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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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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考一结束,城南中学就机器隆隆,灰飞烟灭。最北一排的教室被推倒,顶塌墙倒,一群建筑工人在尘土飞扬中挥汗如雨,奔来奔去。没几天,五个教室夷为平地,打桩压土,奠基根脚。工地上,骄阳似火,人欢机鸣,一幅热闹纷呈的忙碌图。罗校长雄心万丈,筹资七十多万,欲建一幢教学大楼。他清醒地认识到,要提高学校档次,硬件一定要跟上,虽然他知道在任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万丈高楼平地起,罗校长高瞻远瞩,希望从自己做起,通过和后任共同努力,把城南中学打造成全市品牌学校。他戴着草帽,双手插腰,嘴里叼着烟,望着热气腾腾的工地,激情豪迈。他仿佛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将军,震耳欲聋的机器声便是冲锋号,数十名工人犹如千军万马,场面壮观。罗校长的嘴角不经意地流露一丝笑意,眼角皱纹舒展成美丽的菊花。他猛吸一口烟,长长吁出一口气,烟头火光闪耀。

    教学大楼的建筑有条不紊,学校实验室、音乐室、体育室临时腾空做教室。

    因高考成绩突出,城南中学高一招了四个班。两个理科补习班更是生源滚滚,全市高考理科落榜生全削尖了脑袋往里钻。校领导研究决定,按高考成绩取其精华,择优录取,分数低的则千方百计找关系寻路子。罗校长抵挡不住,开学前后失踪了三天,得罪了不少人,只招了两个班。两个补习班教室密不透风,桌子和凳子挤满教室,每个位置座无虚席,一个班一百零八人,一个班一百零九人。下课,同学们尽量不上厕所,因为教室的人行道实在狭窄,下座位过于麻烦。

    洪卫不再担任班主任。考虑到他的实际工作量,罗校长减轻了他的负担,只让他教高一四个班历史。罗校长其实也有私心,减轻洪卫的工作量就是减轻自己的工作量,毕竟他年富力强,头脑灵活,又能吃苦,是自己得力的左膀右臂。全彪成了高一(1)班班主任,丁得平成了高一(3)班班主任,洪卫和殷勤仍然与他们搭班。

    洪卫工作按部就班,生活有条不紊,日子静静流逝。他突然收到金玛的来信,是寄到他家里的。从张姨手中接过信,洪卫眼睛湿润,在南京的陈年往事一幕幕闪现脑海,内心的惊涛波澜难以平息。他凝神定气,撕开信封,贪婪地读了三遍。流年似水,金玛现在担任县民族中学的副校长,扎桑分配在县教育局工作,他们两县相距三百里。看完信,记忆闸门一下打开,温暖的回忆汩汩滔滔,川流不息。吃完晚饭,洪卫回学校,丁得平值班,他关了宿舍门,摊开纸,端起笔,给金玛回信。等丁得平下班回来,洪卫仍激情难抑,洋洋洒洒写了十二页。

    第二天上午,洪卫在办公室准备寄信,外面突然响起惊叫声:“失火啦!失火啦!”

    洪卫毛孔竖立,连忙奔出办公室,目光在校园搜索,却没看见火光,师生正在上课。几名老师对着天空指指点点,洪卫循指而看,发现学校东面的天空浓烟滚滚,直冲云霄。他奔进办公室,搬张凳子出来,靠着围墙扒上去远眺,原来是甸垛村民房失火,火光冲天,黑烟笼罩。洪卫听到村里人声嘈杂,看到公路上奔跑着一群群惊慌失措的人。他跳下凳,大喊一声:“救火去!”推了车冲出学校,向甸垛村飞骑,身后跟着几个年轻教师。

