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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这些尸骨都是大月士兵,宋正则与乐思越下意识地舒了一口气,但仍旧心有余悸。
这般惨烈的现场,据他们所知,明玉州与大月作战的,不过都是些州府散兵和自发组织的民兵。虎头营的人方才接了宋承雅的军令赶赴明玉州。明玉州不过只有一个文官王解颐守着,要说王解颐能想出火烧大月人的计谋,宋正则自然是不信的——王解颐若是有这能耐,当初在南巡要不就跟着干一票大的,要不就早向沈湛揭发。用得着如今哆哆嗦嗦不上不下么?
可若不是王解颐,明玉州哪里又多出这么个人物?
宋正则与乐思越对上眼,都在对方看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宋正则与乐思越想到的,沈湛也自然想到。若是明玉州发动了这一场突然的火困之局,大月如今率兵的七皇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若是他有下一步的举动,很有可能便是趁着明玉州觉得自己小捷一场之时,发动突袭。
沈湛面色一沉,不知想到了什么,心头跳得飞快,他抬头向看不见动静的山崖望去,上头黑蒙蒙一片,竟似乎隐约有呐喊声传来。
沈湛突然感到心上一悸,他翻身上马,朝宋正则与乐思越示意:“岳丈、岳母,朕先行一步,去前方探个究竟!”
也不等宋正则与乐思越说什么,他跨马便走,眨眼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沈湛如今不止一次庆幸,自己莫名其妙来的感应,莫名其妙心痛难当,恨不得立马赶上山崖之上瞧个究竟的情状。
若是自己迟疑一会儿,若是自己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也许如今在他眼前的,只是一具没有气息的躯体。
那种在宫中小竹林中,以为那句烧焦的尸骨便是宋弥尔时,那种撕心裂肺毁天灭地的绝望和痛苦,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当他赶到,看着那杆长枪,离自己心爱的、找寻千万遍的姑娘的心脏,只有寸许,沈湛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爆发那么大的潜力,从马上一跃而起,憋着一口气,几丈远的距离眨眼便奔到,根本来不及蓄力,也忘记还有内力这一说。
只凭着本能挡在宋弥尔跟前,凭着本能接住那一杆长枪,虎口裂开,胸中发闷吐出一口郁积已久的鲜血。
可这还不是最痛的,最痛的心爱的姑娘就在眼前,她明明看到了自己,却好似没有看见。
······
明玉州的散兵打不过大月七皇子率领的专业军队。
而大月七皇子的军队也打不过大历将军宋承雅率领的虎头营。
这场战役虎头营的人甚至还叫嚣着没打过瘾,已经全歼大月两万人,生擒大月七皇子。
宋承雅乐呵呵地派虎头营的人回明玉城收拾城内事务。陛下要住、自己的妹妹爹娘也要住不说,便是这大月国的七皇子,也应该享受高级的人质待遇,要知道大历人风雅又守礼,即便是这种大喇喇侵犯明玉州的敌国皇子,大历也会拿出天朝上国气势,绝对不会肚量狭小,叫七皇子站在菜市口被老百姓们扔烂菜叶子。
就好比大象绝对不会因为一只蚂蚁而愤怒。
这是宋承雅的原话。宋承雅历来文质彬彬、风流倜傥,书画一绝,不知有多少望京少女芳心暗许,谁知道这样一个玉面郎君竟是幽州十三关的统率呢?
这件事就连宋弥尔都不知道,若是她知晓,恐怕当初也不会因为沈瑶和柳疏星的谎话而轻易动摇了,幽州关隘历来交给当朝天子最信任之人把守,毕竟幽州十三关直转而下就能攻入望京。这信任沈湛偏偏给了宋承雅,这其中深意,宋弥尔若是知晓,恐怕也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
不过,宋承雅做了幽州统率这件事,本就属于机密,那时候宋丞相还在朝野大权在握,宋弥尔又刚入宫闱做了皇后,若是晓得宋家二公子掌了幽州十三关,恐怕弹劾的奏章会如同纸片飞来。宋家再想要遗世独立,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件事,宋承雅连他的爹娘宋正则与乐思越都是瞒着的。
反正宋家对子女向来松泛,只说要去游历,离家一年半载的,也没什么大惊小怪。这才叫宋承雅与沈湛做成了这件事。
在一夜之间焕然一新的知州府邸,宋弥尔这才了解这件事。
当下,她便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沈湛。
似若是不论他与柳疏星、尉迟嫣然甚至文清婉那一摊子事,沈湛在宋家这件事上,似乎不仅没有做错什么,还偏帮了他们。
这种不知面对的情绪,待到第二日宋正则与乐思越找上门来,便更深了。
在外漂泊一年有余,这还是宋弥尔头一回在这般富丽堂皇的地方过夜。
昨日沈湛救下宋弥尔,与沈湛随行的伯尹陆训,也救下了朱律。
如今朱律可是对伯尹陆训心怀感激,不过她也知道伯尹对浴兰有那么几分未说破的意思,自己不好再接近,倒是可以回头叫浴兰好好谢谢。
而陆训嘛,本就是个小孩子,朱律一向只当他是个小弟,这回得了陆训搭救,磨不过他,便答应与他过过招。
宋弥尔白日醒来,朱律已经与陆训在庭院里过了好几招。
宋弥尔由着王解颐寻来的临时侍女服侍着梳洗一番,便倚在窗前看朱律与陆训打斗,顺便自己也偷学点招数。只不过这二人路数高级得很,宋弥尔这一二分内力看过去,只觉得刀光剑影好不热闹,只看明白了一招半式便再也弄不明白。
宋正则与乐思越来的时候,朱律与陆训还打得畅快呢,压根没注意到院子门口站了人。
宋正则气得脸色铁青,随手捡了一枝树枝,也不顾乐思越的劝阻,将那树枝往正在缠斗的二人中间一丢!
只听得“噼里啪啦”几声,那树枝在二人的内劲之下,竟是随即绞成了粉末!朱律与陆训也被外力所扰,不得不停下手来。
陆训还犹自不满,冲朱律嚷嚷:“诶,停下来作甚!再来打一场!方才是谁往小爷我这儿扔东西的?!”
朱律却早已骇得脸色煞白。若说她在宋家最怕的是谁,头一个便是宋家家主宋正则。与宋弥尔从小长大的主仆情谊不同,宋正则可不会吃朱律那一套。他在这些人面前自来威严,又是宋家家主,朱律当场便下得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