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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一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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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真是一个美好的误会,贾玖割开自己脸上的伤口是为了加快自己脸上伤口的愈合,可到了张家老太太的嘴里,就成了他自残以保护家人的至纯至孝之举。不但是张家人这么相信,就是宫里少部分知道的人都是这么相信的,所以皇帝没有继续发作贾家,也没有继续发作贾赦,可是在贾赦听来,又是自己的女儿做了牺牲,保全了他这个没用的父亲。

    贾赦心如刀割,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到女儿屋里,表示要看女儿的脸。

    贾玖见贾赦魂不守舍地回来,到家以后连衣服都没有换就跑到自己的屋里,一开口就要自己洗掉脸上的仙人掌一事有些莫名其妙。

    贾赦见女儿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女儿不肯是为了不让自己伤心,立即就怒斥那些丫头:“怎么?我这个老爷还使唤不了你们?”

    贾赦的模样吓坏了贾玖屋里的丫头们,小红跟晴雯更是顾不得自己是贾母给的大丫头,一个跪着捧着脸盆,一个跪着捧着托盘,托盘上是干净的布巾。

    贾赦亲自用帕子醮了水,一点一点地擦掉了贾玖脸上的绿泥,映入他的眼帘的是十一个狰狞的血口子,衔着绿泥对着他笑。

    这些日子,贾玖不敢兑换时间去高级修炼场,甚至还花了点数压制住了禳命女功体的自疗能力。所以,他脸上的伤口的愈合速度就跟普通的女孩子差不多。而这个伤口是昨天晚上他才割开的,为了挤出毒血,他还颇费了一番功夫,使得那些伤口看上去格外吓人。就是仙人掌有清热解毒、化瘀消肿的功效,也不是一日功夫就能够起作用的。更不要说,不是每一种仙人掌都可以用来美容,有的仙人掌的汁液可是见血封喉的,而贾玖用的这一种,虽然不是见血封喉的毒仙人掌。却也带着轻微的毒性。只是贾玖如今的体质不同于常人,这才不大明显而已。

    只是这样看起来,贾玖的脸上的伤口就看上去更加可怕了。

    贾赦突然将女儿搂进怀里,贾玖莫名其妙。却清晰地感觉到了肩头的湿意,就是边上站着的张倩也是眼泪汪汪的。边上的丫头们更是个个都低了头,连吸气吐气之声都听不到。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贾赦道:“丫头,你是个好的,多的我也就不多说了。你要记着,你是我闺女,对老太太敬着就好,但是没必要事事都顺着老太太。对那边也是。他们要是遵守客人的本分,你就跟他们客客气气的。若是他们不守客人的本分,你完全不用理会他。有什么事儿记得跟父亲说,莫要事事都压在心里。知道了么?”

    贾玖有些奇怪,却还是点了点头。

    贾赦又怕女儿一个人势力单薄,就对张氏姐妹道:“你们姑母年纪小。有些事儿你们记得搭把手。记着,你们是我大儿子的闺女,就是你们二叔将来有了女儿也比不得你们是长房嫡女。记住了么?”

    张清还没有反应过来,张倩却是跪下了,张清赶紧也跟着跪下,口称:“谢过舅公。”

    贾赦长叹了一声,道:“你们也该改口了。记着。你们是我们家的养女,我是你们的祖父,这是你们的姑姑。明儿个跟着你姑姑出去作客,见到张家人,记得嘴要甜。那是你们父亲的亲外祖家。”

    张氏姐妹却是傻了,或者说。从这一刻开始,他们不再姓张,而是姓贾了。哪怕是顶着张倩这个名字多年,张倩在心里还是把自己当成了贾迎春。如今他也算是认祖归宗了。张清穿了的日子不算长,张清这个名字他都没有认同呢。如今又换了名字,叫他很不适应。

