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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有人正凝视着自己。像是在她耳边说话,声音放得很低,生怕吵醒了她似的。
“又睡过去了吗?你确定她醒来的时候精神还好?”
“回皇上,是的。姑娘醒来的时候还和奴婢说了几句话,后来奴婢去拿嘉应子给姑娘就着药吃,不过回来的时 候,姑娘又睡下了。”
“这般就好。”萧钰终于舒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也落了地。“刘公公,去请陈太医过来再给七月瞧瞧。” “不必了。”七月睁开眼睛,干咳了几声道。
“七月姑娘。”萧萧钰一阵惊喜,伸手想去扶起欲要起身的七月。七月却侧身躲过,不发一言,靠在床头边细细 地喘气,伤口依然疼得厉害,但她想离他远一点。
这个人和自己有着血海深仇!他如今龙袍加身,可是她死去的父皇呢?
萧钰呐呐地收回手,这才想起她来这里是为了刺杀自己的。
“你们都下去吧。”他屏退了众人,寝宫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七月捏紧被子的边缘,指甲都微微发白了,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才不至于扑上去跟他同归于尽。
不能冲动,要活着寻找机会。
萧钰知道能只身进宫刺杀自己的人必定是对自己恨极了,或者是对这个朝代恨极了。
他目光落在她露在锦被的外的手臂上,上面缠着纱布。
“我们改天再谈吧,你先好好休息。”萧钰心中失落,她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他转身要出门的时候,七月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就不怕我继续杀你吗?莫非是一个色令智昏的皇上。” 萧钰缓缓转过身来:“七月姑娘,想必你看到上官青儿的易容,就知我己倾心于姑娘。”他没有用“朕”,而是 用“我”。他想让她觉得他的话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单纯的喜欢,甚至是爱的角度来说的。
七月终于看过来,她的琉璃眸里浸满了仇恨。她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恨着他,毫不加掩饰。
萧钰背着手,疏淡的眉宇之间掠上一抹复杂的情绪:“不怕,因为在这里,你根本不可能杀得了我,但是我也 怕怕我爱的人,只想我死。”
“是的,爱的人,多可笑。”她嘲讽一笑,对他的爱情不屑一顾。
他似乎并不会因为她的不屑而动怒,反而真诚地道:“是的。而无论姑娘是什么人,我都会让姑娘你回心转意 的。”
七月更觉得越发可笑:“回心转意?”
一个对自己有灭国杀父之恨的人居然妄想让自己回心转意?
“至少能让七月姑娘消弭杀我的仇恨。”
“你觉得你凭什么? ”七月深深吸了口气,伤口被扯痛了,脸色一阵煞白,她按住胸口喘息。
萧钰淡淡然一笑,笑容中有气吞山河的豪迈和自信:“这个就是我所关心的了。”
七月沉默不语。
“给我一点时间。一个月,我会让你放弃杀我的心愿。”萧钰走近一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七月。
七月看到他那双眸子里的真诚,声音冰冷如寒风,一字一字地道:“一个月,如果你不能让我消除杀你的心愿 呢?”
萧钰仰头朗声道:“那么,我就任由姑娘处置。”
七月震惊地瞪着他,没有说话。萧钰以为她不肯,觉得是在怀疑自己的诚意,他声音低下来,竟夹有一丝恳切之 意:“至少,七月姑娘给我一个机会吧?”
她思索片刻,终宄轻蔑一笑道:“半个月。”
萧钰开心地笑了,半个月他会让她爱上自己的。
七月恍惚了一下,奇怪在那散开沉重而变得朗爽的眉宇之间看到了一分熟悉。
“好,半个月。”
其实她并不相信半个月之后,她若不肯放弃杀他的执念,他真的就任由自己处置,但她现在纷乱的思绪让她需要 足够的时间冷静,她的身体也需要时间调理。
半个月时间,肖子骞也应该还没能找到自己,小素更是不可能进得了这里。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接下来的数日里,一切都很平淡,时间很正常有条不紊地过着。
七月依旧被安排住在此处,而萧钰就让刘公公在御书房铺了床榻,自己每夜批改完奏章就睡在那里,也因着寝宫 离御书房是最近的,他总觉得只有把她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才安全。
七月还是习惯自己的方子,就开了方子让月季去抓药。
多日后,她身上鞭挞的伤都己结痂了,只是比较严重的地方还要缠着绷带,但并不影响自由行动。而萧钰对她的 行为并不多加限制,只是让月季和刘公公都处处跟着,以免发生意外。
今日萧钰和往常一样上早朝,召集群臣。
在不远处的宫殿里,七月总能看着御书房的灯光彻夜明亮。
月季边帮她整理床铺,边掩嘴笑道:“姑娘真是好福气,我服侍皇上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过皇上正眼看过哪位姑 娘,后宫内都没有立妃,皇上对姑娘可真的是情深意切。”
