只是在尽可能地让苏司盈好过。
至少,她不能被这么冤枉。
数学老师脸色越发的不好看,“白以容,我是不是应该和你妈妈谈谈了,你这根本就是被你同桌带坏了!”
苏司盈在旁边默默看着,不知道他哪只眼睛看出来自己带坏白以容。
真要说带坏……也是这个变幻莫测的暴力霸王小白花带坏自己好吗?
“老师,苏司盈是我见过难得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您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她,觉得她高考失利就不是好学生,可反过来想想,复读就是为了进步,就是为了实现自己之前没能达到的目标啊。如果还是停滞不前,复读又有什么意义?这么说的话,她的进步就是理所应当的,凭什么她答对的题变多就是作弊、就是抄袭?”
这一段话说出,数学老师再也说不出话,他铁青着脸看向两人。当老师来二十余年,他还没有被学生指责过,现在,他却被这个柔柔弱弱的姑娘说的无法反驳。
但是,他是老师,他不会承认自己错,在学生面前他永远都是对的。
最后一遍上课铃声响了,白以容说:“老师,如果有空您可以看苏司盈做了多少数学练习册,看看她的书上写了多少重点。”
“白以容,老师问你最后一遍,你觉得自己错了吗?”
听到这话,苏司盈抬了抬眼,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身边人说:“我没错,错的可能是您。我们上课了,老师再见。”
话音一落,白以容拉着苏司盈跑走,只听见数学老师在后面吼道:“以后你们不要上我的课!”
苏司盈觉得,自己可能即将做出高中时期看起来最炫酷的事情——拒绝上所有数学课。
说实话,数学老师讲课一般,他的教学进度总是紧随成绩前列的学生,中等和中下等成绩的学生常年跟不上他的课。对于有名师buff加成的两人来说,高三的数学复习就算不上课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苏司盈几乎可以想象到数学老师看到她们不上课时的愤怒……原谅她,她真不是什么坏心眼的学生,但报复一个几次让自己当众出丑的人,总归是个小爽的事情。
两人互相拉着跑回教室,第一节课是英语课,她们一起向班主任鞠躬道歉后快速跑回了座位。
跑回来的路上,两个人没有说一句话,却有一种无比的亲近顺着接触的指尖无声地传递过去。
苏司盈的心脏怦怦直跳,可能是跑的急了,也可能是因为指尖过于炙热。
这一节课过去,她除了听见一句老师对祝慧君打瞌睡的调侃,再也没听进去什么。
下了课,白以容觉得自己有必要和家长汇报一下自己闯的祸,跟着自己老妈跑了出去,苏司盈则看着同桌桌上敞开的本子。
那本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白以容随手涂鸦,画出了一个叉腰生气的中年男人,惟妙惟肖,看的她不禁一笑。
这张图一看就是数学老师,苏司盈怕涂鸦被别人看见,抬手把本子合上。
软皮的本子一旦被折,总是在合上的时候自己慢慢沿着折痕弹起。白以容的本子在合上的瞬间又自己打开,露出了大概是最常被翻开的那页。
苏司盈随意瞟了一眼,看见本子上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趴在桌上睡觉,旁边有两个清秀的小字——
司盈。
发现自己课间小睡被人画下,苏司盈先是尴尬了一下,随即又觉得莫名的开心。
开心了一会儿,她实在找不出自己开心的理由,随手在白以容的书立里拿出一本英文字典,镇压在本子的封面上,不让它再自己打开。
上课前,白以容蹦蹦跳跳的回来,见到本子被压住,顿时明白过来,笑着对苏司盈说:“谢谢同桌。”
“是我该谢你,许阿姨说你什么了?”司盈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心头莫名又是一跳。
白以容小声说:“我妈啊,她说我做的没错。她前阵子听数学老师在背后议论她,说她工作这么多年还只是个班主任,心里对他也有点不高兴。”
苏司盈沉默,有些后悔自己没和数学老师撕个水落石出。
白以容坐下后继续轻声说:“早知道他这么说我妈妈,我就应该在办公室把话都说明白,让他承认自己错了。”她撑着下巴,微微扁着嘴,“不过现在也不错,数学课可以和你到答疑室自习,省得你看见他不高兴。”
“那你呢?你不上课也无所谓?”
