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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无线电话的块头太大,拿在手里很明显,所以吴晓娟一直使用的是远程无线对讲机,出门在外的时候,对讲机的频道始终是开着的,能用对讲机跟她联系的,只有张志勇和家里的保姆,只是多数情况下,吴晓娟都把对讲机调成了只有对方能够听到的静音状态。
昨天晚上,吴晓娟将保姆巫姐给温婉玥和张志勇专门做的晚餐送到医院,又把四个孩子们全都接回家里,安排孩子们吃饭、洗漱、休息。
躺在床上,想起如今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的姬昌永生,想着和姬昌永生在一起的一幕幕往事,她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若有事,我可怎么活啊!早知道这样,今天就不出门了!你那么好的一个人,老天一定会保佑你平安的!”
不知过了多久,忙碌了一天,筋疲力尽的吴晓娟,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梦里都是姬昌永生。
一声声梦呓的“永生哥”,带她进入了另一种世界,也同时回到十九年前。
吴晓娟与姬昌永生相识于新辰元年的969年秋季。
他们俩都是在同一个叫野兔岭的田官屯青年训练营,接受锻炼的学生,那时姬昌永生不满20岁,她刚满18岁。
青年训练营只接受年满18岁的青年学生进入,田官屯训练营的青年大多来自大城市。
田官屯指的是大型的农场。
当年,吴晓娟因为受到大伯吴谦的牵连,刚到训练营时,就受到其他人的歧视和孤立。
特别是和吴晓娟来自同一个学校的训练营青年学生,更是时常欺负她,有时甚至公开调戏、打骂她。
而和吴晓娟在同一个训练营的姬昌永生,境遇与她却截然不同,他可是训练营里无人敢招惹的无冕之王。
姬昌永生从小学到初中,曾经多次获得府旗郡三级青少年组的武术冠军。
初中还没有结束,按照师父的要求,他就不再参加任何的武术对抗比赛。
如果不是家庭背景的原因,他或许早就被选送到了天龙王朝武术队,或者参军去特种部队了。
说他是无冕之王,是因为他在训练营没有担任任何职务,却有权威。
他为人仗义,从不主动挑头闹事,不恃强凌弱,看似与世无争,却没有人敢让他吃亏,更别提去主动招惹他,即使是田官屯的总监、土司,也不敢公开得罪他。
作为监察院派到地方的各级总监,因为直接受皇帝的领导,所以无论他们级别多低,实际上都是凌驾于现官的。
下到黎民百姓,上到总理大臣,都是他们监督的对象。
在天龙王朝,监察院的行政级别虽然只有二品,却因为监察院担任兼职院长的是当今的皇帝,所以监察院的实际地位凌驾于总理大臣和所有的部署衙门之上,地位超然。
总监只接受王朝皇家监察院的垂直管理,总监的报告可以直接上达天听。
田官屯的土司,相当于大型农场的场长,级别各不相同。
吴晓娟所在的野兔岭田官屯,是个正七品单位,土司享受朝廷正七品官员的待遇。
而派到这里的总监蒋立树,虽然只是一个从八品的最低级官员,却是这里实际上的一把手。
姬昌永生刚到训练营的时候,田官屯的民团伍长李心为,一位学过多年武术,身手不弱的壮汉,为了让刚来的这些训练营年轻人都老实点,就想拿姬昌永生开刀,顺便当众灭一灭这位多次获得府旗郡三级少年武术冠军的气势。
就在一次全田官屯的屯员聚会结束以后,李心为看着准备返回训练营的姬昌永生,就当众出言挑衅侮辱他。
姬昌永生对于李心为的言语挑衅,对周围人群的议论纷纷,完全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依然不紧不慢地走在返回训练营的路上。
李心为见姬昌永生根本不搭理他,恼羞成怒,抡起右拳就砸向了姬昌永生的后脑。
姬昌永生根本没有回头,在李心为的拳头就要击中他的时候,轻松躲开了他的攻击,并以食指、中指并列为剑状,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击中了李心为的桡骨、尺骨与腕骨之间的韧带,只听“刺啦”、“嘎嘣”两声轻响,接着就听到李心为杀猪般的嚎叫。