    贾赦长吁短叹地走了出去,那些丫头们赶紧上来给贾倩贾清姐妹两个道喜。玳瑁和琉璃两个丫头更是高兴,连忙替自家已经傻了的两个姑娘发赏钱。

    他们这样的丫头,姑娘的身份和地位直接决定了他们在贾家的仆役中的地位和影响力。以前这贾倩和贾清两姐妹挂着是张家的姓,就是说出来也是外姓人。他们原来是贾母身边的三等丫头,又赶上了贾母屋里的丫头们集体大升职的时候,本来他们应该跟琥珀这些人一样,成为贾母屋里的二等丫头的——贾家的规矩,贾母是贾家的太夫人,他身边的丫头就比别处尊贵,贾母院子里的丫头们在别处就等于一等的丫头,就好比贾宝玉身边的袭人,原来就是贾母屋子里的二等丫头珍珠——玳瑁和琉璃俩没能成为贾宝玉屋里的一等大丫头,也没有成为贾玖屋里的丫头,反而伺候了两个外头来的。说是一样是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可是将军府小姐的丫头跟无依无靠投奔了来的小姐身边的丫头能一样么?

    如今可不一样了,贾赦这个家主、族长亲自开口了,承认了贾倩贾清两姐妹的养女身份,还让他们参加了祭祀,还让他们领了福菜,这就等于昭告了众人,贾家又多了两位正儿八经的上了册子的小姐!

    玳瑁和琉璃比其他人反应更快,也比其他人更希望这件事能够传遍贾家每一个角落。

    稍晚一点的时候,就是贾母那里也都知道了。贾母原来是想阻拦儿子这个念头的,可是儿子却告诉他,他已经将这姐妹俩写上册子了,贾母也只得罢了。谁让贾母之前已经发话了,他依旧在贾珍这边,不来贾赦这边的呢?如今就是要改口却也难了。

    贾母看不上贾倩贾清姐妹两个人,连赏赐都不愿意给,可是贾赦却让人抬着他给这姐妹俩的礼物在后花园里绕了一圈。贾家的奴才都是聪明人,连林之孝也不顾贾母,给这姐妹俩送了四盆盆景来。

    听见这样的消息,就是探春也坐不住了,第二日更是寻了个空儿,亲自来了浣纱馆,听说贾倩贾清姐妹两个不在浣纱馆,又特特地来了贾玖这边。以前他可是从来都不踏足贾玖的屋子的,无论贾玖穿过来之前还是贾玖穿过来之后。

    经过张家妯娌的教导之后。就是再不顺心,贾玖也不会不顾礼仪。就是明知道自己跟探春之间并不亲近,就是明知道探春对自己成为嫡女并回到父亲身边一事很有意见,贾玖依旧起身出来迎接。

    贾玖带着弟弟和侄女儿在房门外跟探春厮见过之后。并没有直接请探春入内,而是道:“今儿个倒是难得。三妹妹想来也没有见过母亲罢?不如我们一起去给母亲请个安?”

    探春一愣。就是他非常看不起邢夫人,他也只能点头,低声应了一声是。

    贾玖抱着弟弟跟探春并排走这,贾倩贾清姐妹两个人走在后面。贾清在很多时候还保持这穿越女的脾气,对自己有利的人还好,对妨碍到自己的人素来是要挑一挑眼的。如今他是贾赦的孙女儿,是贾玖的侄女儿,探春对贾玖的态度和神情,自然引起了他的不悦。他冲着探春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示意自己姐姐注意探春。

    贾倩摇摇头,示意妹妹稍安勿躁。

    探春的脾气,贾倩一直是知道的,与其说他精明强干,还不如说他上进心太重。为了讨好王夫人。拿着自己的生母和弟弟作筏子也就算了,可是不停地作践着自己的同胞弟弟,未免太过冷情。自己积攒银钱,还给贾宝玉做鞋子,却面子里子都不给赵姨娘。尤其是赵国基死的时候,明知道赵姨娘很需要那笔银钱,明明李纨也点了头。他还是跟赵姨娘大吵大闹了一场。固然他是立了威信了,可是后来改革的好处还不是让薛宝钗一人得了去?

