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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安玄在堂邑紧锣密鼓地张罗开面馆之事,《梁祝》的管乐声在宫中响起。
十二月二十日,经过杨安玄提议、袁涛润色、赵牙亲自参演的新版《梁祝》在会稽王府唱响。
新版《梁祝》在已初现戏剧的萌芽,从衣着、布景和唱词上都带着戏曲的风格。赵牙亲扮梁山泊,与演祝英台的歌伎深情对唱。
《梁祝》按小说分为八场:卜卦求学、草桥结拜、高山流水、十八相送、下山求亲、楼台相会、山伯之死和化蝶双飞。
年底事多,司马道子原本只想看上两场,等闲暇时再来细看。结果一场十八相送看完,司马道子变了主意,让赵牙从头演起。
一连演了三日,司马道子看得双泪涟涟,叹道:“文靖公(谢安)当年奏请设义妇冢时,孤王年纪还小,不知人间情事,如今看这《梁祝》新曲,催人泪下、深为之叹息。”
赵牙甩着长袖,扮做梁山泊的语气道:“王爷至情至性,小民泉下亦感王爷的深情厚意。”
司马道子欣然捋须,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母后在宫中少有娱乐。《梁祝》之曲母后肯定会喜欢,孤王要将此曲呈入宫中,以娱母后。”
看着赵牙,司马道子道:“子厚,你扮的梁山泊甚好,便劳烦你为母后演上几场。”
赵牙躬身道:“微臣焉敢担劳烦二字,能替王爷尽孝,替太后唱曲是微臣的福分。”
于是,《梁祝》在会稽王的推荐下入宫演唱,赚足了宫人们的眼泪。
天子司马曜以尽孝之名陪伴李太后看曲,朝堂之事尽托于会稽王司马道子。
看到梁祝化蝶,李太后潸然落泪,对司马曜道:“万岁,老身听说当年文靖公上奏替祝英台设义妇冢,不知此冢尚在否?”
司马曜同样被剧情感动得一塌胡涂,闻言笑道:“尚在,朕听道子说义妇冢在豫州汝南郡内汝阳城外的马家庄,这本《梁祝》便是汝阳袁家人所写。”
李太后拭拭眼泪,道:“老身捐钱十万,为梁祝两人建祠,万岁委个祠官,让他时时祭祀,好生看护才是。”
太后发了话,司马曜笑应道:“母后仁德,梁祝有灵定然感念,护佑母后康健。”
梁祝化蝶这场戏最为感人,司马道子早早地结束了朝议赶到含章殿,陪母后一起看戏。
李太后转向另一侧的司马道子,笑道:“吾儿有心了,像这样的戏曲不妨多进些到宫中来,聊解母后的烦闷。”
司马道子躬身应是。
得了嘉许,司马道子很是开心,回到府后对赵牙道:“赵卿此次改编《梁祝》得了母后欢心,不能不赏。来人,赐赵卿钱二十万、锦帛百匹。”
赵牙大喜拜谢。
司马道子又道:“袁涛功不可没,年后孤王会交待吏部将他提升一级,在你府中任个八品主事便是。告诉他,让他多写些好曲出来,只要母后喜欢,以后少不了他升官的机会。”
“你告诉他,太后今日开心,捐钱十万修梁祝祠,孤索性再给他个恩典,这祠官便从汝南袁家挑选。”
得知自己轻飘飘升为魏郡八品主事,袁涛有如梦中,多少士人辛苦一生,求一个仕官途径。
正常情况,自己从九品定阶升至五品方能授官,估计届时已年过四旬,方才有可能谋个九品小官。
哪曾会想过因《梁祝》一书一年两迁,弱冠之年便居八品官,比起上等门阀的子弟丝毫不差。
太后捐钱修祠,会稽王将祠官之职许了袁家,也算自己为家族出了把力。
而且此事的收益不限于九品祠官,通过此事会给豫州官吏袁家与会稽王有关连,对袁家会产生无形的好处,甚至今后定品袁家都能高定。
叫了桌酒席自斟自饮,袁涛兴奋得有些恍惚,很快便醉入梦乡。
第二天醒来,头痛不已,一壶凉水下肚,袁涛清醒了许多,想起这升迁得力于表弟杨安玄。
饮水思源,年前左右无事,索性前去堂邑看望姑父姑母拜拜年,与表弟多加紧联系。
赵太守转达会稽王的话,让自己多编些好曲,奉进宫中为太后演奏,若得了太后赏识,升官的机会有得是。
袁涛自忖,离了表弟杨安玄,自己恐怕编不出这《梁祝》曲来,过完年一方面要派人搜罗好故事,一方面要多向表弟讨教。
…………
堂邑城太守府,袁氏、董氏带着妇人又开始在忙碌。今年杨湫也被娘拉着做事,没有功夫跟三哥上街看傩戏,不免撅着嘴巴不乐意。
杨安玄将桃符换上,又将“神荼”、“郁垒”二位神仙请上门户,站在门前看了看,心中忖道没有春联少了几分味道。
袁涛来堂邑过年,杨佺期在外堂摆酒相待。杨安深、杨安远兄弟远在他乡,便连杨广、杨思平也不在,酒桌略显寂寥,请了杨尚保一家一起过年。
大堂内外各摆一桌,相比内室的欢声笑语,外屋有些沉寂。
袁涛举杯笑道:“侄儿敬姑父一杯,多谢姑父多年对袁家的照顾。”
得知袁涛投了会稽王的缘法,来建康不过数月便能升至八品,杨佺期暗自叹息。
安深、安远为朝庭效力多年,才不过是八品,更不用说那些谋进无门的士人。
袁涛仅凭一本小说编成的戏曲,就轻松得了八品主事的官身,着实让人生叹。
再想到赵牙区区一个伶人因替会稽王修建宅院得了魏郡太守的位置,捕贼吏菇千秋为骠骑咨议参军,卖官贩爵、聚敛财物,朝堂上一片乌烟瘴气。