姬昌永生顺势躲过身体保持惯性前冲,腕骨韧带断裂、拳头耷拉的李心为的右手臂,又借力打力一个抱摔,顺便还掰断了他左手的四根手指。
做完这一切,他仍然没有正眼瞧过李心为一眼,继续朝前行去,张狂而潇洒。
李心为因为疼痛难忍,趟在原地发出了痛苦的嘶吼声,韧带断裂的那条手臂,仿佛能够要了他的命,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相对来说,只剩下一根完好拇指的左手反而要好一些。
但不管怎么说,双手残废已成定局。治好右手就不用想了,左手就算被治好了,也无缚鸡之力了。
原来还有一些李心为事先安排好的民团武士等着他得手之后,他们再蜂拥而上,继续痛打姬昌永生一顿,没想到结局竟然是这样的残忍。
此时,那些武士都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生怕惹恼了姬昌永生,再被他打个缺胳膊少腿的。
民团的武士不是正规武装,是由屯员中选拔出来的身体强壮的青年人,没有视死如归的勇气。
李心为在野兔岭田官屯可是一霸,一个人可以同时跟五位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过招而不落下风,就是这么一位狠人,在姬昌永生的面前,都如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他们这些没有受过武术训练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姬昌永生的对手。
至始至终,自带强大气场的姬昌永生,都没有正眼瞧过李心为一眼,更没有一句言语上的交流,权当他就是空气。
那种蔑视他人的霸气,让现场的所有人心中,无不感到骇然,下定决心今后不去主动招惹他。
没过几天,李心为家里养了大半年的猪、十几只鸡,在一夜之间全都莫名其妙的死了。
后来有人说是被人给活活掐死的,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但谁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活活掐死一头猪?
虽然,当时有人怀疑是姬昌永生干的,但却没有任何的证据,毕竟他才来野兔岭没几天,对野兔岭的情况并不熟悉。
只是因为时间点太巧合了,让人不得不产生联想,就算不是姬昌永生做的,这件事情也会算到他的头上。
骨头里欺软怕硬的那些人,都把姬昌永生看成是一个惹不起的,还报复心极强的硬茬子,野兔岭的田官屯土司与总监也就没再深究。
后来有内部的消息传出来,据说总监蒋立树组织由土司李光玉、训检周光全、大使刘兆云、户管王栋、代理伍长蒋立宽等所有班子成员开了一次会,想要把姬昌永生先羁押起来,然后再通过刑讯逼供的方式,让他承认这些事都是他做的。
班子的所有成员并不认为他们连一个刺头都制服不了,田官屯有30位民团武士,长枪短枪就有30多支,任你就是武功身手再厉害,还能抵挡得住子弹的招呼?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任意抓捕,栽赃陷害,屈打成招等事件,早已经司空见惯。
他们想用这种方式来对待姬昌永生,并没有超出那个年代的特色。
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想要羁押姬昌永生的这件事情,并没有真的发生。
后来有传言说,班子会议之后,所有参会人员当晚都被恐吓到了。
蒋立树当晚还被吓得尿了床,因为有人在他家的院子里,见到了被拿出来晾晒的褥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李光玉的媳妇跟娘家人透露的消息说,李光玉在睡梦中被看不见的隐形人架在了刀山火海中,一动也不敢动。他在梦里只能听到有人跟他说话的声音,却看不到人影。
他原以为是在做梦,直到身体感到疼痛,才从睡梦中惊醒,醒来后发现,头发已经被烧焦了薄薄一层,房间里到处都充满着毛发烧焦后留下来的焦糊味,炕上的被褥却没有任何被波及。
这还不算,李光玉疼得连坐都不敢坐,只能站着和趴着。
他媳妇检查后发现,老公的小腿肚、腰眼、后背和肩膀等多处都有一个个浅浅的寸长伤口,正在往外面渗血,睡衣上下到处都是斑斑的血痕。
