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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林负手伫立在关岭县城上,望着城上城下忙的热火朝天的人群出神。本来他打算在这里停留几天就走,可在转战途中他们意外遇到了几名拚死从贵阳逃出来的百姓,得知城内粮食已尽,全靠捕捉鼠雀为食。按史书记载,贵阳粮尽后人互食,解围后四十万军民仅余下两万,实乃最惨烈的围城战。如今只有将身后的数万叛军打败,然后想办法解贵阳之围,那么人互食的惨剧才不会发生,这是他决定不再率部转移的主要原因。不过眼下这一仗真是不好打啊。
见杨林久久没有说话,萧文远上前道:“大人可是为即将的大战而担忧?”
“先生,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我不仅是担忧眼下即将到来的战事,更为贵阳数十万军民的安危担忧。”杨林微微沉吟道:“本来按你的谋划我们是要去乌撒偷袭安效良的。但在娄山关上我又改变计划要会会安邦彦,其实我就是想找机会打他一下再走。可如今不行了,我们不能见死不救啊。数十万军民的性命不是儿戏,他们那一个没有父母妻儿?那一个不是爹生娘养的?我若是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我的良心一生都不会安宁。”
萧文远听罢也是长叹一口气道:“其实学生也是纸上谈兵之徒。当初以为实行‘释奴为民’、‘府兵保境’、‘州县剿逆’等策会引得安邦彦大怒,进而引兵追击我们。其他官军会趁机解贵阳之围。现在看来实在是想当然了。”
“子骏不要自责,俗话说世事难料。不过我们既然来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要全力解贵阳之围。此次与叛逆交战,风险极大!我虽对那些首领头人进行了威逼利诱,但不敢确保他们不反水。”杨林将脚下的一块小石头踢开,看着它翻滚着坠下城后才道:“关岭被叛军占据时他们虽没明目张胆附从协助,但暗中互通曲款还是有可能的。我最担心的是他们到时出工不出力,故意临阵溃退。那样我们就麻烦了。不要说去救贵阳军民百姓,就连我们都自身难保。”
“所以大人才加紧修缮城防?”萧文远凝眉问道。
“是的。为了预防出现这种情况,本官才在城内城外广挖地道沟渠,修缮城防布设地雷,就是怕我们万一失利而没有保命的地方,所以县城是我们最后的防线!”
“依学生所见,情况未必如大人所想的糟糕不堪。我们如今既已会邀各部首领头人,而且大人又采用了一些手段获得了他们的支持,那么安邦彦一旦获知详情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想不打这一仗都难!”萧文远想了一下接着道:“而且即便他们以前与叛逆暗通曲款,毕竟还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在表面上还是忠于朝廷的。如果我们在他们的地盘上出了什么事情,那么日后朝廷追查下来他们难逃其咎。况且大人您是当今天子亲口所评的名将之花,他们若想保全身家性命,必会确保您的安全。所以他们现在只有两条路可走……”
“哦,先生为何不继续说了?你的分析非常有道理,本官心中甚是赞同。”杨林看着突然用袖子擦眼睛的萧文远道。
“方才有灰尘落进了学生的眼睛里,让大人见笑了。”萧文远一边擦拭着眼睛一边有些尴尬的道:“第一条路是与我们并肩作战,共击安逆;第二条路是借此战加入叛逆当中。不过这第二条路可能性不大,当年的播州之战让苗人记忆深刻,恐怕不敢再有不臣之心。至于在战场上放水更是不可能,这就等于走这第二条路一样,除非他们想谋反。”
“嗯,依先生所言他们必是要全力打这一仗了?”杨林若有所思的道:“酒宴过后本官与他们详细谋划了迎敌之策,又送了十万两银票给他们做为军饷,不过本官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他们牢牢站在我们这边就更好了。”
“大人,依学生分析,这一仗他们是必须打的,而且是必须死战!为了稳固我们与他们的关系,将他们牢牢的绑在我们这边,学生倒是有一策,不过这一策有些不太合适也不太好张口。”
“哦,是何妙策?先生不妨说出来让本官听听!”杨林见萧文远有些支支吾吾的样子,心想一定不是什么好主意。
“这个……其实……”萧文远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道:“就是大人向苗寨联姻!”
“联姻?!”杨林闻言大吃一惊,这个萧文远果然出的不是好主意。眼下大战在即他竟让我去苗寨求婚,还真有闲心啊!不过细想想也很有道理。
见杨林没说话,萧文远急忙解释道:“大人风华正茂前途无量,而且尚未有家室。今日学生见那白大首领的女儿年岁与您相当,模样也是百里挑一,若是大人趁此向白大首领提出婚事,对我们双方来讲都百利而无一害。最主要的是可以稳固他们与我们的关系,不用担心他们在战场上反水。不过这事在眼下提出来实在是不合适!”
杨林见萧文远一副极为认真的样子,不禁一阵大笑,连忙摆手道:“先生莫再提为我提亲之事,本官未从军时早已有意中之人。此事万万使不得!”
“大人恕罪,学生唐突了!”萧文远向杨林抱拳陪了个不是,可又不甘心的道:“大人难道不认为学生这一策是上策吗?我们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或许还有别的办法……?”杨林反复回味着这句话,突得脑中灵光一闪,与同样在思索的萧文远几乎异口同声的道:“就是他了!”
