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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子骞走后,七月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在岩隙唠唠叨叨的话语中,一个人疾步走到了空旷的地方。望着漠漠黄 沙在夜幕之下显得如此旷野空洞,星星比中土的明亮得多,反而显得更是冷清寂寞。
如果他看到她时还有愤怒,说明他还在乎自己,她本来以为他对自己只有恨,没想到……那样避而远之,佯作从 来不曾认识过,是因为他不想在心里给自己留下任何位置,哪怕是仇恨的位置吗?
这样想着,七月心中又是一阵抽痛。
岩隙还是和每天一样,继续运用各种无聊手段,然后无一不要夭折,而每次的自杀也变得更加频繁,但是大家己 经完全无视他了。
这些天来,肖子骞数次和她擦肩而过,只是二人都礼貌地打招呼。
这样刻意的生冷比没见到他的时候还让她难过。
今日,七月一直心神不宁,在药房里时而坐下,时而站起来,走来走去,一会摆弄一下药瓶药罐,一会又整理病 情记录。因为今天在一百里外的黄龙坡大战,肖子骞亲上的战场。而战斗己经从清晨持续到了晌午,整整半日都是战 鼓咆哮。
“哎,前方可真是危险啊,我们医师躲在后面,哎,真是惭愧。”一个前辈一边给一个断了手臂的战士包扎伤 口,一边摇头说道。
这话让七月更加烦躁了,搁下笔,刚记录了两行的病情就写不下去了。
“林大夫,你今天似乎很不妥。”
“嗯,可能是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战争吧。”
是什么感觉呢?在百里之外都可以听到战鼓催鸣,杀戮声,刀器相击,嚎叫声交织一片。她觉得自己几乎可以听 到那长矛穿刺透身体的声音,看到骨头碎裂,鲜血四派的画面……
他呢?他安好吗?虽然她知道他很强,但是沙场上不是拼个人的,随时一根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羽箭都可以要人姓 命。他的旧伤会不会复发?他怎么能这么胡来呢?为此,她又有点气了。还有,擒贼先擒王,他们会不会专门对付 他?他招架得住吗? 士兵那么多,都会围绕在他身边吧,会拼死保护他吧……
七月心乱如麻持续,直到药房里突然混乱起来,听谁喊了一句:“七月,赶紧拿起药箱!前方送伤兵回来了。”
她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收拾了药品出去。病房外面一下子都挤满了伤兵,他们身上都血污一片,有的是嚎叫着, 有的是痛苦地*,七月蒙了片刻,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断腿的,胸口中箭的,手臂撕裂的……这就是战争。她更是坚定了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江山真的是血染的。
肖子骞,这个江山是你要的吗?她茫然一片。
大家七手八脚地忙起来,而七月正给一个恸哭哀求不要锯断他的腿的战士看病。
“你的腿伤己经感染腐烂了,而治疗这个的草药己经没有了,也来不及去找了,现在如果不锯断你的腿,感染到 了全身,心脏那些重要器官,就无药可救了。”
“求你!求求你,医师,我不想没有腿啊!”
“医师,你动手吧。”一个看起来是军官模样的人过来用力地按住了那个伤兵。
连麻醉用的罂粟汁也没有了。
七月帮他包扎好,默默地在水盆里洗手,水己经是一片血红色了。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很多草药都需要重新 米办
“陈副将军受伤了!找一位大夫赶紧跟我走! ”一个人突然闯进帐篷里叫喊道。
将军受伤!她的心被狠狠地重锤了一下。
“是哪位将军? ”她一下子冲过去,握着人双肩问道。
那人同样震惊地看着她:“是,是陈副将军啊。”
“我和你走。”一位老医师奇怪地看了一眼七月,这才和那个通报的士兵走了。
七月松懈了口气,幸好不是他,不是他。
突然,又一个急切的身影闪进来,二人照面,皆是一愣。
岩隙一改平时贪玩的模样,将七月拉到一边,低声道:“跟我走,将军受伤了!这个消息不能给别人知道,不然 会乱了军心。”
待到七月赶到肖子骞的帐内时,里面早乱成了一团。
“最好的医师来了!”岩隙吩咐他们出去。
肖子骞身边的另外一位副将竟然是木头!木头看了一眼七月,并不吃惊,他早就知道七月在这里了。
七月屏退众人,开始查看肖子骞的伤势。
帐篷内的布置还是维持着中原的风格,只是更加素洁简单。屋内的血腥味混合着燃烧着用来驱散蚊虫的艾蒿的香 味。她看着他苍白的侧脸,蹙紧的眉头,胸口插着一根断了一截的羽箭,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就把他当做是一般的病人就好了。
良久,她一边擦着手上的鲜血一边走出去,木头看到她出来赶紧走了进去,岩隙拉着她问:“怎么样?”