这一非常诡异的事件,吓得他们两人瑟瑟发抖,整夜都没敢再睡觉。
李光玉趴在炕上,虽然伤口已经被他的媳妇用药布包扎好了,但他整个的身体一晚上都在哆嗦,嘴里还一直在念叨着,说他以后绝对不会再针对姬昌永生。
虽然不知道总监、训检、大使、户管和代理伍长等人,是不是也与李光玉有同样的遭遇,反正第二天,所有野兔岭田官屯的班子成员,没有一人出现在各自的办公室里。
最后,羁押姬昌永生这件事情,连提都没有人敢提了。
其他的那些班子成员及家属,都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出来。对有些消息表现的越是沉默,这其中被被隐藏起来的秘密越是扑朔迷离。
肯定无法继续担任民团伍长的李心为,霸气不再,整个田官屯的班子成员不仅没有一个同情他的,而且看到他就没有一个给好脸子的。
李心为最后就只能哑巴吃黄连,心里苦了。
最后,所有的事情都不了了之了。
从此以后,整个野兔岭田官屯,整个训练营,就没有不开眼的敢再去主动招惹姬昌永生,甚至田官屯与训练营的未婚女孩,都要格外多看他几眼,就感觉自己赚到了,因为被姬昌永生多看了一眼而做美梦的女孩也大有人在。
无论什么时代,人都会有求偶的本能。这也是所有高等生物得以繁衍的主要方式。
蝴蝶通过分泌特有的气味,蛙类通过鸣叫,鲣鸟通过舞蹈,只有人类的花样最多。
言语,声音,笑容,眼神,体型,部位,触碰,气质,服装,气味,环境,气氛,物品等,都可能成为人类成功获得青睐的利器。
其实,寻求自己的另一半的最大利器是伪装,它也是人类的万恶之源。
人类的求偶又被称作求爱,但有多少人知道,自己最后求到的不是爱,而只是荷尔蒙的释放呢?
既然将姬昌永生定义成不能随便招惹的刺儿头,田官屯的两个当家人自然也不会让他得到额外的好处,没有让他在训练营担任个一官半职,免得这些领导们在群众中留下欺软怕硬的不好名声。
天龙王朝新元的969年9月21日,秋分前的最后一个周日。
上午9点多钟,姬昌永生的发小张志勇,从另一叫鹏程的田官屯训练营拿着一袋猪头肉来看望他。
两人先到离训练营不远的田官屯商店,买了一瓶一斤装的高粱酒,准备再去田官屯东边一交情不错的老乡家,整点新鲜的黄瓜、西红柿、花生米和大蒜之类的用来下酒。
两人抄近道经过一片荒地时,姬昌永生最先听到远处一人多高的草丛中,传出了年轻女孩的呵斥声,还有几名年轻男子轻浮的淫笑声。
姬昌永生的神情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只是很快就被他掩饰了下去,所以走在他身边的张志勇并没有发现这一奇妙的变化。
经过姬昌永生的提醒后,后知后觉的张志勇,也听到了从草丛中传出来的那些不和谐的声音。
两人迅速循着声音跑了过去。
姬昌永生几乎是速度全开,张志勇只能被抛在后面一段距离。
穿过一人高的一片草丛,先后映入二人眼帘的,是在紧挨着田官屯灌溉用的水渠边,背对着他俩的三名体型壮硕的青年,和一名被三人逼到水渠边的女孩。
所谓的水渠,不过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水库支流的延伸,又被人工重新修整了一番。
姬昌永生等了一会儿张志勇到来后,也是借此间隙在稳定自己的情绪。
两人一起走出了草丛。
姬昌永生看那三个男青年的年龄与自己差不多,不是野兔岭田官屯的家属,看上去长得都很敦实,说明家里的生活条件一定都不错。
野兔岭田官屯的小年轻,对于过目不忘的姬昌永生来说,就算不知他们叫什么名字,但起码脸熟。
这三个青年姬昌永生并不熟悉,但又有些印象,应该是最近刚来的那一批高中学生。
姬昌永生当时也还不满20岁,是野兔岭田官屯训练营的第一批成员。
专注纠缠女孩的三个青年,可能是太专注的原因,竟然没有发现突然出现的姬昌永生两人。
当时,天气虽然已经入秋,但仍然烈日炎炎。
年轻女孩上身一件白色打底的半截袖对襟花衫,下身一条浅蓝色方格过膝短裙,脚上穿着一双黑色布带凉鞋。
在那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未婚的青年男女通常情况下都不会离得很近。
看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三名青年,女孩大声哭喊着:“离我远点!你们三个滚开!不然我就跳河死给你们看!”
