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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英雄出世,只手可擎天(下)

作者:回头大宝剑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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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布当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步度根安然离去,身子前倾微微下压,双戟拖在身后,将积蓄在体内的力量一次性全部爆发,如山崩石流,带起烟沙滚滚。

    纥奚作为步度根的亲兵统卫,哪会任由吕布如此轻松离去,刚刚让步度根性命遭受到吕布的威胁,他已是格外自责。若是这次再让吕布破围而出,今后他还有何脸面继续担任统卫一职。

    “都跟我一起上前,去诛了这员贼将!”

    纥奚怒吼着一马当先,领着周围的数十骑,齐齐杀向吕布。

    吕布充耳不闻,脚掌蹬在地面,双腿交替前奔,每一步都能看到地面有一个被踩凹进去的小小寸坑,足见其腿部力道并非看上去的那般轻盈。

    一排长枪正面刺来,吕布速度不减,在距长枪八尺的位置处,单腿起跳,另一只脚恰巧踏在那十多杆的枪头,隐约听见从吕布口中说出“愚蠢”二字,整个人腾至高空。

    鲤鱼跃龙门。

    “不好,中计了!”

    仰头望着轻松就借力飞离包围的吕布,纥奚气得直捶胸膛,大呼中计,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协助吕布逃离的不是别人,竟会是他们自己。

    步度根对此一无所知,单手扬鞭,骑在马背只顾逃离,身后是两百骑亲卫紧随。

    忽然,头顶有一道狭长的黑影笼罩。

    步度根抬头,上方高空的吕布双戟张开,像只巨大的人形螳螂,直坠而下。

    阴魂不散!

    步度根恨恨的咬牙骂了一声,若不是此人,他现在早就坐在雁门关的城头,欣赏这关外的大好河山,又哪会像现在这样,狼狈逃窜。

    气懑之余,步度根将腰间佩剑抽出,猛掷高空,吕布摆戟一挥,‘叮’的一声,那佩剑被击落直插在了地上。

    两杆画戟朝下,索命而来。

    “大王,快闪开!!!”

    身后的亲卫们想要上前去搭救步度根,唯恨鞭长莫及,只能干着急的大喊了起来。

    那双戟已经近在咫尺,步度根眼中印出了月牙戟刃的影像,同为武夫的他心中震惊难以言表,此人对刺杀时机的掌握堪称恐怖。

    他想躲,才发现已经躲不开了。

    千钧一发之际,从侧旁闪出一个巨汉,一拳轰开步度根胯下战马,使得步度根落下马背,躲过了这一击必杀。

    轰隆~!

    平地而起惊雷,双戟落空砸在地上,溅飞起大量泥土,如同重型炮弹,炸开一个直径丈余的巨坑。

    双手劈砸的力道过猛,导致劣质的长戟断裂成了两截。

    步度根死里逃生的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面色狼狈,显然啃了不少泥土。

    那巨汉朝两百骑亲卫说了起来,声音好似瓮钟,“你们护卫大王先走,这里有我!”

    两百骑的目光敬畏,上前扶起步度根,给他重新换上一匹骏马,继续朝着驻扎大营而去。

    吕布好不容易追赶上步度根,可不想再次放他离去,扔掉那杆只剩半截的长戟,一个箭步冲锋,就欲上前。

    轰~

    长满粗钉的长狼锤重重砸在吕布身前,同样砸开一道长椭的骇人裂口。

    吕布单手撑地,后翻一圈,迅疾的闪避开了这一击,倘若稍微慢上半拍,吃上这一锤,任他铜皮铁骨,怕也是成了肉酱。

    这个巨汉身高比吕布足足高了一尺,鼻子扁平,嘴中长有两颗尖利獠牙,体型壮如铁塔,蓬乱的头发编成粗鞭盘在脑勺,凸显的肌肉像是随时都要爆炸开来。

    任谁看上一眼,都能知道此人绝非蝼蚁可欺之辈。

    站稳脚跟后,吕布盯着那个身如铁塔的巨汉,稍压眉头,狭长的双眸似刀,语气冰冷,“你要阻我?”

