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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隐蔽战线从事多年的安在天,每当路过四马路时,总会想起他父亲和他在这擦肩而过的那个遥远的下午,没想到竟成了永别。”
方言在纸上,写下自己第一版的开头。
明眼人一看,都看得出这是模仿《百年孤独》的开头,“多年以后,当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想起父亲带他看冰块的那个下午。”
但是,现在不会有人知道。
《百年孤独》在国内还没有翻译出版呢!
就是这样,方言才放心大胆地把《暗算》的开头写成这样,毕竟这个开头实在太经典。
很多华夏作家都模仿过,比如《白鹿原》的开头,“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
相比之下,《暗算》这個开头还太粗糙。
方言转了转笔,准备改一改。
接着,下文就写实为主,写虚为辅,内心独白,以及蒙太奇的切换等手法都用上。
结尾,再来个小小的升华。
比如,“父亲那一天的诀别,安在天在加入隐蔽战线的第一天,他才开始明白,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
文学性这不就有了嘛!
“嘿嘿,马尔克斯可不能找我要版权费。”
方言边笑边写,下笔如有神。
一直写到了深夜,直到杨霞第三次催促他睡觉,才不得不放下笔。
“哗啦。”
听到院子里传出一阵急促的开门声,苏雅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合上了《数理化自学丛书》,透过玻璃往外看。
就见方言端着脸盆,走向水槽子,麻利地刷牙洗脸洗脚一条龙,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从来没见他洗脚洗得这么勤快。”
“下乡一趟,他的变化可真大啊。”
“……”
苏雅双手捧脸,看着他转身回屋,才收回视线,幽幽地吐了口气,拉开桌子的小抽屉。
里面,躺着一页页自己写的诗稿。
“他这么上进,我也不能落后了!”
…………
第二天,中午。
苏雅把洗好的衣服全部挂好,然后回到屋子,再出门的时候,多了一个挎包。
来到方家,大大方方地走进方言的卧室。
“呦,稀客啊,你怎么来了?”
方言大为意外。
“不是约好的嘛。”
苏雅打开挎包,从里面拿出一叠被铁夹子夹住的稿纸,“这些是我写的诗,请你看看。”
“看可以,不过事先说好,术业有专攻,小说、诗歌、散文,每个编辑都各有长短。”
“那你呢?”
“我每样都懂一点点。”
方言道:“小说懂一点点,诗歌也懂一点点,不过可能给不了什么有用的意见。”
“没事,你看吧,反正也发表不了。”
苏雅大大方方道。
“发表不了?你之前已经投过稿?”
方言听到这话,没有急着看。
“嗯,但是没有任何一家期刊愿意发表,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能是我真的写得太差了。”苏雅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
怪不得上辈子没听她提起过自己的诗!
方言恍然大悟,原来是写得太差,害怕当众出丑,这下更激起了他的兴趣,翻阅起来。
第一眼,竟然是朦胧诗。
接着往下翻,越翻越不对劲,出乎意料地不错,至少比屎尿屁诗,更像一首真正的诗。
有些甚至不逊色于《燕京文艺》刊登的。
奇了怪了!难道自己真的不懂诗?
“你这些诗为什么会被退稿,知道原因吗?”方言不禁怀疑起自己的鉴赏水平。
“我不知道,所以才找伱帮忙看看。”
苏雅郁闷道,“你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如果退稿信上没说清楚,或者没有退稿信,我也猜不出来。”方言摇了摇头,“这一次,你打算把这些诗稿投到哪家杂志?”
“《今天》。”
“没听说过,哪家出版社的?”
“芒克、北岛他们创办的杂志,专门刊登朦胧诗,我最喜欢顾城的《一代人》、《远和近》,还有舒亭的《致橡树》。”苏雅叹了口气:“如果连《今天》都不能发表我的诗,可能我真的没有这方面天赋。”
“原来如此。”
方言咂摸着嘴,嘚,这些诗没法抄了。
看着他翻动诗稿,苏雅闲来无事,四处张望,视线落在他的桌子,“你又写新东西?”
“嗯,我的第三部小说。”
“能借我看一下嘛?”
“看呗,你看我的,我看你的。”
此话一出,两人同坐在炕上。
整个卧室安静极了,只听到翻页声。
“你这个开头好独特,好奇怪,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小说的开头能这么写的。”
苏雅皱了皱眉。
方言笑道:“这是用了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打破了常规的时空叙事……”
魔幻现实主义?
苏雅虽然听不懂,但大受震撼。
接着往下看,越看越入迷,直到看完最后一行字,才抬起头望向他,“下面呢?”
“下面没有了,还没写完。”
“你这也写得太好了吧,比我看过的那些侦破特务的小说还精彩。”
“这叫‘谍战’,你看的反特小说,其实算是谍战的一个分支。”方言认真地解释。
苏雅搞懂了谍战小说的理念,眼睛瞪得溜圆:“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还要多亏你和我姐给我带来的灵感。”
方言嘴角微微上扬。
“我?”
苏雅拿手指了指自己。
方言说是今晚要在挂面厂放映的《雾都茫茫》提醒到了自己,一下子,灵感就来了。
“怪不得你听到《雾都茫茫》,会那么激动,原来是这样。”苏雅直直地盯着他看,“果然,你天生就适合吃文学这碗饭。”
“其实你也用不着气馁,你的诗,我觉得写的不错。”方言由衷地夸奖了几句。
“你就不用安慰我了。”
苏雅转移话题:“还是说你的小说吧,这次投稿给谁?”
方言说:“《收获》。”
苏雅听到“收获”,满脸惊讶:“你上进得也太快吧,前几天才刚要拍电影,现在又要投稿到《收获》了!”
方言笑道:“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真的太爱进步了。”
苏雅燃起斗志:“那我也不能落后,快说说,你觉得我的诗哪里还有进步的空间?”
两人讨论起来,一聊就是一个下午。
一直到方红从屋外喊道:“岩子,小雅,时候不早了,早点吃饭,晚上要去看电影呢!”
“差点给忘了,我先回去了。”
苏雅嚯地站了起来,把诗稿整理。
看着她离开房间,方言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在《暗算》上。
于他而言,帮这个忙,纯粹是出于发小之间的情谊,以及启发自己灵感的回报。
晚饭过后,天边的晚霞还没褪去。
苏家和方家全员行动起来,方言、苏雅和方红、方燕作为少壮派,第一批出发,拿上板凳和椅子,抢占看电影的有利位置。
杨霞、赵红梅作为第二批,解决好一切家务之后,再出发跟他们汇合。
院子里的大动静,立刻引来了刘建军。
“你们干嘛去啊?”
“去厂里看电影。”
苏雅把板凳扛在肩膀上。
“你们看电影,怎么不叫上我啊,太不够哥们了吧。”刘建军撇了撇嘴。
“你忙着复习,没好意思打扰你,刘叔刘婶对你的学习很重视,千万不要松懈了。”
方红没说是刘东方不想让他去。
“是啊,建军,你还是好好复习吧。”
方言一手拿板凳,一手牵着方燕。
“走了啊,建军!”
一个个从刘建军的身边擦肩而过,特别是方言直接无视了自己,气就不打一处来。
不生气!我不生气!学习使我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