七月脸色苍白:“他没事了,只是还在昏迷,应该很快会醒来的。”
岩隙拉住她冰凉的手:“我是问你,怎么样?我当然知道你会把他治好。”
“嗯。我没事。”
等木头再次出来,间岩隙拉着七月的手,冷冷地一把把岩隙拽过一边。
“你滚开。”木头阴沉着脸警告岩隙。
“你干吗?李穆!别以为你是李柏将军的儿子我就怕你! ”岩隙一下子被他推得火大起来。
“还有你!你不许碰她!”他顿时恶狠狠地扬起拳头威胁岩隙。
岩隙误会木头也喜欢七月,于是道:“哼!少来,七月是我先看上的!你喜欢她,也要讲个先来后到,不服也没 用,想打架我奉陪。”
二人唾沫横飞地吵起架来。
七月不管他们,径自进去,用手绢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肖子骞额头上的冷汗,给他掖被角。
看着他重伤,想到外面还有更多重伤的士兵。
肖子骞,你帮我解开了心结,护住了我,可是,你却看不透你自己的宿命吗?
帐篷内,燃烧的艾蒿无言,屡屡青烟袅袅。
曾经是你向我走来一步又一步,现在剩下的千万步,都由我来走罢。
次日夜里,肖子骞便醒来了,只是没有传唤她,而她本来想去照顾他的,但是这两天伤兵太多,很多医师都是新 手,面对要截肢、刮骨疗伤等手术就都手足无措,她只得留下来忙碌。
按照她的方子,他的伤应该好得很快。
近来,时不时有人得痢疾还发起高烧,初步判断是因为伤病的传染。现在除了要照顾伤员以外,还必须要控制传 染,不然会在军营里发生瘟疫,那就非常严重了。七月在自己的帐篷内一边记录病情一边细想,没注意到一个人在她 旁边站了很久了。
“木头? ”她搁下笔的时候才注意到,她看到他一身戎装的时候,忙改口。“李穆将军。”
木头一笑,恢复了憨态,他嘴边还有紫青,是那天岩隙揍的。
“夫人,私下没人的时候,叫我木头就行了。”他改口叫回她夫人了。其实这些日子看着七月忙出忙进的背影, 他之前的赌气也都消失殆尽了。
“你叫我七月,我就叫你木头。”那个夫人的称呼扯痛了她的心,她如鲠在喉,却佯作无事,调皮地吐吐舌头 道。
木头也明白她的处境,便点头默许:“好吧,七月姑娘,公子,嗯,将军让你过去。”
七月惊喜道:“他,让我过去?”
木头扫过她惊喜的神色,这才挪开视线,点点头:“是,其实将军虽然不说,但一直都惦记着七月姑娘,你们的 误会可以解释清楚的,我知道七月姑娘是有苦衷的,之前我那个样子……嘿嘿,七月姑娘不要生气。”
她善解人意道:“我知道。我没有生气,你没生气就好。”
“没生气,没生气,大家都不生气,嘿嘿。”李穆摸了摸自己的头。“那……我在外面等你。”
听到肖子骞让自己过去,七月心里像是揣了一只兔子,她把手头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又梳了一下凌乱的发丝, 换下还沾着病人血污的衣服,穿上一袭干净素雅的外衣。
李穆走到半路的时候,犹豫了片刻,还是拉着七月,面上有挣扎神色:“那个,七月姑娘,你就自己先过去吧, 我有点事情,先行离开。”
在帐篷外就可以听到里面那丝竹靡靡之音,还夹杂着嬉笑怒骂的调情,她诧异地撩开帘子,屋内的情景一下子微 刺痛了她的眸子。
帐篷内,篝火熊熊,鼓琴瑟相和,词曲绵绵,几个美艳的西域舞女正在翩跹起舞,扭动着水蛇一样的腰肢,脚踝 上套着的银饰,身上的环佩相击叮咚作响,眼神流转之间妖媚动人。
肖子骞半敞开胸膛,靠在虎豹熊罴纹样的皮垫,青丝凌乱地散落在他的胸膛前,让他俊美苍白的脸颊上多了一分 魅惑。
七月心里难过得喘不过气来,酸涩的感觉涌上喉间,想要转身离开,却被肖子骞毫无感情的声音叫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