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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皇后笑道:“越发胡闹了。”话虽这么说,声音里却没有责怪之意。
祥妃却在一旁笑道:“四公主的这个主意倒也有意思,左不过诸类乐器都有,大家试一试,即便是玩闹,谁还敢笑话咱们不成?”
赵皇后颔首,却是同意了,祥妃捧她,她自然要投桃报李,遂对祥妃的女儿惠宜公主道:“我记得惠宜的琵琶就很好。”又环顾底下一周,笑着点了几个人。
被点到的人不免喜形于色,没被点到的也不免有些失望,到最后一一拿了乐器来,却是惠宜公主弹琵琶,崔玉娘弹琴,董曲音弹筝,程绿汀用箜篌,赵冰吹箫,最后点了薛子桢吹笛。
赵皇后还特地多提了一句:“听说桢姐儿的笛声动人,鸟儿也要驻足聆听的,今日可要见识一番了。”
这么多名门闺秀,单单提了薛子桢,赵皇后的语气还如此亲昵,足见对待薛子桢与众不同了!诸位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看着薛子桢的眼神却是越发热烈了。
薛子桢看惠嘉公主略显冷冽的脸色,就知道惠安公主这一举动要把惠嘉公主得罪了,说不定连带着她们几个也要被怪罪,但事已至此,若是让薛子桢故意露怯来讨好惠嘉公主,也是她做不来的,遂只接了那玉笛,听惠宜公主和她们几个商议吹奏什么曲目。
既然擅长乐器,会的曲子就不会只有几首,但既然是当着众人的面演奏,最好还是耳熟能详的为妙,遂最后还是定下了梅花三弄的曲目。
梅花高洁,闺秀千金用来自喻也颇为恰当。
一时间,琴声淙淙似水,琵琶铮铮若石,筝瑟朗朗悦耳,箜篌石破天惊,箫声缠绵如泣,笛声悠扬动听。
几种声音交集在一处,倒是意外的和谐,一曲梅花三弄,倒是听的人出了神。
正在众人默默倾听之时,忽有一股不合时宜的箫声呜呜咽咽传来,打乱了这曲调,惠宜公主眉毛一蹙,勉强坚持了片刻,还是停了下来,满面怒色环顾四周,想要寻找这故意捣乱的箫声是从何处传来。
她一停,董曲音并程绿汀、赵冰也都停了下来,也都是面面相觑,唯有崔玉娘和薛子桢对视一眼,却是齐齐转了曲调,与那箫声相和。
可那箫声却又骤然起了变化,忽而急促,忽而缓慢,忽而低沉,忽而高昂,仿佛一匹上了缰绳的野马,左冲右撞想挣脱开来,这箫声像是也要把与它相和的琴声笛声摆脱开来似的。
崔玉娘若有所悟,止住了琴声,只暗暗地疑惑。
可奇怪的是,那箫声原本起伏不定,但只余下笛声与它相和后,却正常起来,曲调一转,奏起了一曲凤鸣九天。
凤鸣九天是琴师陆弦的成名之作,当年他的一曲琴声不仅让他在跃龙居文会中脱颖而出,还名扬天下,连顺昌帝也爱他的琴声,留他在宫中统管教坊司,但陆弦却是向往自由自在,最后挂冠而归,四处云游。
凤鸣九天,便隐喻着其高情远致,犹如凤凰一般,非清泉不饮,非梧桐不栖,更不受任何功名利禄的拘束。
但甚少有人能把这般情志演奏出来,若是一不小心,还会弄巧成拙,贻笑大方,所以如今也形成了一个惯例,若想在音乐上被人称颂,最起码要演奏出一曲让人满意的凤鸣九天来才成。
如今那箫声的主人吹奏凤鸣九天,却像是在试探什么,仿佛在疑惑这笛声是否有资格与它相和似的。
但薛子桢的笛声却像是厌倦了追随这箫声似的,骤然一转,变得高亢清亮,宛如凤凰长鸣,柔婉如林籁泉韵,轻快如云中白鹤,铿锵如玉洁松贞,激荡如鹤鸣九皋,其冰魂雪魄,志向高洁,都在这一曲笛声中了。
相比之下,那箫声却落了下乘,多了几分世俗,徘徊几声后犹如自惭形秽般,断断续续,最后索性没了声响。
在座的诸位夫人先是不知这箫声从何处传来,也不知是何人竟如此大胆,都面面相觑,可随后就都被薛子桢的笛声吸引住了,怔怔望着站立在台上的少女,衣袂翻飞,宛如仙女,仿佛下一刻就要随着这清越的笛声飘然远去了一般。
一曲终了,众人仍然呆呆的,却是惠安公主最先回过神来,拍手笑道:“这一曲凤鸣九天真犹如天籁之音,绕梁三日也不过如此了。”
诸位夫人回过神来,也纷纷赞许,与赞赏惠嘉公主时带了几分敷衍和奉承不同,此时的夸赞都是真心实意,倒是赵皇后问道:“刚才吹箫者是何人?”
