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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林和马祥麟于两天前率兵前往永宁后,朱燮元就总感觉心里不踏实。这两个年轻人暗中较劲看谁先攻下永宁。可永宁并不是那么容易攻取的。地形险要不说,城防也是坚固完备的很,奢寅现在作出困兽犹斗的姿态,这仗真的不好打啊。他们中任何一人因此遭到败绩都是自己不愿看到的。而朝廷又不断向自己施加压力希望大军尽快南下,可这钱粮实在是不济啊。
看着立于窗前半晌不语的朱燮元,傅宗龙将手中茶杯轻轻放下道:“下官冒昧,恒岳公可是为马指挥使和杨守备担心?”
“恒岳”是朱燮元的名号,只有至交之人才可以这样称呼他。他与傅宗龙同是儒学大家,两人脾气性格相近,官声也都正直清廉,而且他还在云南大理任过评事。虽然和傅宗龙相差十余岁,但两人的私交那是相当相当不错。
朱燮元依然望着窗外慢慢道:“仲伦所言不差,老夫确实是担心他们二人出师不利。无须老夫过多解释,你也知这其中的原故。实话说,我那学生老夫倒是不怎么担心,那小子奸猾狡诈的很。在成都时老夫不过是命他掘堤毁坝,结果却阳谋阴谋并用的建立了不少功绩。老夫唯一担心的是马指挥使,他虽然能文能武,但论在战场上的阴险狡诈,他真的不是我那个学生的对手。老夫担心他立功心切遭到失败,若是全身而退倒没什么,万一出现意外就麻烦了。尤其是秦宣抚使……”
“恒岳公所言甚是,在下也是为这事烦心不已。秦宣抚使母子在那日的商议中虽没直言要与杨林比功绩,但话中之意已是非常明显了。这次马指挥使若是不能率先攻下永宁,我很担心秦宣抚使会不会觉得面上无光,进而影响接下来的战事。”傅宗龙面带忧色的道。
“秦宣抚使对朝廷忠心耿耿无庸置疑。奢逆作乱前曾派人游说她共同举事,结果被她斩使明志,可见她是识大局的人物,断不会做出什么悖逆之举。可若是因此事影响她们母子的声誉,老夫担心朝廷怪罪下来就不好说了。”朱燮元转身坐到椅子上道:“朝廷对秦宣抚使一家极为仰重,三番五次令老夫谦躬礼让不得怠慢。所以关于杨林与马指挥使的事情实在是让老夫为难。”
“恒岳公也不要为此太过为难,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不如静观其变再说。”
朱燮元点点头道:“如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看看情况再说吧。希望我那个学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想个万全之策。”
正说话间,朱燮元的亲兵队长朱学文拿着一封信走进来,躬身施礼道:“大人,杨守备派人给您送来一封信。”
“哦,这小子搞什么名堂?”朱燮元接过信后看了起来。看罢不禁大拍桌子道:“岂有此理!身为朝廷命官不识大体、不顾大局!其心可诛!”
“大人息怒,究竟什么事让您发这么大的火?”傅宗龙急忙起身劝道。
“你看看吧。杨林这小子仗着有点功绩竟忘乎所以起来!竟然没有率军去永宁,而是去了贵州。他想干什么?还把朝廷和我们放在眼里吗?如果人人象他这样还了得?枉费老夫认他这个学生!”朱燮元气乎乎的道。
傅宗龙匆匆看罢信件想了想道:“大人不要生气。我看杨林此举也未必不是好事。”
“哦,仲伦何解?”朱燮元怒气未消的道。
“恒岳公您看,杨林率军半途去贵州,分明是不想与马祥麟争一朝一夕之长短,正是以退为进之策。一是马祥麟没有杨林在旁边做对比,头脑就会冷静下来。若不想日后被杨林笑话,自然要静下心来细思破敌之策,所以他对永宁是志在必得;二是杨林此去贵州定会取得一番功绩,与马祥麟攻取永宁的功绩正好抵消,既不失颜面又不损名声,这样与我们大家都有利。表面上看是杨林失信了,但唯有此举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可谓是万全之策!恒岳公应顺水推舟,写一封信命杨林去贵州,这样杨林就是领命行事而不是擅自行动。即便日后有人问起,杨林的说辞也是奉命行事而不会落下话柄。再者杨林若是在贵州取得功绩,那可是与恒岳公您的淳淳教诲和高瞻远瞩分不开的。”
朱燮元认真听完傅宗龙的分析后重重点了点头道:“仲伦大才,一番高见让老夫茅塞顿开。老夫此生得你一知己足矣,幸甚啊幸甚!老夫这就给杨林那小子写信,不取得比四川大的功绩不准回来,我也更没他这个学生!”
“恒岳公,莫忘了把信中落款的日期定于杨林起身之日。”
“对,还是仲伦心细。老夫倒是忘记这点了。”朱燮元说罢与傅宗龙相视哈哈一笑。
马祥麟绝没想到跟在自己队伍后面的杨林部竟然不辞而别。等他发现的时候早已是追赶不及了。他也同样接到了杨林的一封信,上面只有两句话:“马大人,卑职自从军伍多是横戈马上行。与大人盟约之事,卑职认输。待日后必鸣锣送匾。保重!”