    如今两世为人,贾倩也看明白了,这个妹妹也是个蠢的,只知道拿着赵姨娘这种不相干、没有后盾的人立威,真正的人他不但不敢动。反而拿着自己作人家的垫脚石,甚至还不把林黛玉当一回事情,一个劲儿地捧着薛宝钗。他这样的性子,到了外头,不是被人当成棒槌就是早死的命。

    贾倩微微叹息一声。当日大观园里的女孩子们。哪一个不是早死的命?不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就是自己作死。林黛玉是前者,其他人,大多是后者。

    就在贾倩出神的时候,邢夫人的正房已经到了,如果不是他妹妹拉了他一把,只怕他要被门槛给绊住了。感激地看了妹妹一眼,跟着前面的两位姑姑进了屋子,贾倩站在边上,低着头不说话。

    邢夫人的屋子,探春是第一次来。

    他素来是知道邢夫人是从来都不得贾赦的心的,有的时候贾赦根本就不给这个继室夫人脸面,不止贾赦是如此,贾母也不喜欢邢夫人。所以在贾母跟前的时候,探春很少看这位大太太,哪怕对方在贾母跟前还有个位置。

    但是,如今邢夫人躺下了,自己的堂姐却得了好处,成了嫡女,探春就不得不多想一点了。

    看着邢夫人昏沉沉地在屋里躺着,探春四处看了看,道:“大太太的屋子就是跟别人不一样。宝姐姐那屋里暗沉沉的,还一股药味儿,我还以为大太太这里也一样,哪里知道大太太这屋里不但能够看到外面的鸟语花香,就是屋里也透着一股清爽的味道。就是不知道这大夫几日上门一次?给大太太吃什么药呢?”

    这话说的,听在贾清的耳朵里,倒是有意挑拨,说贾玖对母亲不尽心呢。

    莫要说贾清忍不下去,就是王善保家的也忍不下去,只听王善保家的道:“三姑娘,老婆子我不知道那宝姑娘贝姑娘是怎么一回事情,也不知道他生得什么病,一定要闷得密不透风的、连人都见不得。老婆子只知道,原来御医都劝我们姑娘放弃了,可是我们姑娘依旧尽心尽力地伺候着我们太太。而我们太太,就跟睡着了一般,莫要说我们,就是御医和风大夫也都惊讶我们太太一直撑到了今天,这情况还比一般人好。想来,各人的病症不尽相同,那位宝姑娘贝姑娘需要闷在屋里里不得见人,我们太太就需要时时开窗、日日听这鸟语花香。”

    探春没有想到居然连王善保家的都敢抢白他,脸上一片雪白。而贾玖也没有安慰他,而是抱着弟弟依旧问王善保家的有关邢夫人的各种琐事,每日里能够吃多少东西、喝多少药,这粥水是用得多了还是少了。被褥几日换一次,帐幔几日换一次,身上的睡衣一日换几次,今日又换了几次。王善保家的都一一答了。

    过了好半天。贾玖跟王善保家的说完了,这才对探春道:“三妹妹觉得无聊了罢?不如去我那屋里坐坐?”

    探春忍着气站起来,跟着贾玖出去了,却在门口的时候道:“二姐姐,不是说御医也都放弃了,为什么还让大太太这么拖着?让他安安静静地去了不是更好?”

    王善保家的在屋里听得明明白白,气得柳眉倒竖、怒发冲冠。他是邢夫人的陪房,如果邢夫人没有了,这座宅子里还有他的地儿么?探春说这样的话,跟挖王善保家的的心肝又有什么两样?就是为了自己、为了他的儿孙。王善保家的也会支撑下去。

    只听贾玖道:“看妹妹说的,母亲不是好好的么?腿脚没有问题,也吃得下去东西,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现在母亲还是昏昏沉沉地躺着,说不定哪天母亲就醒来了呢。人那。就是不能放弃,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若是自己都放弃了,别人又如何帮助你的?人助者天助之,古话这样说,总是有道理的。”

    跟着贾玖进了厢房的正堂,探春往左手第一把交椅上坐了。下面的小丫头看茶上来,才听探春道:“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两位侄女儿。只是我来得匆忙,却是没有带贺礼。还望两位侄女儿海涵”

    贾倩连声道不敢。

    贾清却道:“三姑姑有心了。对了,我听说三姑姑有位同胞弟弟,比我们三叔略大一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生日?我们也好早日准备起来,免得错过了,被人笑话我们不知礼。”

    探春哪里知道贾环是什么时候生的?就是贾环今天多大了、身边有几个丫头、屋子在哪里他都说不清楚呢。

    见探春支支吾吾地说不清,他的丫头侍书马上就道:“环三爷是年底生的,因为赶在大节下。家里忙着过节,所以连周岁都不曾好好地过过。”

    贾清拍手笑道:“说来也巧呢,我记得姑姑也是年底出生的,因为是腊月里,事情多,也不曾好好地过过生日,就不知道环三叔跟姑姑谁的生日早一点。”