三名青年人显然对于女孩的话,并没有当真,依然在步步紧逼。
因为被三人阻挡,姬昌永生二人一开始并没有看清女孩的模样。
感觉被逼到绝境的女孩,最后竟然真的跳进了三米多深的水渠中。
看到这个突然的变故,三名青年人明显的就是一愣,姬昌永生两人更是大吃一惊。
怒火中烧的姬昌永生,把酒瓶往张志勇的怀里一塞,也不出声,几步跨出就到了三个青年那里,出拳、屈肘、弹腿,一气呵成。
随着传来的“嘭”!“咚”!“噗”声音响起的,是姬昌永生一把捞起的正在水中挣扎的女孩出水的声音。
脚踏水面的姬昌永生再一个蜻蜓点水,回到了岸边,轻轻将女孩放在了岸边的草坡上,让她腹部朝下,保证身体的脚高头低。
因为刚才女孩在水中呛了几口水,需要用这个方式让水流出来。
女孩很快就咳出了刚才呛的那几口水,最主要的是从鼻子流出来的水,因为这是从去往肺部的水倒流回来的。
这也是姬昌永生将女孩的身体倒放的原因,就是防止被水呛中了肺部,因为刚才的时间短暂,用这种方式排出气管中少量的积水是最简单可行的办法。
看到女孩呼吸顺畅,姬昌永生这才放下心来。
刚才被他肘部撞在侧颜和口鼻处的青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就被击飞了出去,有血水从鼻子和口中流出。
被他弹腿从后面踢中胯下的青年,因为剧痛连双手都不知道捂在哪里。
他脸色发紫,眼睛圆睁,双唇紧闭,牙关紧咬,能够看到在他的脖子两侧,有青筋暴起,身体落地时,直接就晕厥了过去。
被拳头击中后脑的青年,当时就一声不吭地昏死了过去,倒地后也是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发出惨叫的那个青年人,在倒地后第一时间本能地就想要站起来,只是还没有爬起来站稳,就又“扑通”一声摔了下去。
看来姬昌永生刚才的一击,并不是他能吃得消的。
这个唯一还算清醒的青年,鼻梁骨都被打得有些变形,吐出的血水中,还带有一颗脱落的牙齿。
这个青年第一时间就想爬起来,只是刚一起身没能站稳,又扑通一声摔了下去,有些符合应激性脑震荡的症状。
以后每每回想起来这一段,姬昌永生都说他无法解释,他当时即使是有意控制了自己的力量,但真正出手时为什么还会那么重,甚至差点闹出了人命。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刚刚逃过一劫,受惊过度的女孩,还没能及时地反应过来。
她没有看到刚才欺负她的三人被姬昌永生拳脚招呼的过程,现在能看到的都是三人倒地不起后的惨状。
她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两秒,扭头看到姬昌永生正站在她的身边,不远处还有一位手里好像拿了一瓶酒的青年站在那里,也正望向她。
这一切都来得是那么突然,让她猝不及防。
她那时候本来是抱着必死之心的,她此时心里的真实感受,只有她自己记得最清楚。
她想到了无数次与他打招呼的场面,却怎么也没料到会是在这种尴尬的场合下,与他面对面地接触。
女孩只是愣怔了一下,然后,翻身坐起来,用双手捂住眼睛,开始放声大哭了起来,像是要排除心中集聚已久的委屈。
泪水伴着从头上流下来的渠水,从她的脸颊上流了下来,分不清哪是渠水哪是泪水。
姬昌永生和张志勇站在原地,看着女孩恸哭,没有出声,没有安慰,也没有离开,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听着,也感受着。
这也是姬昌永生与张志勇唯一一次看到、听到吴晓娟的恸哭,以后,他们从来没有再听到或者是看到过她,当着他们的面,如此地放空她自己。
当时的两人,似乎能完全理解女孩那时那刻的心情。
女孩似乎要把她所有的无助、惊恐、愤懑、屈辱和绝望,借助泪水,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哭吧!哭吧!希望噩梦永远离开这个女孩,不在心底留下阴霾!”姬昌永生在心里默念着。
师父说过,所有真诚地祝福别人的时候,也是在祝福自己。
师父教会了他自由搏击术,教会了他使用各种的武术器械,指导了他卜卦的技巧,教会了他装卸枪械与射击,教会了他修锁,修鞋与修理自行车。
师父还让他学会多给别人以真诚地祝福,告诉他凡事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要顺乎本心去做,而并不是让他强出头。
过了差不多三四分钟,女孩停止了哭泣,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将被弄乱的头发拧干捋顺,重新扎成马尾,这才站了起来,又整理了一下正在不断滴水的上衣和裙摆,弹掉上面的草叶与泥土。
此时女孩的动作,在姬昌永生的眼里竟然变成了优雅,给他的感觉,好像她是在准备参加一种非常正式的礼拜仪式,庄严而虔诚。
姬昌永生与张志勇对视了一眼,二人都能感觉出此时女孩的行为有些超乎寻常的沉着。
“谢谢您!姬昌大哥。”
女孩对着姬昌永生,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的同时,诚恳地说道,即使带有抽搐,声音仍然很好听,完全没有了先前惊恐时的变腔失调。
“你,认识我?”