“当然啊,能有机会和你单独在答疑室自习,比上数学课好多了。”她说完这句,微微顿了一下,“我的意思是,能和你同甘共苦很开心。”
同甘共苦。
这四个字一个一个地敲在苏司盈的心上,让她一时间不知作何应对。
自古以来,人与人皆是愿同甘,不得共苦,而白以容对她说——能和你同甘共苦很开心。
不知为何,苏司盈突然记起她先前说过的话,说是想要考一所大学,然后出去租个房子一起住……现在想想,好像自己也有点期待了。
上课铃声响起,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匆忙扭转过头,躲开了彼此的目光。
后面的贺东转了转笔,看着前面的两人,低头写题。
中午的时候,白以容一边吃饭,一边和苏司盈说悄悄话,告诉她数学老师找了她妈妈。其实,像她们两个这样惹恼老师的,按理来说都要被找家长。不过这两个闯祸的学生和班主任都是关系匪浅,别说数学老师得罪过班主任,就算没得罪,许阿姨也不至于把苏司盈的爸爸找过来,顶多让她们两个以后老实点。
如此一来,数学老师在学生那里吃了亏,涉事学生的班主任对此事放任不管,办公室同事还有人问这件事怎么处理……一时间,他对苏司盈和白以容的恼火不是一点半点。
他就不明白了,苏司盈毕竟是个后来的学生,可白以容是他一直带着的学生,平时乖巧的不得了,怎么就能和自己说那些话呢?
最可气的是他什么都做不了,要说平时的考试,他可以给苏司盈低分泄气,但这样做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到了高三,最重要的考试只有高考,而高考的成绩,哪是他一个高中老师能决定的?
下午自习的时候,苏司盈正在答疑室向物理老师请教问题,突然有人找她去英语办公室。将老师说的解法记下来,她疾步赶去了办公室。班主任见她过来,带着她去了楼梯口。
“容容把事情和我说了,我知道你是受委屈了。小盈,阿姨相信你没有抄袭,所以你高考要拿出一个好的数学成绩给他看,让他知道自己真的错了。”
大概没想到班主任会和自己说这些话,苏司盈怔了怔,才猛地点头。
“容容这孩子看着乖巧,其实一点都不老实,从小就上蹿下跳又练武又学散打,到处闯祸。这次我都能想到,肯定是她先惹的数学老师生气,才有了后面的事,你也别怪她,这孩子是真心实意地对你好。”
苏司盈连忙接话:“我怎么会怪她,要不是她,我抄袭就被定成事实了,我很感谢她!”
班主任看到她的反应,笑了笑,“那就好,快回去学习吧,马上就要一模了,考个好成绩给你爸妈看看。”
苏司盈的表情僵了一瞬后笑道:“谢谢许阿姨,我会努力的。”
回到教室,她抱着物理练习册的手,指骨凸出,撑得手背上隐隐现出青白色。
许阿姨显然还不知道父母离婚的事情,也对,离婚又不是结婚,何必到处宣扬。只是,她的一句话顿时将假装遗忘的苏司盈拉回了现实。
这一天下来,因为有着数学老师的事情,她一直宁可把自己投入到诬陷抄袭的世界里,也不愿意去想爸妈今天去办离婚手续。
她隐约想起来,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父母好像因为姥姥的事情吵了一架,最后闹到几乎要离婚。她当时特别害怕,抱着爸爸的腿,哭着喊着说:“我不要离开爸爸,也不要离开妈妈。”
无论妈妈对自己怎样,她曾经都是打心底依恋父母双方的。
只是这么想想……当初拖累爸爸生活的,好像是自己啊……
苏司盈模糊地记得,爸爸当时抱起了哭得眼睛都睁不开的自己,哄着她说:“爸爸不走,妈妈也不走。”
一时间,又起心酸。
她以为自己已经从过去以及上辈子的阴影走出,现实却明晃晃地告诉她——你没有。
一天的课结束,同行的几个朋友发现她情绪又有些低沉,祝慧君连忙收起耍宝的心思,和贺东到一旁严肃地讨论今天的物理大题,白以容则陪在她身边不说话。
苏司盈听着贺东和祝慧君说话,再看旁边紧张兮兮的小白花,心里有些愧疚,责怪自己不该用坏情绪影响朋友,搞得气氛尴尬。深吸一口气,她率先开口调侃慧君,对方原本在绞尽脑汁地想着该问什么自带逼格的物理问题,被调侃后立刻忘了什么物理,直接炸毛和苏司盈闹了起来。
一行四人,小白花巧笑倩兮,贺东面带微笑并不说话,苏司盈自愿挨打,祝慧君跳脚作势打人。