杨佺期举杯将酒饮尽,想到这段时日的郁闷,下定决定等年后找机会以病请辞,依玄儿所说以退为进。
杨育坐在杨安玄身侧,小声地询问着定品之事。杨佺期今年七月才迁到堂邑,杨育需回新野定品。
过年后杨育便年满十六,恰适定品之年,他满心憧憬着能像堂兄那样定为高品。
杨安玄应付着杨育,定为上品是可遇不可求的事,虽然阴友齐会继续担任新野郡的中正官,但要将杨育定为三四品怕有难度。
杨尚保笑道:“杨家与阴家关系密切,阴友齐是新野郡中正,安玄要替育儿在阴中正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刚才问了几句杨育所学的经义,杨安玄感觉杨育所学还算踏实,笑道:“七叔放心,年后愚带育弟一起前去阴府给阴中正拜年。”
杨尚保大喜,举杯笑道:“如此多谢安玄你了。七叔敬你一杯。”
杨育举杯陪了一杯,满是期待地问道:“玄哥,依你看小弟能定在几品?小弟不敢奢望像玄哥那样定为上中品,有个中上便满足了。”
杨安玄真给问住了,按说阴友齐暗中相帮,定在五品、六品有望,如果杨育在品议的时候表现出色,说不定有点机会中上四品,看杨育的样子,以为四品是囊中之物。
他听父亲说过,杨育处处以自己为榜样,与人雅聚时自视极高,杨安玄看了一眼满怀期冀的杨育,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
“育儿,不得无理,你让安玄如何答你?”杨尚保斥道。他涉世多年,知道儿子有些为难杨安玄了,未定品之前谁能说得准。
旁观者清,杨尚保知道儿子才学远不如杨安玄,杨安玄几首诗作、《小窗幽句》创下诺大名头,育儿的几首诗只是几个好友间的互相吹捧罢了,差得太远。
除了阴中正相帮,安玄还有郗刺史相助,自己总不能厚着脸皮让安玄去给郗刺史求情吧。不过安玄答应向阴中正求人情,五六品还是有希望的。
杨尚保想着等杨育定品之后,能否到京中就读太学,这样育儿跟安玄走得近,将来情感自然与旁人不同。
年夜饭吃到戌时散去,杨佺期与杨安玄入内。
屋内袁氏、董氏带着两个女儿在守岁,杨漓和杨湫两人缩在角落,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不时爆出笑声。
杨佺期的心情随着笑声轻松了些,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今天怎么不玩七巧板?等会守岁不要像去年一样睡着了。”
杨湫瞟了父亲一眼,满脸不开心地道:“爹,你别捣乱,湫儿和四姐有大事商量呢,没空理你。”
杨佺期“呵呵”,他从袁氏和董氏的嘴中得知玄儿准备开面馆,请两个女儿监管,给一成红利。
虽然杨佺期对开面馆不以为然,但对于儿子的用心还是很受用,这才是做哥哥的样。
哪像安深那小子,离了自己居然敢私下纳妾,还纳的是妓楼女子,要不是那妇人有了身孕,非要将那女子赶出家门不可,让杨家门楣蒙羞。
董氏奉上茶,茶是阴家所赠的碧春茶,得了杨安玄所教的制茶法后,阴家将今年新采的茶叶三分之一制成了新茶,除了送到建康贩卖的,其他的都分赠了出去,杨家足足收到了数十斤。
杨佺期喝了口热茶,酒意消散了些,问道:“安玄,你准备开面馆了,可不要因小失大。”
这几天吃着杨安玄派人送来的早点,也觉味道鲜美,不过世家子弟居然学商贩去做生意,让杨佺期有些不喜,若不是袁氏相劝,杨佺期早就想找杨安玄训斥了。
杨安玄猜透杨佺期的心思,笑道:“孩儿哪有心开什么面馆。不过漓儿、湫儿年岁渐大,孩儿想借面馆给她们添点嫁妆。面馆如果能开起来,还要族人打理,也算替族中谋条生计。”
杨佺期点点头,道:“甚好。为父还怕你本末倒置,为了赚钱误了学业。”
杨安玄佯做苦笑道:“孩儿来堂邑之前,车师还布置了一大堆课业,让孩儿回去作答呢。”
“车公天下名士,你能得他为师,是你的福分。”杨佺期捋着胡须,满意地道。
既然谈到面馆,杨安玄索性趁机道:“孩儿准备年后在堂邑先开两家面馆试试,如果生意还好的话再到建康开上几家,然后是京口、江城等地。”
杨佺期捋着胡须,淡淡地问道:“你盘算过一家面馆能有多少赢利?”
杨湫从旁边跳过来,插话道:“爹爹,湫儿知道,除去成本一个月有万钱赢利。”
“喔”,杨佺期有些意外,惊声道:“能有这么多?这可比农人种田强出许多。”
杨安玄示意杨漓上前跟父亲解说,杨湫不时地插上几句。
杨佺期开始还敷衍地听着,越听越惊奇,没想到漓儿还精通典计之术,莫不是董氏所教。
董氏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儿,心底满是骄傲,那个总是低头不语的女儿眉宇间满是自信,长大了。
充满感激地看了一眼微笑饮茶的杨安玄,董氏觉得自己应该写封信把发生的情况告诉安远,化解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