姬昌永生看着女生哭肿的眼睛,用略显诧异的语气问道,不等女孩回答,像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怎么是你?!我对你有印象,吃饭常是最后一个进伙房的。你是最近刚来的吧?”
姬昌永生突然想起在伙房门口碰到过女孩三次,每次都是大家吃完饭往外走时,女孩才走进伙房。想来,此时伙房剩下的饭菜就算有,也多是清汤寡水了,特别是主食,大概率是没有了。
女孩高挑、干净、漂亮,还有一双忧郁的眼睛和独有的高冷气质,这才引起了姬昌永生的注意,让他愿意多看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但也仅此而已。
刚才,他没有立刻认出她来。
再说,在那个男女授受不亲的特殊时代,那个时候的姬昌永生年龄也不大,哪怕心里对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再好奇,再觉得似曾相识,行动上也不会去仔细地打量一个妙龄女孩。
后来他对吴晓娟说,在伙房门口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是经常在梦中见到不同年龄的她,梦里的她也叫晓娟,只是都不姓吴。
吴晓娟记得他听这句话的时候,她是当成了一句情话来听的,怦然心动的同时,俏脸如红霞。
自己能够出现在另一个人的梦里,而说出这句话的人,她也同样不陌生。
她记得姬昌永生在看到她当时的变化时,还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以为他的话有些轻浮了,让她产生了误会。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对她说过类似的话。
岂不知,在她初遇姬昌永生的时候,心中的惊骇。因为在她的梦里,她也经常梦到一模一样的他,一直到现在都是,从童年到少年,从少年到壮年,让她记忆深刻。
而她只允许自己的心扉之门,只进不出,与柔情一起都被她冰封在了心底的最深处,她却从来没有说给任何人听,她独自享受着与他在梦中的欢愉。
这也是为什么在听到他如此说时,会有些情不自禁地失态,她会以为这是一种表白,因为梦里的她也真心地喜欢他,而她更喜欢他。
这也是她当初为什么坐在地上,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的原因,因为那个时候的她,对他已经不陌生,她不想那么狼狈地站在她梦中男孩的面前,她要尽可能给自己打扮的好一点,哪怕当着他的面,哪怕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嗯,我叫吴晓娟,来了快一周了。”
吴晓娟说话还带着点哽咽,但声音已经有点甜甜的味道。
“你先去水边把脸洗一洗,然后,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和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姬昌永生先指着水渠,然后,指向已经坐起来的一人和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另外两人,对吴晓娟说道。
吴晓娟很听话地去水渠那里,将手和脸洗干净,又将上衣和裙摆上的水柠出一部分,这才返回来。
她指着那三个青年,对姬昌永生介绍道:“他们和我是一个班的同学,前几天被一起分配到了这里。”
吴晓娟停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今天出来剜野菜,刚到这里不久,他们仨人就出现了,先是出言挑衅我,然后,然后......”