早有内侍去打听了,如今自然不愁答话,却是先看了一眼冯贵妃,这才小心翼翼道:“是武功侯府的世子爷,坐船游玩,经过此处。”
之前说冯贵妃的兄长冯成安被封为武功侯,膝下有一子三女,这唯一的儿子便是冯武夷。
冯武夷年少英俊,又贵为侯府的世子爷,可偏偏喜欢四处游历,打从成年起,一年中倒有半年的时候是在各处名山大川游玩,因此很少在大家面前出现,大家所听说的也不过是几句传言罢了。
如今一听内侍的回话,冯贵妃先起身请罪:“武夷这孩子不知轻重,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赵皇后笑道:“罢了,若不是他,咱们也听不到这么好的笛声了。”说着吩咐内侍:“把冯世子请过来说话。”
那内侍有些为难,道:“冯世子不肯来,只问吹笛者是何人,然后就走了。”
冯贵妃不想给赵皇后借口来责备,遂抢先露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这孩子也太不懂规矩了,改日一定要让他来给皇后娘娘赔罪!”
赵皇后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罢了,连皇上都赞他有几分真性情,估计也不是故意为之。”
祥妃掩口笑道:“臣妾记得冯世子并未婚配啊,如今倒也是一番佳话。”
大家的目光顿时或是艳羡或是嫉妒的看向了薛子桢,薛子桢没什么表情,只低头轻轻擦拭着玉笛。
陆如英可是着急了,冯家是庆王的舅舅家,她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女儿嫁过去的,可偏偏贵人在场,不能轻易插嘴,急的不得了。
赵皇后自然也清楚,薛丹臣是太子的老师,就是太子一党,与庆王那边的人虽说不是仇敌,却也永远不可能站到一处去,遂蹙着眉头呵斥祥妃:“事关姑娘家的清誉,你要慎言!”
祥妃也是一时嘴快,等想明白了,也是讪讪的。
冯武夷就像投入湖中的石子,荡起了一圈涟漪,赵皇后却要把这事给圆过去,遂先叫还在台上站着的诸位小姐退下,又单独叫了薛子桢说话,夸她的笛声好,又把那支贵重的白玉笛赏赐给了薛子桢。
这下薛子桢可是结结实实出了个大风头!
惠嘉公主看向薛子桢的眼神有些不善,丽妃的脸色也阴沉沉的,本想让惠嘉公主出风头的,谁知却成了抛装引玉了,有薛子桢这一曲笛声在前,谁还记得惠嘉公主的牡丹舞?
惠安公主看着惠嘉公主吃瘪,却是得意极了,故意在一旁凑趣,笑道:“小时候不懂事,总觉得自己最厉害,对谁都不服气,可单单却对桢姐儿心服口服,桢姐儿的笛声好,棋艺更是精妙,还颇通诗书,就是比一般的男子也要强,可偏偏不许我们女儿家考进士,要不然桢姐儿只怕与薛大人一样,也是状元了!”
赵家与薛家也算是有来往,花花轿子人抬人,赵夫人也跟着笑道:“谁说不是呢,桢姐儿还颇通算术,我听薛夫人说起过,这孩子十二岁的时候就把家里家外的事管起来了,那些账本算的清清楚楚,连外头的管事也心服口服!”
都说娶妻娶贤,高门大户娶儿媳妇最讲究的就是主持中馈,打理内宅了,能管事,会算账,说起来容易,真正能做好的却没几个,赵夫人此言一出,许多夫人都是眼前一亮,恨不得让薛子桢立刻成了她的儿媳妇才好些。
被这么多人盯着,薛子桢犹自神态自若,这份涵养功夫更是讨人喜欢,陆如英刚才还担心呢,如今又得意又自豪,连贺夫人也羡慕的不行。
说说笑笑间,半天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除了霍晓清与惠宜公主一起舞剑外,再无其他人表演才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