七月坐在小几旁,清冷地瞥了一眼窗外,一眼就能看到御书房的灯光,她挪不开视线。那个稳重的身影落在窗纸 上,身边的太监时不时添灯油、磨墨。他一直在翻阅着奏折,而此时早己过了入睡时分。
月季发现七月并没有在听她说话,而是呆呆地望着皇上的身影,心中不由得窃喜。也对,面对皇上那样英明神 武,又英俊年轻的男人,哪个女人不心动?更何况皇上对她是百般的温柔啊。
“姑娘是担心皇上累着吗? ”月季走到她身边,“皇上每天都看奏章看得特别晚,不过身体底子好,姑娘不用担 心。”
内心不由一悸,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好受,她冷下脸,嘴上道:“我担心累不死他罢了。”
月季震惊地愣在原地。
萧钰批完奏章,刘公公凑上前道:“下个月是太后大寿,这是一些日程安排,还有一些新的花样。”
萧钰习惯性地揉揉太阳穴。应了一声。抬头又看向自己的寝宫,那里己漆黑一片,是睡下了吧,不知道她今天怎 么样了。
刘公公自然知道主子的心思,忙低声道:“今天七月姑娘吃了点东西,燕窝粥一碗,糕点两块……陈太医也来 了,她自己开的药方效果很好……咳嗽症状减轻了,今天是午时才醒来,可能身体还有点疲累,伤痕……”
萧钰细细地听着,他都尽量控制自己不去看她,只是在早朝下了之后过去问候一声,他不想她面对他的时候很不 舒服,他会慢慢来的。
不过既然身子好了些,那明天去陪她出去走走吧。
七月知道早朝过后萧钰都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她也不会装睡躲过他,他每次过来她只冷着一张脸,不发一言,无 论他说什么都不给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犹如雕塑一般。
刘公公和月季见皇上这般一厢情愿都心疼死了。
皇上到底留下这么个石头人能要怎么办呢?刘公公叹了口气,这姑娘可真倔啊,就这么一心拒皇上于千里之外。 皇上这般温柔,任是铁树都该开花了,她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吧。”萧钰望着七月建议道,“这几日你都待在寝宫里,想必也闷得慌 了,出去走走也有助于你的身体恢复。”
一阵清风过来,似带着阳光的清新,七月看向外面一派阳光明媚,草长莺飞。但是心中却有一种晦暗难明的情 绪,正和这阳光相反,她想看看,那夜之后,这个“家”变得怎么样了。
“好。”
答应了!刘公公也为皇上开心起来,希望皇上真的等来石头开花吧。
萧钰因为她那么一点头,虽然面上依然沉稳,但眼里也不由得浸了点点温和笑意:“就我们四个吧,其他人都不 用跟着了。”
风起了,七月拢了拢衣衫。
她凝视着那红黄相间的殿宇良久,直到发觉刘公公在观察自己。她镇定地收回己看痴的目光,她不能流露出一点 破绽让他们知道自己是青国的公主。
萧钰没有戴冠,只是随意地束发,在平日的稳重里多了一份洒脱。两人并肩走着,而刘公公和月季跟在后面。一 路上有人行礼,但是只是简单尊重,甚至有一些宫娥看到皇上都羞怯得脸红结巴。
他们行过御花园,这里凉亭假山之间奇花异草芬芳,长廊水榭相接,鸟鸣有或其间。金碧辉煌之间尽显雅趣,不 失皇家威严,又有一种江南庭院的别致。
阳光依然明媚,却是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刘公公和月季赶紧为两位主子撑伞。
雨花飘在这庄重的皇宫里,似披上了一层薄透的轻纱,不远处有欢雀的歌声飘渺而来,在雨中显得尤为不真实, 她看到昔日黑焦的创痕,在时间的抚平里己经消失殆尽。
新主入住,一切都似过去。那夜的大火巍峨的宫墙不记得,碧玉台阶不记得,吊桥水榭也不记得,一切显得那么 平和,似从一古至今就那么宁谧地存在。
一阵浅吟低唱从湖边传来,几个女子在翩跹练舞。
“竟然私闯御花园,奴才去他们立即离开。”刘公公厉声呵斥他们,几个人惊得连忙俯身跪下,连连请罪。
“罢了,不过是误闯了罢了。”萧钰大度地道,“胭脂色也能为这里添了几分颜色,吩咐下去,以后注意就 是。”
“是。”
没人注意,其中一个女子抬起头,眼神缓缓地投向他们离去的背影。看似平静的皇宫深院总是隐藏着各种人,各 种秘密,稍微风起,云滚海动。
七月点点头,一路上她和他的话不多,都只是限于最少的交流。又走过主殿,白玉阶直通上去,曳地的流苏穗子 在大殿里摇曳,今天身体竟然没觉得累。
她继续行着,只是到了一处庭院,她霍地站住,胸口内似有什么在鼓胀,要破胸而出,似牛毛般的雨丝都化作千 万的眼泪堆积在了她的心里。
别致的殿宇,精致的雕花窗,鹅卵小径从她脚下一直通到被桂花树围绕的门口。
那是青国公主林曦本来的寝宫,原名是晨曦苑。因她是在沐着晨光出生的,所以名字里带个曦字,也是盼她如早 升的太阳般冉冉升起。
萧钰看出了她对这个别院别有情绪般:“你喜欢桂香阁?这里的确不错,听闻是前朝公主的寝宫。”
她强忍着要咳嗽的冲动,只是轻拍了一下自己胸口,不动声色地收起情绪,依旧冷静淡漠:“不是,我只是有点 累了,想休息一下。”
“那我们去那边的别苑可好?”
她没有接话:“太医院离这里远吗?”
“嗯,并不算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