    这下,侍书却是打不上来了。

    贾玖笑了笑,道:“十二月里头一个生日是环儿,说来也巧,正赶上腊八节,那个时候父亲还说,环儿的这个日子好,正赶上佛成道节,将来说不定也能够借着这个兆头中个文进士呢。二叔的生日是腊月二十四,小年过后的头一天。往年除了大寿就连小生日也很少做的,只在生日当天,接受小辈们磕头罢了。如今我们家分宗出来了,倒不用去给二叔磕头。再来就是我了。我比二叔还晚些,十二月廿七,大家都忙着过年呢,哪里有那么多的功夫给我过生日?往年都是太太让人给我送两样首饰,再让王妈妈给我下一碗面也就是了。说起来我也是有口福的,王妈妈做的面可是家里数一数二的。”

    想起过往,贾倩也是一脸的怀念。是啊,谁都说邢夫人苛刻,可是他在贾母的院子里的时候,每年也只有邢夫人会为自己张罗一下了。可惜,后来自己进了院子,甚至连给父母请安都很少去了,也难怪自己这位继母对自己冷了下来。如今想来,自己这个继母曾经也想过好好地养自己,只是自己无能,这才让他打消了念头。

    探春没有想到,贾玖不但记着自己的,就连贾政和贾环都记着,一时之间也委实愣了愣。他的模样在贾清的眼里,只会越发讨厌。

    贾家用的林家的财产盖起了大观园,所以贾家上面默认了林黛玉和贾宝玉的婚事,可是探春呢?记着薛宝钗的生日,记着袭人的,却把林黛玉丢在一边。还说林黛玉是外人,外人个屁!难道林黛玉不姓贾,薛宝钗就姓了贾不成?贾清可不相信,拿着账本的贾探春会看不出来这么明显的事情?若是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也就不是精明能干的三姑娘了。可是他看出来的,却作践林黛玉,那就是人品有问题!

    贾清的原则就是,交友要交厚道的人。至于不厚道、人品有问题的人,就是你对他千好万好,也说不准将来对方会不会因为各种奇葩的理由咬你一口。

    不过今日是个好日子,贾清不至于立刻就堵探春。他如今是贾家的正经小姐了。不需要跟探春争闲气。该端着的时候,贾清比其他人更会端着,却不知道他这个模样让探春看了更生气。

    探春道:“难为二姐姐记得如此清楚。就是不知道大老爷和去了的大哥哥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我也好早早地准备起来,免得临时忙乱。”

    只听贾倩道:“祖父的生日是九月十一,重阳节后的第二天,父亲的冥诞是在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祭日是四月二十六,也就是芒种节,也是宝叔的生日。二叔的生日是在三月初九,比三姑姑的嫡母就晚了八天而已。三叔的生日五月里刚过。想来三姑姑是不会忘记的。至于先头的祖母,冥诞是十一月十一,祭日是八月里,祖母的生日却是在八月初一。还有东府的大老爷,他的生日却是在九月里。”

    贾倩说完了就低下头喝了一口茶。却是把屋里其他人都震住了。

    来了才这几日就把这家里数得上号的人的生日、冥诞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位主儿可着实不是个好糊弄的。

    探春原来以为这姐妹两个里面数妹妹不好打发,却没有想到这做姐姐跟自己的堂姐一样,也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主儿。

    比起探春,贾玖和贾清心里更是有数。这个贾倩的壳子住着的才是原来的贾迎春,他要是不知道这些,那才是有鬼了。

    倒是边上的几个有心的丫头记住了已经过身的大爷的冥诞。甚至还有心多想。二月二龙抬头,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日子。若是说大爷生在这个日子里让人忌讳了这才丢了命,这也说得通。但是为什么不在大爷还是个婴孩的时候动手,反而在大爷长大了,正在议亲的时候动手,这事儿就有些古怪了。

    就在这屋里气氛紧张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小丫头通报,却是贾宝玉来了。

    既然探春都进门了,贾玖倒不至于将贾宝玉拒之门外。毕竟贾宝玉如今也才七岁,打礼教的擦边球也不是说不过去。

    贾宝玉倒是真心实意地来给贾倩贾清姐妹俩道喜的。他与姐妹们见礼之后,还给贾倩贾清两个作揖。慌得这姐妹两个连忙回礼。

    贾宝玉道:“我原说你们本来就该是我们家的人,如今却是真的成了一家人了。这是我在外面得的,一副米芾的字,一副是米芾的扇面儿,这字倒也罢了,可这扇面儿却是难得,还是团扇的。你们留着玩便是。”

    贾清笑道:“按宝叔说的,字跟扇面儿却是有高低的,不知道宝叔是把扇面儿让给姐姐呢,还是故作大方留下扇面儿,将字让给姐姐?”