吴晓娟眼圈又有些发红,低着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没有接着说下去,显然是不想再叙述刚才那屈辱无助的一幕幕。
在离她十几米远的草地上,躺着一个被打翻的破旧柳条筐,原来已经脱落的把手,现在是被一根麻绳固定到筐上的,有十几颗野菜散落在筐的四周。
姬昌永生看着吴晓娟,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剜野菜?你剜野菜干什么?”
“当然是吃了。若是能抓到蛇和山鸡,还可以改善一下生活,伙房吃不饱的。”
吴晓娟也看着姬昌永生,心里嘀咕道:“你不会不知道这些野菜能吃吧?”
姬昌永生知道在田官屯,有多数人家都有吃山野菜的习惯,但他本人从没吃过,听说这些野菜多数都有苦味,他喜欢吃鲜和甜的食物。
姬昌永生笑着问道:“你还敢抓蛇?还能抓到野鸡?没看出来,你胆子不小,本事看来也不小嘛!”
“既然想着出来抓蛇,也不知道换一条长裤子,穿着裙子到野外抓蛇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吴晓娟看了周围的草丛一眼,说道:“蛇比较容易抓到,山鸡只能靠运气了。我的长裤子洗了,留着去田里劳动的时候穿。”
姬昌永生显然很意外,这女孩子不会只有一条长裤子吧?
好在现在的天气比较炎热,女孩被水浸湿的衣服很快就会晾干了。
其实那个时候的吴晓娟,真的是只有一条秋季能穿的带着补丁的长裤子,还有一条冬季能穿的同样有着补丁的棉裤。
她当时穿的裙子是她自己亲手缝制的。
“万一要是被毒蛇咬到了怎么办,这荒郊野岭的,真被咬到了,命可就没了,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你知不知道一旦出了问题,该有多严重?”
看到姬昌永生为自己担心,吴晓娟的心里充满了感激。
但她还是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抓到过很多毒蛇,都没出过问题,对付一些蛇,我还是挺有经验的。抓过三只山鸡,但不是在这里,我来的时间太短,在这里我还没抓到过山鸡,蛇倒是抓过几条,就是前两天的事。”
对于为什么没有换一条长裤出来,她并没有给出解释。
姬昌永生不可置信地问道:“在这里你还抓过了几条蛇?”
吴晓娟点头,“这里靠近水渠,周围的野草也适宜蛇类的隐藏,所以,这一带的蛇并不少见。”
姬昌永生看向一边的草丛,好像是在用心地听了听,这才问道:“抓到了蛇和山鸡,你是怎么做着吃的?”
姬昌永生不能理解一个女孩怎么胆子会这么大,为了剜野菜,抓蛇与山鸡,独自一个人就敢钻到这荒郊野地里来。
吴晓娟说道:“如果是蛇,先剥皮,然后去掉内脏,洗干净血,用火烤着吃,蘸点盐,如果有辣椒面,再有些野菜,就是一顿美味大餐。”
“如果抓到的是山鸡,就先去掉不能吃的内脏,再把处理好的鸡胗和肝放入肚子中,撒上盐和其他的调料,不用拔掉羽毛,然后用黄泥巴将整只鸡包好,用火烤好以后,再去掉泥巴和毛,就可以直接吃了。”
说着,她从兜里拿出来一盒火柴和一小包盐。
姬昌永生打趣道:“哟呵,野外生存的本事不小嘛!看你这势单力薄的样子,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你竟然还是一位野外生存的高手,难怪敢穿着裙子出来捕蛇,起码比我强。佩服!佩服!”
说着还对她伸出了大拇指。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你是一个旱鸭子,游泳又不难学,你没学过游泳吗?伙房吃不饱?你饭量很大吗?噢,你去的太晚,为什么不早点去排队?”
他不觉得一个女孩子饭量能大到哪里去,就算没有主食,剩下的汤水也能让她吃个水饱。
“再说,女孩子单独出来多危险,为什么不喊几个女同学一起?你知不知道咱们这一带的山上,还有被咬到就会让人疯掉的野狗?知不知道山上有些地方有马蜂窝,一旦误入其中,就能让人丢掉半条命,如果抢救不及时,人就死翘翘了?知不知道这里的毒蛇最好不要招惹,它们很容易聚堆报复的?”