    消防车发出刺耳的尖叫,呼啸着擦过他们身边,冲向村子。他们骑到村口,120救护车迎面驶来,迅疾飞向人民医院。洪卫冲到村中心事发地点,一群拎桶抓盆的村民围着火舌大呼小叫,焦急万分,有的脸色焦黑,有的浑身浇湿。两杆水枪喷出猛烈的水柱射向张狂上跃的火舌,火舌凌空翻卷,在水柱凌厉攻击下垂头丧气,最后有气无力地喘息,只剩下摇摇曳曳的火苗。房屋屋顶被火舌添透,只剩下断壁残垣,墙上焦煳煳一片,空气中弥漫着焦烟味。一名妇女号啕大哭,一名男孩惊恐地缩在她怀里抖瑟。洪卫一打听,原来妇女是房主,小男孩是她儿子,刚才在家玩火不慎,引燃住房,一切化为灰烬。薛青和一名摄像记者也赶来,来不及与洪卫交谈,只仓促地点点头,就开始认真采访。妇女的父母和弟妹赶来,一家人抱头痛哭。

    晚上,市电视台播出新闻《玩火不慎,惹火烧房》,告诫广大市民安全防火用火。从新闻中,洪卫注意到被120救护车送至医院的伤者是女房主的表弟,住她家隔壁,第一个冲至现场,救出小外甥,边呼救边拎水救火,脸上被大面积烧伤。虽然镜头一闪而过,新闻叙述轻描淡写,洪卫的心灵还是为之一震。面对烈焰能临危不惧,面对他人生命财产受到威胁敢奋不顾身的人,不论身份多么卑微,他的行为都是高尚的,形象都是高大的,值得大家尊敬和学习。洪卫是《野川报》特约通讯员,决定去采访。

    洪卫买了水果,骑车到人民医院,在烧伤科找到那位表弟。他的脸上缠满白色纱布,只露出眼和嘴。洪卫捧着水果,向他表达了敬意,亲朋好友哭丧着脸接过水果,表示感谢。洪卫详细询问了情况,表弟叫孙大明,现年二十三岁,父亲早逝,母子相依为命。当时他正在家淘米,准备烧饭,听到小朋友哭喊,忙冲出家门,发现表姐家失火,浓烟呛人,火苗渐高,冲进火海救出外甥,又回家取了只木桶,提水救火。一团火苗舔了他的左脸,他疼痛难忍,跌倒在地,被乡邻救出。经初步诊断,孙大明面部毁容,但家徒四壁,家人四处借款,明天到省城大医院治疗。表姐对孙大明心存感激,却被一把火烧得精光,有心无力,只能默默垂泪。

    “疼吗?”洪卫抓住孙大明的手,亲切地问。

    “嗯。”他从鼻孔轻轻哼了哼,艰难点点头。

    洪卫告辞,他决定帮帮孙大明。回校,他连夜赶写了一篇通讯《火海英雄》,寄给《扬子时报》和《野川报》。第三天,《野川报》头版头条发表,虽然只一千五百字,却在全市引起强烈反响。隔日,《扬子时报》又予以发表,引起乡政府、村委会高度重视,积极组织资金,乡亲乡邻也踊跃捐款,不少热心人也参加到资

    助活动中。洪卫密切注视事态动向,静待事态发展。他了解到孙大明烧伤程度较深,第一次手术倒是成功,却效果轻微,要做好几次。家人寄希望于连续做几次手术,又捉襟见肘。洪卫又写了篇通讯《英雄泪》,报道了孙大明见义勇为却无力治疗的窘境。薛青也继续关注,不断电视报道,社会上掀起捐款热。洪卫率先发动师生为他捐款六千多元,亲自带队,选派学生代表送至他家。孙母是一个普通农民,接过捐款千恩万谢,孙大明舅舅——表姐的父亲——王老汉更是感激涕零,他也发动子女先后凑了五千元给外甥。捧着钱,他眉头紧锁,阴云密布,心存愧疚:“大明,对不起啊!”这两笔钱解了孙大明燃眉之急,助他做了第二次手术。

    过了两周,王老汉突然到学校找洪卫。他眉头舒展,满面春风,爽朗的笑声在办公室嗡嗡震动。洪卫吃惊地盯着他,疑惑不解。自从女儿家遭不测,外甥不幸烧伤,他们一家愁云密布,何曾见过如此肆无忌惮的笑容。

    “洪主任,晚上到我家喝酒,中奖了,中大奖了!”王老汉大手一挥,指着备课的丁得平嚷嚷,“这位老师,去啊,一同去啊。”