    贾清素来是个爱笑的女孩子,可贾宝玉从来却不曾得过他的笑脸儿,等贾清说完了,贾宝玉却是呆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贾宝玉见贾清这样问他,他自己也呆了,急得在屋里团团转,不知道该赔罪好呢,还是将东西拿回去才好。

    贾玖笑道:“罢罢罢,既然宝玉已经知道错了,你们就收下这些东西罢。”

    贾倩和贾清连忙应了,又跟贾宝玉道谢。贾宝玉连声道不敢。

    见贾宝玉来了,探春连忙起来,将位置让给哥哥,自己往下面坐了。贾宝玉坐了,这才道:“二姐姐,前日我过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开门?”

    贾玖故作不知,道:“宝玉,你说的是哪一日?”

    贾宝玉还以为贾玖真的不知道,当下回答道:“当然是六月底的最后一天啊。”

    贾玖道:“宝玉,你也知道的,七月的祭礼多,我忙着打理那些祭器就忙昏了头了,你两个侄女儿也要给我打下手,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玩乐?当然是关了门,在后面忙活。你在那一天过来,我当然听不见啊。”

    贾宝玉道:“不对,我听说那日二姐姐这里还来了客人。二姐姐骗人!”

    贾玖道:“宝玉,这你可说错了。那日我的确有外客,可是客人跟我一起也在后面的小花园子了。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看证据。后面的花园子里还秃了一块呢。”

    贾宝玉当然不信,贾玖就带着他浩浩荡荡地去了后面。

    看见面前光秃秃、黑乎乎的泥地,只有零星的几根野草趴在那里,在花团锦簇的花园子中央。显得分外难看。贾宝玉这才信了。探春非常惊讶,道:“二姐姐,这里原来种的是什么?好端端地怎么把他挖了?”

    贾玖笑道:“当然好东西。你们也知道的,我父亲最喜欢摆弄这些花花草草,若是见了好东西,就是花上千金万金去换也是舍得的。可是边关缺粮草啊,偏偏朝廷还拿不出军饷。我就让他把这里的花草拿去换粮草了。”

    “大老爷舍得?”

    贾玖道:“自然是事先得了父亲的首肯的。”

    贾玖当然不怕穿帮。贾赦的那些手段,他知道得清清楚楚。这些花草其实不值上千两纹银,但是贾赦添置这些花草的时候,往公账上报的银钱就是这个数儿。那个时候。贾家的银钱是握在王夫人的手里的,王夫人花着别人的钱不心疼,甚至为了做假账中饱私囊是可了劲儿地花钱,这些钱原来都是贾赦的。贾赦反抗未果之后,为了减少损失。也为了存下私房钱,贾赦也学着王夫人虚报假账。原来几十两银子弄来一堆的东西,他非要说每一棵都是几百两数千两银子弄来的,就跟八百两买个最多只值十两的丫头是一样的道理。

    如今,他拿回了属于自己的财产,还抄了那些奴才的家,有了更大的进项。自然对这些花花草草也不上心了——真正值钱的花花草草,他也不可能就这么露天种着——贾玖跟他一说,他也点了头,也不管女儿会如何处置。

    年仅六岁的探春自然是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却觉得贾赦对贾玖是没的说的。想这个堂姐跟自己一样住在祖母的院子里的时候,就是下面的奴才们都敢给他眼色看。这个堂姐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可如今回了自己父母身边,堂姐变成的父亲的掌中宝,家里的婆子们远远地见了就换上了小心巴结的笑脸儿,让探春对自己的父亲有几分期待起来。

    探春是个有心计的女孩子。心中有了算计,就撺掇着贾宝玉跟他一起去探望贾政,却忘记了贾宝玉是最害怕见这个父亲的。

    没错,贾政是个糊涂虫,或者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的主儿。作为一个官员,而且还曾经是天天需要上衙门的工部主簿,他会不知道自己不应该住在荣禧堂里?他当然知道。可惜他还是不顾国法家规住在了荣禧堂里,还端着读书人的架子堂而皇之地住着,并且代替哥哥出去应酬!

