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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爹的背影勾起了米云和马武思亲之情,俩人离开县衙去街上买了一些烧纸和香烛,然后来到城外不远的一处僻静之所。一边祭奠一边向家乡方向遥拜。
事后俩人擦干思念父母亲人的泪痕,回到城中寻了一处小酒馆,点了酒水和几样小菜坐下来喝酒。
米云从军的时间没有马武长,性格也与他不一样。但俩人都是贫苦出身,又都做事干脆利索,所以俩人相处的比别人都近。
马武为米云斟上一杯酒,随后又为自己斟满,方端起酒杯道:“米哥,这第一杯酒敬天地和爹娘!希望在他们在天之灵保佑咱们兄弟好好活下去,也不枉我们来到人世一回!”
“好!敬天地和爹娘!”米云也端起酒杯,随后和马武将酒恭敬的洒在地上。
“这第二杯酒”,马武将俩人的酒杯再次斟满后端了起来:“敬战死的弟兄们!没有他们,咱们兄弟就不能坐在这喝酒!”
米云闻言点点头没说话。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同袍手足之情,他的眼中泪花一闪而过,和马武再次恭敬的把酒洒在地上。
“这第三杯酒,敬大人!”马武举起酒杯向县衙方向拱拱手,随后一饮而尽。
“敬大人!”米云也是一饮而尽。他太知道这三个字的含义了。自从军来,自己这个孤苦伶仃的人总算找到了一丝家的感觉。杨林待部下不薄,尤其是对自己和马武,可以说是把他们当做亲兄弟看待。每到佳节之日都要把他和马武叫去吃顿家宴。席间推杯换盏尽叙同袍手足之情,毫无上下等级之分。遇上这样的大人真是三生有幸!
“米哥,我是粗人,斗大的字儿不识一个。但我知道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不说别的,就说大人把我从龙安地牢里救出来的恩情,我这辈子是没法还了,唯有追随大人至死!”马武说罢连饮了三杯酒。
“兄弟,慢点喝。咱们都一样!”米云说罢也是连饮三杯酒,随后将酒杯向桌上重重一顿:“没有大人,我依然是被官府缉拿的人犯,说不定早饿死在深山老林里了!我别的不会,只会杀人!只要大人有令,我可以杀任何让大人不高兴的人!”
“好,这话痛快!”马武将俩人的酒杯斟满后道:“这次来贵州,大人就是为了安邦彦那逆贼来的。现在这老小子就是让大人不高兴的人。娘的,这逆贼最好别让我遇到,否则,哼哼!”
“那逆贼跑不了!早晚是咱们碗中肉!”米云目露凶光狠狠一拍桌子:“谁敢让大人不高兴,我就敢要他的命!”
米云和马武边吃边聊,不到半个时辰里竟然喝了近一坛酒,说话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大,情绪激动之时把桌子拍得山响。俩人越喝越兴奋越喝越高兴,完全没考虑其他人的感受。一番对话把其他食客吓的心里直哆嗦,暗道这两位军爷火气够大的,还是离的远一些为好。结果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酒馆里的客人走的一干二净。
一坛酒很快见了底,马武冲着店伙计一招手:“小二,再上一坛酒!”
“军爷,您二位没少喝,是不是少喝点儿?等改日再光临本店。”店伙计陪着笑脸。心道你们这架势把其他客人都吓跑了,门外的客人也不敢进来,再喝下去我们下午的生意就不用做了。
“嗯!?你什么意思?”马武闻言一拍桌子,怒道:“你是怕我们喝酒不给钱?”
“不敢不敢,军爷您别误会。小的是怕您二位喝多了伤身。真没别的意思。”店伙计急忙解释道。
“少罗嗦!上酒来!”马武眼一瞪,随后看也不看的掏出二两银子甩给伙计:“这是酒钱,剩下的归你了!”
店伙计接住银子欢喜的不得了,暗道:乖乖,都说这支新来的官军花钱不眨眼,街上店铺里什么东西好买什么,从不赊欠。看来所言不假。这二位的酒饭钱满打满算不超过三钱银子,那么剩下的钱足够我上青楼找姑娘好好玩一回的了。这可是财神爷,千万不能得罪!
“谢军爷赏,您二位稍待,小的这就给您拿酒去!”店伙计现在的脸上都乐开花了,动作麻利的去拿酒。
酒店掌柜的把这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心里这个悔啊,把手中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暗骂自己腿懒,方才自己上前去该多好,可以平白无故的多得几倍的酒钱。
“说好的是我做东,你怎么把帐结了?你这是不给哥哥我面子!”米云见店伙计把酒拿上来,不满的对马武道。
“米哥,不是小弟不给你面子。咱们兄弟还分彼此吗?等下回你再做东!”
“也好!不过这回不能就这么放过你,你得自罚一杯!”
“成!小弟自罚一杯!”马武说完仰脖将酒一干而尽。抹了抹嘴巴为米云斟满酒,然后俩人又是一番推杯换盏。
正在这时店外进来一人,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头戴寻常的书生方巾,容貌一般,身材中等。所穿的蓝色儒衫破旧不堪,上面布满了补丁。脚下一双已经看不出颜色的破布靴沾满了泥浆灰土,左脚的大母脚趾露在外面,走起路来直接踩在地上。他手中拎着的那只酒葫芦脏的能照出人来。所过之处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汗酸味道。
“掌柜的,打壶酒来!”那人将酒葫芦向柜台上一放,捋着胡须神色自得的嚷道。
“哎呦,我还以为是那位贵客光临本店呢,原来是萧大先生啊,”掌柜的用讽刺挖苦的口气说道:“酒多的是,就是不卖你!为什么?先把以前的酒钱还了再说!”