    “噢,中奖?恭喜恭喜啊。”洪卫和丁得平起立祝贺,兴致勃勃询问。

    原来,在婆家兄弟姐妹资助下,王老汉大女儿重建家园。按当地风俗,清晨上梁时,一名木匠一名瓦匠骑着房梁敲着斧头高喊:“东边日出喜洋洋,恭喜老板砌华房。”然后抛一些粽子、馒头、糕和硬币,围观乡邻上下呼应,喝着彩,争先恐后抢东西,图个热闹。亲朋好友一定要给房主“挂红”,买些蜡烛、金花,在房梁挂上鲜艳的布料,以示祛邪除凶,图个吉祥彩头。特别是火灾,属于大凶大恶,更要燃放鞭炮,祝愿大富大贵,图个顺遂。

    大女儿新房上梁的前一天,王老汉决定上街买礼物挂红。适逢小女儿准备国庆结婚,欲陪男朋友进城购买服装,王老汉掏出二十元给她:“替我给你姐扯些布料买些鞭炮蜡烛,多贴少补。”小女儿接过钱,与男朋友搭上二哥“嘟嘟卡”进城。二哥开“嘟嘟卡”载客为生,此车由三轮车改装,装只发动机,搭个铁棚,摆两张长凳,适合在城乡之间大道行驶。二哥把妹妹和准妹婿送到市中心,便回头忙自己的生意。

    大街两旁商店林立,门庭若市,街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未婚小两口在市中心转悠,看得眼花缭乱,头昏脑涨。全市最大的三个商场商业大厦、精品商城、大兴商场全集中于此。正是全市商业最为景气时期,商业兴旺发达,商品琳琅满目。各大商场大打广告牌,每个大商场门口都悬挂宣传标语,构思独特,匠心独运。各大商场一方面商品推陈出新,一方面手段出奇制胜,大玩购物抽奖活动,凭购物发票领奖券,定期开奖,刺激消费促进销售。走进商业大厦,门口挂一横幅:“购物天堂处处有,商业大厦最风流。”他们上了楼,挑了两套衣服,一套咖啡色男西装,一套红色连衣裙,换了一大把奖券。走进精品商城,大门口也有一条横幅:“不要东西南北走,精品商城样样有。”他们穿梭于打扮精致的营业员之间,买了枕头、被褥、鞋子等零头碎脑,也换了不少奖券。最后,他们决定逛一逛,为父亲买东西。两人不约而同走向大兴商场,豪华门庭横幅醒目:“走进大兴之门,好运伴我而行。”小两口读着横幅,觉得创意不错,消费者就想图个好运。

    小女儿为父亲扯了红色被面、布料、蜡烛,外加大小鞭炮,计二十元九角六分。小女儿递上二十一元钱,年轻的女营业员开了发票,东找西寻,却找不到四分零钱,抱歉地说:“对不起,暂时没零钱,请你们稍候。”

    小女儿等不及,便摇摇手:“不用找了,没事。”

    营业员嫣然一笑:“那就对不起啦。我们商场正在开展购物抽奖活动,二十元发票换一张奖券,你们到门口去兑换吧。”

    “才一张,没那么好运气。”小女儿笑了,“发票你留着,我们不要了。”

    “一定要换的。看你们喜气洋洋,吉人吉相,或许中个头彩,奖金五万呢。”

    小两口听得喜滋滋,接过发票,道了谢,便到门口换了张奖券。他们到街上又玩了一个时辰,二哥按约好的时间来接。

    吃完中饭,张老汉从小女儿手上接过东西,还了一元钱,顺便拿了奖券。

    过几天,各大商场同时开奖。小女儿进城买电器,在商业大厦、精品商城门口,她掏出一叠奖券,对着一排排获奖号码细细对,恨不能把所有获奖号码全镶进眼珠,最后失望之至,连五等奖都没碰着。“没这个命。”小女儿笑着撕了厚厚的奖券,朝空中一甩,飘飘扬扬。来到大兴商场门口,她见对奖牌前拥挤不堪,想起父亲的一张奖券,图个好玩,便借别人纸笔记下获奖号码。