姬昌永生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
“我没学过游泳。我还真不知道您说的这些,还好我抓的那几条蛇都不是毒蛇。因为我家有奸细的嫌疑,我爸爸被打成了反皇派的顽固分子,我自然就成了被打击的对象,这次能下乡,还不知道是哪位好人暗地里帮了忙。所以,我没有同伴,也没有朋友。”
吴晓娟的声音开始平静了下来,但她始终在不留痕迹地打量着姬昌永生,尤其是他脸上的表情。
察言观色,这是她的专长。
“这......”
姬昌永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表态,顿了一下,对吴晓娟说道:“以后,伙房开门早点去,去晚了,还能剩下什么?就算是菜不怎么地,但是起码主食可以让你吃饱。”
“何苦要让自己出来挖野菜、捕蛇充饥?再说了,野菜能吃饱人吗?就是去哪个地里掰几穗苞米,或者挖一些土豆、地瓜烤着吃,地里能生吃的菜就更多了,实在不行,还可以去山上采蘑菇,这总比挖野菜强多了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自己一个人出来捕蛇抓鸡的?”
“最关键是,你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小心一点,看到不利的状况,就不知道赶快跑着逃离险境?”
“......”吴晓娟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被人孤立,受人歧视,就你们伙房那屁大点儿的地方,做得菜稀里咣当的都看不到油花,碗筷又不让带出伙房,你让她上哪里吃饭,别人咋能允许她和大家伙儿坐在一起吃饭?”
“去地里掰玉米,挖土豆、地瓜烤着吃,估计就你敢,她敢吗?”
“一旦被抓住会是啥后果?那就是小偷!被抓起来不说,还会被游街示众。你这是王二小赶牛,出得啥馊了吧唧的主意?”
站在一旁的张志勇,这个时候撇着嘴对姬昌永生挖苦道。
姬昌永生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张志勇,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问道:“哟呵,啥意思,你小子转性啦?平时没见过你小子为哪个丫头打抱不平啊,没听她是奸细的女儿啊?今天这是?......莫非你......?”
“不过,我说哥们,这丫头也确实挺漂亮的,你小子不会是看上她了吧?这是要有故事发生的节奏啊,敢打敢冲,有点意思,需不需要我给你们俩撮合撮合?。”
吴晓娟不知道姬昌永生为什么要对张志勇着重提到她是奸细的女儿,难道他也嫌弃自己?她心里有了早已经习惯了的寒冷,她能理解他的嫌弃,因为那个时候的社会大环境就是这样。
张志勇佯装怒道:“滚一边去!少扯那些里格楞的。”
姬昌永生又瞥了张志勇一眼,不好当着女孩子的面,卷了自己哥们的面子,略一琢磨心里就有了计较。
姬昌永生右手随意向上轻轻一摆,对着吴晓娟潇洒地说道:“行了,以后在我前面排队,吃饭坐我边上,我看谁胆肥了敢欺负你。”
也不等吴晓娟表态,接着又道:“好了,收拾收拾,跟我们回去。”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他并没有嫌弃她,她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吴晓娟依言去捡起那些散落四处的野菜和一把小木铲,装在筐里后返回。
记得在梦里的时候,也是他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姬昌永生瞅了张志勇一眼,指着他,对吴晓娟介绍道:“他叫张志勇,张牙舞爪的张,志向高远的志,勇往直前的勇。我发小,哥们,也是同班同学,现在在鹏程田官屯,嗯~,当土司,一把手土司,只是还没有品级。你看他刚才批评我的架势,有没有当大土司的派头?”
姬昌永生两次说到“土司”时,明显有一拖音、停顿,甚至还有一些促狭的表情,都被吴晓娟看在了眼里。
张志勇顺杆就爬,对吴晓娟用充满诱惑的语气说道:“认识你很高兴!你要是在俺们田官屯,有哥罩着你,保准没谁敢欺侮你。”
“哦,张土司,认识你很高兴。你们鹏程还需要人吗?我能调去你们鹏程吗?你们鹏程也有我们飞鱼中学的同学吧?”