马祥麟看到这封信后沮丧失落的心情可想而知。高手之间的对决是精彩的,但没有对手的高手是孤独寂寞的。正如傅宗龙分析的那样,马祥麟果真静下心来研究如何攻取永宁。
习水县位于贵州北部,是与四川交界的枢纽地区。县内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处处充满了巴蜀文化的气息。
大明天启二年六月下旬的一天黎明,王老爹早早起来赶着牛车去城里卖水。此时天刚朦朦亮,道路上没有行人,两旁的树枝和野草上还挂着露水。
王老爹坐在车辕板上一边用手轻轻捶打着后背一边自言自语的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不过十多里的路就腰酸背痛了。唉,人这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来了。”
又行了一段路程,王老爹看见县城的门楼已经出现在眼前了,不禁又自言道:“还有二里路。希望今天那些把门的军爷能好心些,我就一个卖水为生的老头,那有闲钱去孝敬他们啊。”
王老爹正自语着,忽然觉得尿急,便快步来到路边的草丛中方便,还是自语道:“人老全身松,干啥啥不中!”
王老爹事后正低头整理衣裤,突然感觉好象有人在看着他。他仔细看去,脚下的草丛中竟然爬着一个大活人,那人脸上乌七八黑的,正抬头直直的盯着自己。
“哎呀我地……”,王老爹吓得浑身一激灵,他认为自己一定是见到鬼了。那个“娘”字还没有喊出口,一双大手已是将他掀倒在地,同时一团破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老丈莫怕、莫要出声。”一句带有浓重陕甘口音的话在王老爹耳畔轻轻响起。
王老爹现在被按在地上,吓得浑身直发抖。他看不到那人长得什么模样,但只听周围的草丛中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好象又有两个人来到他的近前。
“老丈,我们是官兵。现在我把你口中的布拿出来。但绝对不可以出声喊叫,明白吗?”还是那个带有陕甘口音的人说道。
王老爹极力定了定心神,然后使劲的点点头表示明白。心中暗道不管是谁,只要不是打家劫舍的歹人就好。
王老爹爬起身来才发现眼前蹲着三个人。每人脸上除了眼仁是白的,其他地方都涂得乌七八黑的。再看他们的装束,范阳笠上套着用树枝草叶编成的草帽,身上除了裲裆甲还披着破渔网和披风,上面挂满了长短不一的破布和树枝草叶。这是官军吗?
王老爹自认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官兵。正在发愣,那个陕甘口音的官兵问他道:“老丈,城中有多少兵?都住在什么地方?城门都什么时候开?”
王老爹闻言苦着脸道:“军爷,小老儿就是一个卖水的,城中有多少兵我真不知道,但看着怎么也比我们村上的人多。住的挺分散,我在衙门、城楼、门房这些地方都看到有兵。城门一般都是天色大亮,也就是寅时末的时候开。”
“好,多谢老丈!”带有陕甘口音的官兵向王老爹笑笑,随后从怀中掏出几钱银子塞到他的手里道:“这些钱是谢谢你告诉我们城里的情况。不过你一会儿还要帮我们一个忙。”
王老爹简直不敢相信官兵会给自己钱,这世道怎么变了呢?心里顿时有些七上八下的道:“军爷,这钱小老儿可不敢收。我不过就是实话实说而已,也没帮你们什么忙。这钱还是算了。小老儿只要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帮。”
“老丈不要怕,这钱给你的就是给你的。”带有陕甘口音的官兵抚慰王老爹道:“其实我们要你帮得这个忙很简单,就是等城门开了以后把我们一个弟兄带进去。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啊……,这个……”,王老爹张口结舌半晌也没说出话。心说城门那些军爷查的可严,只要有外地口音的人进城必会严加盘问。自己带个外地人进去可难啊。
“老丈不要担心。”带有陕甘口音的官兵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我们这个弟兄装成哑巴,而你说他是你的亲戚就可以了。”
“这……能成吗?”王老爹心里没底。这万一露馅了被砍了脑袋可就完了。城门的那些军爷都不是善茬,眼睛毒着呢。
“老丈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会在暗中保护你。”带有陕甘口音的官兵说到这起身向周围学了几声野鸡叫。
随着这几声叫,让王老爹震惊万分的事情发生了。只见周围原本静悄悄的草丛树林里一瞬间站起了好多好多的官兵。他们的装束与眼前的三名官兵几乎一样,身上背着自己叫不出名的短竹枪,腰间挂着腰刀和匕首,手里端着令人胆寒的弓弩。此时他们极为警惕的注视着周围。
“老丈,这回你放心了吧?”带有陕甘口音的官兵说到这又学了几声野鸡叫,那些官兵便又在草丛中消失了身形。
王老爹此时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愣了半天才道:“军爷,你们……你们这是要打县城?”
“是的,我们要打县城。所以才要你帮我们这个忙,把我们的弟兄带进去。”
“可这,可这县城能是那么好打的吗?”王老爹心里还是没底道:“城里那些军爷厉害啊,打起人来可狠了。”
“是吗?”带有陕甘口音的官兵一笑,极为不屑的道:“那是他们没有遇到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