    吃完晚饭,小女儿掏出获奖号码,让父亲拿奖券。“穷人命贱,没那福气。”王老汉笑着摸口袋,突然想起奖券被自己随手丢了。在女儿逼迫下,他从墙角簸箕翻出皱皱的纸片。灯光下,小女儿捧着脏兮兮的奖券,眼里突然射出灯泡般光芒,声音像遭了雷击:“爸,一等奖!一等奖……大奖……”

    王老汉一阵眩晕。他一把抢过奖券和对奖号码,眯着眼仔仔细细对,突然跌坐在藤椅上。

    当晚,王老汉叫儿子用“嘟嘟卡”送他到大兴商场门口,他对小女儿手抄号码不放心。大兴商场大门紧闭,防盗门拉得紧紧的,门口只有炒粟子的小贩和纳凉的市民。父子俩瞪大眼也没找着对奖牌,败兴而归。王老汉辗转反复,一夜无眠。天刚麻麻亮,他就去敲儿子门,儿子眯缝着眼牢骚满腹:“发什么神经,人家商场没开门呢。是你的奖逃不掉,不是你的奖再忙活也没用。”便打着哈欠转身进房继续睡。王老汉就瞪着眼,抱着膝,坐在儿子家客厅耐心等。日上竿头,儿子被王老汉缠得没办法,只好起床。

    父子俩进城,大兴商场开门。王老汉捧着奖券对号码

    ,果真一等奖,果真五万元!喜从天降,五万元可是巨奖,王老汉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想象五万元堆得老高的样子,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儿子见他发愣,不断掐他。王老汉醒过神,舌头通了电似的:“中了,中了!”攥紧奖券冲到兑奖处,高喊领奖。

    “身份证。”工作人员接过奖券,目光如炬,大手一伸。

    “什呢?有奖券还不够?要身份证干什么……”王老汉软磨硬泡,工作人员不为所动。

    “爸,不急,大奖是板上钉钉,跑不掉。”儿子劝慰父亲。

    他们便回家取身份证。王家大门上立即换了副崭新对联:举目看花花满目,出门见喜喜迎门。门口挂上串串鞭炮,噼噼啪啪的鞭炮声连绵不绝,喜气盈盈,震动全村。屁大的工夫,王老汉得大奖的消息风一样传遍屁大的村庄。

    “请客呀,请客呀!”贺喜的,凑热闹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络绎不绝。王老汉家里家外挤满了人,不少人捧着鞭炮欢笑而来,鞭炮隆隆,传遍甸垛。

    “请客,请客。今天晚上大家都来喝一杯!”王老汉立即跟邻居借了两千元,布置本家后生兵分几路,进城打酒买肉的,下田挑割蔬菜的,借桌凳借锅碗的,请客排座的……家里则支锅安灶,安排妇女烧水煮饭,抹锅烧菜。王老汉则统领全局,俨然是运筹帷幄的元帅。

    王老汉专程邀请了洪卫和薛青,他们爽快地答应。晚上,洪卫洗了澡,骑车带薛青到甸垛村。一进村口,他们就被喜庆气氛感染,全是忙碌而欢快的人群,灯火明亮,仿佛过年一般。

    晚上,沾亲带故的,非亲非故的,青壮汉子,妇孺老人,全村男女老少全部参加了王家喜庆宴席。酒桌散布在村民家,足足排了三十桌。菜不丰盛,乡里人习惯的六大碗,鱼肉加蔬菜,酒也不高档,普通大麦烧。洪卫和薛青坐在主桌,目睹了乡里人的豪爽和坦诚。女人小孩埋头吃菜,吃饱了就离开,只一个小时,桌上剩下的全是男人。男人爱喝酒,喝的哪是酒,分明是水,一碗碗往口里倒,眉头不皱。这一顿足足吃了三小时,全村男人没几个能踏实回家,有趴桌上的,有躺地下的,最后全歪歪扭扭被搀扶回家,路口巷子全是吐的鱼肉酒香,乐得全村狗儿汪汪欢叫,吃得摇头摆尾。王老汉家“小黑”吃醉了,追着马寡妇家小母狗全村乱窜。小母狗急中生智,狗急跳墙,跃过一堵矮墙,落荒而逃。“小黑”头重脚轻,跳了两跳,跌滚在地,凄然惨叫。