吴晓娟虽然社会阅历不多,但也没想到张志勇这么年轻就是土司了,一把手的田官屯土司,权力可是仅次于总监,在她的眼里,就属于很大的官了,只是没有品级的土司嘛......
张嘴求张志勇帮忙,她甚至都没有一丝的客套,显然知道眼前的土司是有水分的,不然岂会没有品级,她这是在不留痕迹地配合着姬昌永生。
姬昌永生却根本不知道怎么个情况,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吴晓娟,没想到她求人帮忙会这么的直接了当。
鹏程田官屯,那可是东海郡闻名的第一大田官屯,六品建制,紧靠大海,有自己的海洋捕捞船队,有养猪场,养鸡场,养鸭场,豆腐厂,面粉厂,国酒厂,罐头厂,盐场,果园,菜园和农地。
不像现在的七品建制的野兔岭田官屯,几十座矮山之外,只有玉米、高粱、小麦、谷子、大豆、土豆、地瓜和十亩地水稻田,蔬菜只有大葱、菠菜、白菜、香菜、萝卜、胡萝卜和雪里蕻。
特别是鹏程田官屯训练营的伙食,那可是全东海郡闻名的,许多学生都是打破了脑袋,也想去鹏程田官屯。
吴晓娟才不相信,全郡那么闻名的大田官屯的土司,竟然会破格交给眼前的这位没有品级的青年管理。
她虽然很年轻,但并不缺少阅历,察言观色,闻弦知意,听话听音,就是她这个年龄超过常人的本事。
“俺们田官屯还真有来自飞鱼中学的学生。”张志勇说道。
“他是他们田官屯养猪场的一把手土司。除了他手下的三个副手外,还有200头猪。”
“人的编制就4个,已经满了。”
“噢,对了,猪的编制叫活猪存栏数,我刚学的。他们猪场的存栏数,算上他正好204头。”
姬昌永生努力装出一副严肃认真的口吻,对着吴晓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不是这么计算的,不是同类项,是不能合并的。”
不等张志勇反击,吴晓娟表情认真地纠正道。
“你那是反科学的算术。”
姬昌永生笑着反驳道,然后,指着她提在手里的柳条筐,问道:“你筐里有多少颗野菜?”
“13颗,怎么了?”吴晓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认真地回答道。
“都是什么菜?”姬昌永生又问。
“婆婆丁,曲麻菜,苋菜和红心藜。”
不用看,吴晓娟就知道她自己筐里装着的是哪些野菜。
“噢,四种野菜你都能叫上名字?我只认识婆婆丁。我问你,这四种野菜,你怎么不合并同类项,而是混到一起计算了?”
姬昌永生嘴角微翘,露出促狭的表情,接着又用调侃的口吻说道:“13颗在一个篮子里,就是这四种菜的存篮数,我说的对不对?”
“......”听完姬昌永生的话,吴晓娟还有些懵,正想着怎么反驳。
“行了,你这是偷换概念。欺负女孩挺有成就感吗?”张志勇看不下去了,对姬昌永生揶揄道。
“哈哈,我这哥们可从来没替女孩子打抱过不平,更没因为女孩子怼过我,今天这一会儿的工夫,他就替你怼了我两次。”
“我告诉你啊,他就是打不过我,不然,这个时候就该对我上手了,典型的重色轻友。”
姬昌永生看着吴晓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听到姬昌永生的调侃,毫无思想准备的吴晓娟,从耳朵开始,红潮瞬间就铺满了脖颈和面颊。
知道女孩面皮薄,姬昌永生也适可而止,没有继续调侃,他又转移了话题,避免让吴晓娟再陷入尴尬。
姬昌永生对吴晓娟说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能选择逃避,逃避只会让你的心憋屈难安。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可不希望你让自己憋屈了。”
听到姬昌永生如此说,吴晓娟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想到在梦里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处处照拂着她,她突然像是找到了亲人一般,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姬昌永生不明所以,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话触碰到了女孩的不堪之处,不免有些尴尬。
吴晓娟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误会了,急忙说道:“谢谢姬昌大哥,是我因为太激动了,不为其他,您别多想......”
吴晓娟总觉得她没有把心里要说出的意思讲明白,不免也有些不知所措,又发现怎么解释好像都不太合适,索性她就不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