    蛮赫儿沉闷的点了点头,双手握住长狼锤,横在胸前。

    追击吕布的大量鲜卑骑卒赶到,也不上前,只是将吕布重重围住,给他和蛮赫儿腾开一片宽阔的空地。

    一个是鲜卑从未败过的战魁,一个是血染成魔的无名小将。

    两人的身份相差甚远,却丝毫不影响人们对接下来这场战斗的满怀期待。

    蛮赫儿和吕布隔了三丈,谁也没先动手,静静的伫立在原地,仿佛两樽石化了的雕塑。

    风雨欲来,暴风雨前的死寂沉闷得让人害怕。

    围困的数千骑卒目光紧盯着两人,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胯下战马焦躁不安的左右摇甩马脖,原地踏着两只前蹄。

    他们第一次感受到,时间流逝得如此缓慢,一分一秒都让人倍感煎熬。空气中的火药味已经嗅鼻可闻,只需一撮小小的火苗,就能够将两人彻底点燃。

    “阿嚏~”

    最后方的一名骑卒泥沙入鼻,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随后伸手捏了捏鼻孔,狠狠呼了两口大气。

    紧绷的气氛随着这个喷嚏声,缓了下来。

    前方所有人都回头责备的看了他一眼,如此紧绷脑弦的时刻,居然还打喷嚏,这不明摆着是要找茬儿吗?

    那骑卒尴尬的挠了挠脑袋,自知犯了错误,腼腆的低下脑袋,表示认错。

    待众人回头时,蛮赫儿和吕布几乎同时前冲碰撞到了一起,电光火石的瞬间,各自挥舞着手中的长狼锤和方天画戟砸向对方,兵器交接发出刺耳的尖啸,震得马背上的骑卒双耳嗡嗡回响个不停,久久不能驱散。

    交锋只有一瞬,那些骑卒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两人的出手动作,两道身影便已迅速弹开。

    两人的动作都只是试探性的交锋,去预判对手强弱,并未使出全力,但心中都已明了。

    这一场战斗,无异是熊瞎子与恶虎的生死搏杀。

    两人弹开到七八步的距离,脚后跟顶住倒退的身体重心,再次快若闪电的急速猛冲,方天画戟与长狼锤二次交锋,划拉出一道耀眼的火花。

    这一次,两人谁都未退,贴身硬斗,方天画戟与长狼锤急速挥动,‘砰砰乓乓’的不断交响,如奏乐章。

    习武的人都知道一句话,一力降十会。

    而吕布和蛮赫儿恰好走的都是以力证道,只是相比之下吕布多上一丝技巧,蛮赫儿多了一缕蛮力。

    两人的战斗纯粹是力量上的比拼与强悍肉身的碰撞,交锋且快且慢,招式速度变幻之快让人难以捉摸。

    有可能上一秒还迅疾如雷电,下一秒就变为了老农耕田。

    围观的数千骑卒目不暇接,头脑之中完全跟不上两人的作战思路,更别说领悟其中的奥义,只能看个热闹,作为日后闲暇之余的茶后谈资。

    他们唯一能够看明白的就是,当两杆长兵碰撞在一起时,它们各自主人脸上显出的狰狞,和咬牙时露出的深红齿根。

    斗了五十余合,蛮赫儿陡然闷喝一声,手中长狼锤横扫吕布腰间,好在吕布早有提防,将方天画戟竖插入地,挡住了这拦腰一击。

    铛~

    如和尚敲钟,绕梁不绝。

    吕布双手握住戟杆,急速倒退滑行,画戟锋利的芒尖在地上滑出道笔直的‘一’字。

    “好!”