    娿难怪贾家会被边缘化,想来只要是心中有廉耻二字的人都看不起贾政。

    同样,贾政自己心里也是很清楚的,他也非常清楚自己的能耐,所以对自己的两个儿子抱着巨大的希望,希望自己的儿子为自己挣出一个光明远大的未来。只可惜有可能实现贾政的梦想的贾珠死了,至于贾宝玉,就是贾家不指望贾宝玉走科举,贾政都忍不住对贾宝玉失望。

    是的,只要是为人父母的只怕都会被贾宝玉这个熊孩子给气死,无论贾宝玉在外面面前表现得再好。

    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孩子,哪怕是薛蟠这样的呆霸王在外人面前也有一两样可以看得过去的地方,比方说对母亲的孝顺和对妹妹的关心,贾宝玉也一样。有外客的时候,尤其是这个客人还是贾宝玉非常不耐烦的国之禄蠹、鱼目之流的读书人和老女人,贾宝玉会忍着不耐烦,作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来,可要是像林黛玉这样娇娇嫩嫩的女孩子,他一准发疯。

    贾宝玉的这种性格,在长辈看来,见了外客还是可以混过去的,问题是贾宝玉自己本身不知道上进。不读书也就算了,家里也不指望他考科举走仕途,可是他连书本都不碰那就成问题了。不止如此,贾宝玉还非常喜欢吃丫头们嘴上的胭脂。在贾政的眼里,这是最讨厌的。

    如果说贾政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是谁,非他的哥哥贾赦莫属。在贾政的眼里。他的哥哥贾赦不会读书,也不知道上进,古早以前就不说了,就说邢夫人进门以后。更是天天在家玩女人,跟就是个下流坯子。可就是这样哥哥,却牢牢地压了他一头。因为是长子,所以祖母疼着,将自己的嫁妆和大部分的私房都给了哥哥,自己什么都没有;自己祖父也是,在祖母的影响下,临终的时候分私房的时候,不但父亲有,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哥哥也有。自己这个争气的孙子还是没有;就是自己的父亲临去的时候,自己的哥哥也得了绝大部分,而自己拿到的依旧不及哥哥的一个零头。

    每每想到这个,贾政的心里就直泛酸,却忘记了。他的哥哥贾赦是父亲的嫡长子,是祖父祖母的嫡长孙,本来就是不同的。礼法也好,国法也好,都明文规定了,如果一个人死了,他的财产中的大部分要给自己的长子。嫡次子与其他儿子一起只能分祖产之外的财产的一半,而这一半里面嫡长孙还有拿走一半。如果死去的这个是个女人,那么他的自由度要高一点,他可以在儿子和孙子中决定自己的财产的具体分配,但是一样不能剥夺嫡长孙的权利。

    就拿贾母贾代善夫妇为例,贾赦是他的长子。贾代善死的时候,贾赦先头的那个儿子还没有死。那么贾代善死后,祖产当仁不让都是贾赦的,他自己的私产,在贾赦、贾政和贾赦的长子三个人分。而贾赦作为长子,能够拿走贾代善的私产的一半,贾赦的长子能够拿走剩下的一半的一半,也就是贾代善的私产的四分之一,至于剩下的四分之一,如果贾代善还有别的儿子,那么就是贾政跟贾代善其他的儿子一起分,实际上贾代善没有其他的儿子,所以贾政能够得到嫡次子能够得到的最大份额,也就是贾代善的私产的四分之一,跟贾赦的长子拿一样的份儿。

    想想吧,贾家是在贾代善的父亲贾演手里起来的,贾演的妻子在高祖皇帝在世时候更是享尽了尊崇,作为贾演的嫡长孙,在贾演只有一个儿子的情况下,贾赦几乎就是跟父亲贾代善平分了祖父的私产。也就是说贾演去世的时候,除去祖产的那一块儿,贾代善和贾赦得到的东西是差不多的。而顾氏太夫人偏爱贾赦,他去世的时候,他的嫁妆和私房也是在儿子和长孙之间平分的,什么贾演的战利品、什么宫里的赏赐,只要是属于顾氏夫人的,在最后,都被分给了顾氏夫人唯一的儿子贾代善和嫡长孙贾赦,贾政这个次孙只是得到了一点点银钱而已。