    夜深人静,洪卫和薛青从孙大明家告辞,准备到王老汉家告别,却听到了剧烈的争吵。两人迅速进去,看到一屋子的人神情肃穆,王老汉没了下午的容光焕发,脸色僵硬,一言不发。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他们,礼貌地打着招呼。王老汉从沙发上站起来让坐,洪卫和薛青坐下来,冷静望着怒气冲冲的人群。

    “唉,洪主任,薛记者,不怕家丑外扬,全是大奖惹的祸!”王老汉气急败坏,回头瞪着子女,“奖金还没到手,请客就花了两千多,现在又一个个邀功请赏了。告诉你们,中奖是一个跟头跌到运气上,碰巧。奖金是天上掉的,路上捡的,纯属意外收获。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见者有份,不要勾心斗角!”

    “爸,坚决杜绝大锅饭,反对平均主义。要按劳分配,论功行赏啊。”小女儿笑容冷却,一脸严峻,“俗话说:春回大地春光好,喜到人间喜气盈。因为有了我这双准新娘的喜手,才能锦上添花喜中巨奖。五万元要记我首功,没我,巨奖怕是空中楼阁,水中之月。”

    “呸,什么喜手?本末倒置,极尽狡辩。只要是手,拿到那张奖券就中大奖。”二儿子挤进来,怒目相向,“俗话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此次中奖,关键是我的‘嘟嘟卡’速度恰到好处,早一秒则早,晚一秒则晚。那张奖券被别人领走,谁还敢在这耀武扬威?爸,分配奖金你要为我做主!”

    王老汉脸色铁青,“呼哧呼哧”喘气如拉风箱。洪卫站起来,准备劝说几句,王老汉大女儿突然冲上前来,“扑通”跪到地上,颤着下巴,呜呜哭泣,说不出话。

    “大姐,起来,有话好说。”薛青艰难扶起她,脸上涨得通红。

    大女儿抬头,扫视人群,双目喷火:“过去,我们王家虽然贫困,但姐弟三人一向相处融洽,从未面红耳赤,高言低语。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却经不住利益诱惑,闹得父子父女反目,兄弟姐妹成仇,实在得不偿失。一个家庭,和为贵,裂则衰;单则易折,众则难摧。如果这样,大奖不中也罢。”

    满屋子鸦雀无声,弟弟妹妹低下头。王老汉满意地望着大女儿,激动地问:“闺女,你看大奖怎么处理?”

    大女儿抬抬下巴,泪水簌簌而下:“刚才听了弟妹叙述,确实言之有理。不错,弟弟开车功不可没,妹妹喜手功高震主。但世界是联系的,万事万物莫不因果联系,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妹妹领取的奖券因何而来?是为爸代买东西而得,爸会无缘无故买东西?俗话说:吃水不忘挖井人。此次大奖,归根结底源于我家房屋失火!如果我家房子不失火,爸就不会买东西。如果爸不买东西,二弟高技不高,小妹喜手不喜。大奖的幸福其实是建立在我家失火的痛苦之上的呀……”

    “拿你当大梁,原来是烧火棒。”弟妹听出弦外之音,插腰开骂。

    王老汉跌坐在凳上,双目呆滞,脸呈猪肝色。儿子女儿战成一团,女婿媳妇斗得激烈,大人吵,小孩哭,屋里像煮沸的粥锅。热浪翻卷,酒气熏天,洪卫、薛青左劝右拉,在众人推来搡去中汗流浃背。

    “滚!”王老汉突然一声怒喝。众人噤若寒蝉,安静下来,齐刷刷看他。

    “畜生!不学杨柳随风摆,要学青松立山冈。比比大明兄弟,你们丢不丢人?他救人救火等钱救急,你们还有脸在这争财夺利!”王老汉抬起头,涕泪横流,“我宣布,明天领取五万元奖金,除偿还今晚的费用,全给大明整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