高中的青春有很多事情可以回味,而这种画面,大概就是其中一种。
回到家,老爸应该是请了假,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见她开门进来,他红着眼眶说:“女儿,快来吃饭,你爸今天做的油焖大虾特别成功。”
苏司盈咬咬唇,三两下脱了鞋丢下书包,蹦跳到卫生间洗手,直接扑向饭桌。
她告诉自己,吃过这顿饭,就要忘记那些过去。前世被欺瞒也好,今生撞破出轨也罢,它们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第二天数学课,她和白以容提前去了班级对应的答疑室,两个人偷偷吃着祝慧君送的猪肉脯,一起做着补课老师留的作业题,实在惬意。
后来听慧君说,数学老师进教室发现空座位时,嘴唇直抖,脸都要被气绿了。
接下来的日子变得平淡了许多,上学、回家、补课,稀里糊涂就到了九月末。
九月末即将迎来两件事,而且都是大事。第一件是十一长假,第二件是一模考试。
七天的长假对于学生来说是一个纠结的存在,大家既盼望着放假不用上学,又不想面对假期那数量堪称恐怖的卷子,以及考试归来后的考试。
高一高二要面对的是期中考试,高三面对的是第一次模拟考试,这也是他们第一次完全模拟高考模式所进行的考试。
十一七天假,苏司盈不想完全做题度过,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过。距离十一还有三天的时候,吴英哲突然给她发信息,问她十一有没有空,找几个朋友出来玩。
苏司盈习惯性地问了白以容,对方秒回同意后,她直接打电话给吴英哲,和他商量出去玩的事情。
考虑到苏司盈带的都是高三苦逼学生,吴英哲也不敢把玩的地方定的太远,就在学校附近的商业街找了家轰趴馆,打算大家一起浪一个下午。
活动形式定下,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找人了。隔天上课,苏司盈一个个问过去,白以容表示任何决定她都无条件接受,祝慧君说是有两天不在市区,要去乡村体验生活,其他时间全都可以。只有贺东指尖敲了敲桌子,一副犹豫的样子,祝慧君在旁边团团转地劝他,“难得一起出去玩啊!你来我们班还没和同学聚会过呢!”
“我和三个女生出去会不会很奇怪,”他认真思考地继续敲桌子,“而且,我和其他人又不熟。”
苏司盈看见祝慧君急得就差上房顶的模样,抿唇一笑,说:“同行的还有上一届的人,有我们班的男生,你们可能还见过面。”
话说到这份上,他再说不去,那就是真的不想去,苏司盈不会再劝。贺东看了两眼祝慧君,感受到对方的紧张后,他笑着说:“我去,不过可能不会待到最后。”
“没事没事,你去就好。”祝慧君喜气洋洋地滚回了座位,苏司盈有些无奈,这姑娘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小心思表现的有多么明显。
轰趴之行由吴英哲负责,高中生们继续上着放假前略显心浮气躁的课。好不容易熬到十一假前最后一天,高中三个年部同时接到一个重要通知。
期中考试和一模结束的第二周,全校举行历时两天的运动会。
运动会这种事,高一最积极,高二反应平平,高三年部的反应则是四个字——不想参加。
高三已经够忙够累了,少有学生还愿意把时间花费在项目的练习上,而且还是这种费力又讨不到多少好处的练习上。历年来的运动赛场上,高三学生一向是最萎靡不振的,听说前几年有个学长跑五千米跑得慢出新境界,第一名领先他不知道多少分钟,到最后工作人员要求他下场,他倒是认真,说自己还有两圈半没有跑完。
不过,苏司盈所在的这个实验班对参加活动这种事还是有一定热情的,体育委员说要项目报名,有几个活跃分子齐刷刷地举起了手。
这其中,就有柔柔弱弱、仿佛可以迎风飘扬的小白花。
体育委员问她要报什么项目,她反问最多可以报几个项目。对方回答四个后,她一口气报了四百米、八百米、女子4x100米和两千米。
苏司盈在旁边围观,总觉得铅球可能更适合她。
祝慧君本着运动赛场可以勾搭阳光帅气美男子的原则,也报了两个项目。司盈运动细胞一向不发达,本想安安静静做题,自动隐身减少存在感,却被体育委员揪住,说她是运动健将的同桌,一定也要报名。
这都什么逻辑啊!