此时天色渐晚,周围的景物变得模模糊糊的,十几步外已是看不清人影。此时整个关岭县城就好象一个大工地,灯笼火把密布,照的四周亮堂堂一片。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挑灯夜战的人群。他们当中不分男女老少军民百姓,都以极高的情绪在改造加固城防。是啊,每人一天五十文的工钱,不卖力也不行啊。
隋德刚正在按照杨林给的图纸指挥民工深挖沟渠,不断有人前来问他下一步工程该怎么做,忙的他焦头烂额脚打后脑勺。
“刚哥,看你忙的满头大汗,坐下来喝口茶歇一歇。”
隋德刚听声音就知道是杨林,他头也不抬得回应道:“老四你来的正好,我还要问你这个坑道的陷阱怎么挖呢。”
见隋德刚拿着图纸急三火四的奔过来,杨林一笑:“刚哥,这事暂时不急,先放放!我现在有个天大的事要问你。”
“什么事?”隋德刚一愣,见杨林和萧文远一脸郑重的样子,惊疑道:“莫不是叛军打过来了?那可麻烦了,我们的城防还没有修好呢!”
“不是敌军打过来了!”杨林将隋德刚拉到近前道:“你觉得今日见到的那位白大首领的女儿怎么样?”
“白姑娘?不错啊!她走的时候还邀请我改日去她们寨子里做客呢。”隋德刚现在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完全没想别的。诧异的道:“怎么了?她出什么事了?”
“刚哥莫急,其实这个事是这样的……”杨林在隋德刚耳边一阵低语。
萧文远见隋德刚脸上忽红忽白阴晴不定,一会儿目瞪口呆一会儿满面羞涩,心中忍俊不禁正待开口,只见杨雷和于万学满身泥水大步流星的奔过来。不禁暗道这二位一来,这门亲事是八九不离十的要成了。
“老四,这事儿可不成!终身大事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你莫拿这事寻哥哥开心。再说马上要打……”隋德刚正与杨林分辨,未曾注意杨雷和于万学已经来到身旁。
“刚哥,你想想,只要你与白姑娘定亲,我们与苗寨的关系就是姻缘关系,他们必然要坚定的帮助我们。咱们手下数千弟兄的身家性命因此也更有保障。再说白姑娘有什么不好?年龄相貌哪一点也不差……”杨林也没注意杨雷和于万学来到身旁,正苦口婆心的开导着隋德刚。
杨雷和于万学屏气凝神的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是给隋德刚说亲啊,这是好事啊。
“刚哥你还矜持啥?四哥已经有周姑娘和燕儿姑娘了,你快定亲得了!你若不好意思我们俩人替你去提亲!这是好事,怎么不去办呢?”
“我这……”隋德刚抬头一看是这俩个家伙,暗叫不妙。不容他说什么,杨雷和于万学已是转身而去。俩人一边走一边嚷道:“我们这就去苗寨为你提亲,等回来再问四哥怎么挖那个连环地道!”
白九公回到寨子后,将所有苗人和彝人首领召集起来开会,内容就是如何打这一仗。果然如萧文远所料,他们讨论研究了半天,归根结底是必须死战。否则若是在战场上放水,不仅不能让安邦彦领情,连官府那边也得罪了。更重要的是杨林若是有什么意外,那么朝廷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结果只有一个,打,而且是必须卖力的打!
随着白九公下达准备打仗的命令,关岭县内大大小小的苗人和彝人寨子顿时行动起来,调动人马筹集物资等事宜忙的热火朝天。
正当白九公安排完诸项事情后,杨雷和于万学领着几个人登上门来。见面开门见山就为隋德刚提亲事,这让白九公颇为讶异,但他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说实话,白九公对隋德刚的印象不错。又听闻他是杨林的表兄,年纪轻轻便战功彪炳,前途也不可限量。而且家境富足吃穿不愁。虽然老家离得远些,但这不是大问题。心中不禁颇有所动。可这双方父母没有见面就提亲,很不符合礼数,正待开口婉拒。不想一直在门外偷听的白樱楠却闪身出来道:“阿爹,我要试试隋千总的武艺。他若是败了,就别再提这门亲事!他若是胜了,我就非他不嫁!”
“什么?你这是要比武招亲啊?”白九公、杨雷和于万学见白樱楠说罢亮出双刀,不禁大吃一惊。
“那是自然,我可不想嫁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白樱楠说这话时脸上羞得通红。其实她是真相中隋德刚了。不过苗人一向尚武的传统让她不肯放下身价。
“哈哈,这好办!白姑娘,不,应该很快是嫂子了,我们兄弟这就回去告诉我家哥哥,准备和你比武招亲!”杨雷和于万学就象来时那么急三火四的转身而去。
第二天早上,关岭县衙后院的小校场。劲衣打扮的隋德刚和白樱楠在白九公、杨林、萧文远等人的注目下进入场中。
隋德刚手持木刀和盾牌,白樱楠则是双手持木制苗刀。二人各说了一句“得罪了”,随后便战在一起。顿时场中兵器相交的声音不断,尘土飞扬成一团。
隋德刚也是对白樱楠有意,知她仅是以比武来为这门亲事壮门面。否则一个大姑娘那能轻易答应仅仅见了一面男人的提亲。想罢手中加快进攻频率,拳来腿往毫不留情。不多时,白樱楠脚下一滑,身形一歪便要倒地。
隋德刚急忙一揽白樱楠的手臂关切的问道:“没事吧?”
白樱楠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刚要开口,那边杨雷和于万学却不合时宜的大声道:“哈哈,刚哥和嫂子莫动,画师正在临摹你们两口子亲密的样子,千万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