    跟贾母不一样的是,顾氏夫人是祖母,没有贾母一样的慈母心肠。在顾氏夫人的眼里,贾政已经被养歪了,连起码的尊卑都不知道,不值得他的关爱。所以顾氏夫人将自己的四房都给了儿子和长子并不奇怪。

    贾代善呢?他能够做出将女儿嫁给林如海,而不是送女儿进宫这样的事情,可见他也不是笨蛋。贾母会默许贾政和王夫人将贾元春送到宫里去,若是换了贾代善在,只怕是第一个摇头。

    贾代善也是知道自己妻子和儿子的人。所以,他不会为贾政破例。因为贾政不值得。在贾代善的心中,如果给了这个儿子大量的钱财那才是害了他。这个小儿子不但是个守不住钱财的,而且还是个没脑子的,与其让贾代善将私房给了小儿子、让小儿子败光了,还不如将大部分的钱财留给自己的长子,等自己的小儿子落魄之后,让自己的长子多照应弟弟一些。所以贾代善将自己大部分的私产都并入了祖产给了自己的长子,剩下的自己的长子和长孙一拿,留给贾政的就只剩下一点点了。

    贾代善有多少私房,贾母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贾代善却坚持贾演和顾氏太夫人的决定,力挺贾赦,让贾政只拿到了一点点财产,这彻底惹毛了贾母。

    贾母是贾代善的原配,在贾家风风雨雨几十年,从重孙媳妇做起,一直做到婆婆、太婆婆,他如何忍受得了长子跟次子之间如此之大的差距?贾母从重孙媳妇开始,在贾家呆了这么多年,贾家有多少祖产,贾母会不知道?让贾母失望的是,自己的丈夫宁可将大部分的私产变成祖产交给那个跟自己不亲的长子也不愿意多给贾政一点,叫贾母如何受得了?

    人年纪大了就会变得执拗,贾母也一样。贾母只知道贾政吃亏了,却把贾代善的交代抛之脑后。贾母一心想补贴自己的小儿子,这才有了荣国府的古怪。

    这些事情,小辈们大多不怎么清楚,就是后来嫁进来的邢夫人也不怎么清楚,但是贾政王夫人夫妇会不知道?

    他们当然知道。但是闷声发大财谁都会做,不是每一个人在面对金山银山的时候都有那么好的抵抗力的。王夫人刚开始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但是有人诱导、有人护航,一开始的时候王夫人是小心翼翼唯恐被人发觉了,后来则是不怕挖掉贾家的根基,就怕自己的腰包不够鼓。

    贾母终于养出了一条可以把他连同整个贾家一起鲸吞掉的巨蟒。

    如果不是贾玖穿过来了,如果不是贾玖找到症结,并且一刀致命,将事情闹上金銮殿,只怕杯具会重演。

    但是年迈的贾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安却不会在人前服软,而贾政更是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只会认为这个世界不公平。自己样样不比贾赦差,可是祖父也好祖母也好,就连自己的父亲都认为自己不如哥哥,这叫贾政如何受得了?

    所以,跟贾赦一样作派、跟贾赦一样离不开漂亮丫头的贾宝玉在贾政眼里就显得分外讨厌。尤其是贾宝玉不愿意碰书本一事,让贾政觉得这个儿子就是学了贾赦的作派。

    若是问贾宝玉身上有哪里让贾政满意的,大概就是贾宝玉挂在嘴边的禄蠹二字。贾政打心眼儿里认为,贾赦就是那祸国殃民的禄蠹,贾政只觉得自己心里痛快的同时,却忘记了自己儿子说这些却是连自己也给说进去了,更甚者还将自己的祖父贾演和父亲贾代善也都骂了进去。更甚者,在外人看来,养出贾宝玉这样的儿子,贾政本身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这也是为什么贾政的边上只有骗钱花的单聘仁这样的清客的原因。

    贾宝玉不知道父亲的心结,但是不妨碍他害怕父亲,如今妹妹说要往父亲那里去。他第一个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