    众骑卒齐齐喝彩了一声,明显刚刚是蛮赫儿击退了吕布,占据上风。

    吕布唾了小口血水,倒提画戟狂奔,冲到蛮赫儿面前,当头一戟劈下,这一戟已用了十二分的力气。

    方天画戟施加的重压如山,蛮赫儿双手托起长狼锤堪堪挡下,庞大的身躯陡然下沉,膝盖跪裂地面,深陷土里,继而双臂奋力往上一顶,弹开吕布的画戟,站起身来,膝盖处血流汨汨。

    两人间隔了五步的距离,微微喘息之余,又互相戒备凝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两人在这一次激斗之后,心有灵犀的同时选择了罢手,再斗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蛮赫儿的任务只是护卫步度根的生命安全,并非是跟吕布斗个你死我活;而吕布表面杀气凛凛,实际上体力已经过度透支,已经无力再战。

    蛮赫儿领着溃散的鲜卑军离去,吕布握着方天画戟站在原地,握戟的手臂第一次不听使唤的抖瑟不停,只不过他用袖布掩饰得很好。

    曹性担心吕布的安危,撇下已经冲进关内的狼骑营,令侯成领兵前去与老将军张仲汇合,自个儿驰马狂奔吕布那处。

    “头儿,你一定不能……也不可以有事!你跟我说过,你可是天下无敌的吕奉先啊!”

    此刻策马疾奔的曹性嘴里像个小女人一样的碎碎念着,双眼发红。在他心中,什么狗屁镇北将军,就算是皇帝老子也不如一个活着的吕奉先来得重要。

    望着潮蚁般退去的鲜卑大军,吕布找了根平整的木棍顶在腰间,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不可以倒下,不可以倒下……

    …………

    抄了鲜卑后方的宋宪等人,一路杀来,终于在战场之上找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宋宪率先滚鞍下马,望着已经奄奄一息的吕布,语腔里带有哭声:“头儿,宋宪不辱使命,斩破鲜卑后方全部号角手,特来复命!”

    身后流血受伤都不曾哼过一声的狼骑营汉子们,此刻泣不成声。

    “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不用你们给我号丧。”

    吕布换了口气,笑骂了众人一声,随即很是开心的对跪在地上的宋宪说着:“宋宪,起来吧。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一次,干得是真漂亮!”

    说完,吕布大口急促的喘着粗气,不断的厮杀使得他虚脱至极,他实在需要大量的气息来缓和调节,五脏六腑以及脉络之间已经彻底崩乱。

    这,是武人的大忌。

    宋宪起身,一把将插在地里的旗帜高高举起,染满鲜血的旗帜在空中迎风摆动。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汉子,破天荒的大声吼了起来:“吕字旗下!”

    “所向披靡,所向披靡,所向披靡……”

    狼骑营的汉子们扯开嗓子愤声大喊,这一刻,他们用自己的双手,守住了属于他们才有的荣耀与信仰。

    吕布脸上勉强露出个可以称之为笑容的表情,极为吃力的将手中画戟举起,面向雁门关的城头,嘴巴一张一合,只有两个字:赢了。

    狼骑营的士卒一拥而上,将吕布抬起,抛向高空,稳稳接住,再次抛起,口中欢呼着他们的英雄。

    神话故事里不是常说的吗,英雄出世,只手可以擎天。

    狼骑营的欢呼声感染了所有的人,连韩烈这个硬汉都忍不住背靠墙角偷偷抹了两把眼角,咧咧着嘴,又气又笑的说了起来:“吕奉先这小子要是再这么玩命儿,今后干脆叫吕疯子得了,不过对这小子,我老韩从头顶到脚跟的彻底服气……”

    擂完三通鼓的老将军放下手中的一对鼓槌,耳旁传来城头士卒们喜极而泣的欢呼声,眼中是那个一次次被高高抛起的青年,老将军抚着胡须,欣慰的笑了起来。

    有些人,天生为沙场而生,注定了要在那部流血的青史上,留下一个让后世如何都绕不过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