“哈哈,小人心态、小人心态,不过区区几钱银子,何必常常挂怀?”那萧大先生指点着掌柜的,抬起露着大母脚趾的左脚笑道:“前几日靴子突然破了,就变成了这个样子。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吗?这叫出人头地,预示着本人即将飞黄腾达!”
“好好好,萧大先生,你这些话我都听了千百遍了。你飞不飞黄腾达的和我没关系,你先把以前的酒钱还了再说!本店本小利薄,概不赊欠!”掌柜的明显厌烦这位萧大先生,说完便拨打着手中算盘不再看他。
萧大先生见此仰头哈哈一笑,对掌柜的道:“你信不信有人会替我把酒钱还了,而且还能把我这酒葫芦给装满了?”
掌柜的头不抬眼不睁的继续打着算盘,仿佛根本没听到萧大先生的话一样。
这时店伙计从旁边过来道:“行了萧先生,你就一穷秀才,这一套唬唬外人也就罢了。本县本土的谁会信你?”
“好吧,既然不信就让你们看看!”萧大先生丢下掌柜的和店伙计,来到米云和马武的桌前抱拳道:“二位,能否替在下把欠的酒钱付了?”
掌柜的和店伙计见状大惊,心中暗骂天杀的萧文远,这二位丘八是财神爷,你这么做明显是搅合我们生意。这还了得!?
马武和米云正喝在兴头上,从萧文远进来也没怎么在意。不料他竟如此大胆厚颜,长这么大还真没遇见过这样的人。
马武腾地站起身子,看着萧文远怒道:“你说什么?让我们替你把酒钱付了?我们又不认识你,凭什么?”
米云担心马武脾气上来打人,急忙把他拉回座位上,然后向萧文远道:“你这人真是好笑!我们凭什么要替你付酒钱?若不是有军规约束,我真想和你好好理论理论!你走吧,权当是你认错了人!”
萧文远闻言哈哈一笑道:“都说新来的官军花钱如流水,我看也不过如此。区区几钱酒钱尚不能施舍在下,何谈平定安邦彦?不过为了百姓少遭战乱之苦,萧某还是请二位转告守备大人一句话——欲平安逆之乱,当先断其臂膀!”
马武和米云闻言面面相觊,根本就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没容他们回过神来,那萧文远却不顾掌柜的和店伙计阻拦,抓起记账的笔墨在墙壁上龙飞凤舞的写了起来。
随着萧文远笔锋快速游走,一首气贯长虹却对现实充满无奈的诗词被写了出来:
《平生志》
抚书案,檀香袅袅青尘染,
春秋有遗篇。
秉烛刺锥心头血,
投笔从戎扬鞭。
帷幄大纛天下事,飞灰雄兵百万!
盘马弯弓江南岸,叹崖山,力挽狂澜!
吟太平,竹盏浊酒杯中影,
余知今朝梦。
草庐暮柳蝉鸣远,
博古行令笑谈。
金榜争驰闲庭散,羽扇纶巾傲然!
风卷银龙万里雪,空负了,似水流年!
萧文远写罢将笔狠狠掷于地上,向马武和米云道:“劳烦二位将此首自度曲的词赋带给守备大人,权当我萧某送的一份薄礼。若守备大人不明我心,那就算我萧某瞎了眼看错了人,空负此生抱负!”言毕一拱手:“告辞!”
望着萧文远离去的身影,掌柜的大叫道:“穷秀才,你弄脏了我的墙壁!”
不料萧文远头也不回的大声道:“放心,你要发大财了!”
马武和米云大字不识一个,看着墙壁上的词赋不知是什么意思。但人家已经说明了是送给守备大人的礼物,不能不转达。俩人让掌柜的把词赋抄下来,然后快速奔向县衙。
到县衙后穿过两重院落,见杨林正在书案前聚精会神的画一幅山水画。王信则在旁边帮着研磨。
俩人急忙上前施礼道:“启禀大人,我们在外边喝酒遇到一个穷秀才,他写了一首词赋,说是送给你的一份薄礼。他还有句话让我们转达——欲平安逆之乱,当先断其臂膀!”
“哦?!”杨林闻言一惊。暗道小小的习水县城竟然还有这般见识的人物?立刻放下手中画笔接过俩人呈上来的词赋观瞧。
“好一个帷幄大纛天下事,飞灰雄兵百万!好一个金榜争驰闲庭散,羽扇纶巾傲然!”杨林看罢词赋拍案大赞。“此人自比诸葛孔明,心高气傲志向远大,空有满腹才能得不到施展。幸好毛遂自荐于本官,不晚不晚!”
米云和马武见杨林满面欢颜,知道那穷秀才定是个人才。否则以大人的自负绝不会如此夸赞。心中也是高兴不已,遂将事情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
杨林随即问道:“人呢?他姓字名谁,家住何处?”
“这个,卑职愚笨,忘记问了!”米云和马武脸上一红,暗骂自己办事不利,竟疏忽了最重要的环节。“不过卑职看那酒店掌柜的与他颇为熟悉,应该知道他的姓名和住处。”
“好,你们这就回去打探清楚!尽快回来复命!”
“是,大人!”米云和马武躬身领命,正要转身离去,却被杨林叫住了。
“凡是这种自认才能绝伦的人都极为自负。不妥,我得亲自去拜访。看看他究竟有多大的才能?来人,更衣!”
王信见杨林要亲自去找那个穷秀才,上前提醒道:“大人,这人会不会是纸上谈兵之徒啊?”
杨林微微笑道:“是不是纸上谈兵之徒见见不就知道了。王大人,有没有兴趣和本官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