被逼无奈,苏司盈报了两人三足和女子4x100米,白以容一听,连忙拜托体育委员,把她那个四百米的项目改成两人三足。
体育委员痛心疾首,全班难得一个女将,还指着她争夺四百米前三名,结果这健将非要报个休闲娱乐项目。
真是屈才了啊!
本着运动会的“自愿”原则,体育委员最后哼哼唧唧地给她改了项目,又跑去其他地方记录报名了。
贺东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也许是怵于学霸的气场,臭不要脸的体育委员没敢找他,倒是下课的时候,祝慧君跑去问他要不要报名。
意料之中,贺东同学表示对此没有任何兴趣,慧君遗憾地表示,她本来还想看他穿运动短裤露出大白腿。
苏司盈清楚地看见,贺东同学一脸懵逼,脸上写满了“?”不过现在这个时代,这句英文的含义还比较单纯。
十一假前最后一天课,就在闹闹哄哄的运动会报名中结束了。
这个假期里,老师们照旧发了无数卷子,那数量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人类能够完成的,苏司盈看了一眼也表示放弃,只挑重点的来。
他们几个人定的活动时间是长假第四天,不过在第三天的时候,大家需要去买点零食饮料。祝慧君和贺东三号都有事,吴英哲叫的朋友也没空,到最后,只有他这个闲人跟着苏司盈和白以容来到超市。
吴英哲不是第一次看白以容,但不得不说,这个漂亮姑娘每次都让他眼前一亮。只不过,他对她的漂亮仅仅是欣赏,先前虽然和苏司盈开过玩笑,真正见面时,他倒是很规矩,顶多夸夸她长得好看气质好,再也没什么出格的言论。
这让苏司盈无故松了口气。
三个人一路和谐地买完零食,吴英哲忽然问:“要不要买点酒,啤酒和鸡尾酒什么的。”
先前他已经说过,他只叫来了一个高中关系不错的男生,也就是说,出去玩的是三男三女,这种配置显然不是足够安全。
苏司盈考虑这点,白以容自然也考虑到了,但与前者不同的是,后者有着惊人的战斗力。
犹豫一下,白以容问:“司盈,你想喝吗?”
苏司盈大学和工作时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这些高中生却不同。她想了想,说:“鸡尾酒度数不高,六个人喝个三四瓶不会有什么问题,啤酒也是,来三四罐就可以,主要是助兴。”
六个人里,苏司盈对自己以外的四个人知根知底,另一个男生也算相识,在考虑安全的情况下,这种量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闻言,白以容点点头,去拿鸡尾酒,吴英哲则跑去拿啤酒。
十分钟后,三个人提着大包小包走出超市,负重最多的吴英哲一个劲儿的哀嚎,说是应该把同学拉出来的。
苏司盈抱着一大口袋的薯片,看着多,其实不沉。白以容站在她身边,极其自然地拿走了她身前的口袋,“我帮你拎着。”
“不沉……”她想伸手拿回来,白以容立刻道:“你快点去打车,再晚一会儿你同学可能要趴在超市门口了。”
苏司盈看了眼半死不活的吴英哲,抿唇一笑,只好去打车。
只是打车的时候她一直在想,自己这个样子,好像是在被白以容宠着。
那么,再这样下去,她要是被这人宠坏了……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