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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光明媚,青山碧水之间是一大片绚烂炫目的杜鹃花,风来,划开花海,无数只彩蝶翩然飞起。旖旎的风光里, 比风景更美的是女子月见,比月见更美的是少女林七月,而比林七月更美的,则是君上邪。
男子的眼睛上蒙着一块白绫,拢着红色锦袍,玄纹云袖。他半靠于琼花树之下,虽然不见双眸,但也见男子面容 俊美得不似人间凡俗。薄如蝉翼的唇微微勾着,眉宇极为疏离淡漠。手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朵杜鹃花,偶尔放在鼻 下嗅着,又放到眼前观赏。
明明是蒙着白绫的眼睛本看不见事物,却又仿佛洞穿世间一般。而他旁边立着的两位女子,衣着鹅黄色纱衣的女 子是月见。面容清冷而高雅,淡扫娥眉,唇如樱瓣,一头弯弯的长发以竹簪束起,气态若空谷幽兰。
月见的凤眸斜瞥了一眼君上邪,冷然开口讽道:“君上,眼神不好就不要盯着花看了,装帅不适合瞎子。”
“咳咳。”君上邪一下子被她的话咽到,干咳了几声,刚才那让人屏气的气度顿时散去不少,紧跟着反驳道:
“哪有!我明明眼神好得很,我就看到我家七月穿的是白色的罗裙。果真好看,我不看花了,看七月。”
旁边又低头整理着箩筐里,刚采到的新鲜药材的少女闻言抬起头来,那双如水的秋眸瞬间潋聚了一汪春色。
少女着一袭翠烟衫,腰若细柳,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而长长的青丝只是堪堪用一根丝带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 脸颊额头边都有细细的薄汗,泛着暖暖的金色。
果然是一物克一物啊。
她怜悯地望了一眼君上邪:“可是君上啊……我今天穿的是绿色的罗裙啊。”声音无奈地拖长,扶额。
“这个……”君上邪一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说七月啊,这碧翠的衣服肯定是褪色了,咋一看都有 点像白色了,要不改天君上给你买新的吧?”
“七月,我们走。”月见似是看不过,一把拽起七月的手。
七月连忙起身,另一只手忙不迭地勾起箩筐:“好,师父。”
是的,月见才是她的师父,而君上只是君上,是他们的主翁。
那夜之后,她被带来这里,赐名林七月。三年来,在这药王谷里,她都随着月见学医,医术日渐精湛。偶尔月见 也会教导她武学,不过都是最基本的武学招式,为的是强身健体和防身之用,不作它想。
“啊,师父,我差点忘记了,今天是景蓝花开的日子,师父您先回去吧,我一会就摘了就马上回去。”说完一把 把箩筐往月见怀里一塞,转身跑了。
“七月!”月见叫了一声,看着少女扬起的裙角,清冷的眉微蹙秀眉。
琼花树下的君上邪依旧把玩着那朵杜鹃花,白绫蒙眼下看不出情绪。
在这漫山的碧翠里,这里却有山城寂寂一处。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精雕细刻,犬牙交错,青弓石桥,座落有 致,一泓水隔着淡烟修竹蜿蜒而下,氤氲的暖气模糊了眼前的美景。本是初春时节,这里因为有热泉所以依然是温暖 如初夏。
他时不时望望远方,唇边衔起一抹笑意来。
直到晌午时分,七月才拿着一把景蓝花姗姗而来。她把花护在胸前,极为小心翼翼,花上的泥土微沾了她的翠烟 衫,带着清新的味道。
七月一脚踏入热泉里,派起的水花打湿了衣裙的下摆,她忙用另外一只手提着裙裾,踩着鹅卵石淌着水过去。
“死丫头,又踩我的温泉,没看到有石桥吗? ”愤怒的声音从一边的亭楼里咆哮出来。
“我错了!君上!”她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脚下还继续犹如一只翠鸟般点着鹅卵石而过。
“我错了哦!我错了哦……”
“错了你还踩,我还要不要沐浴了!”
“我回头给你烧水啊!我先走了。”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了亭楼后面。
她沿着一条小碎石路走着,走过隐隐的竹林,就感到方才的那阵暖意消失无踪,再往前走,却是越来越冷。待到 竹林越来越稀疏之处,穿过竹林眼前一片开阔,她的心蓦地沉下去,明亮的眼眸里渐渐黯淡。
这里仿佛极北之地一般,一切都是雪白的冰封。
小草、花朵、昆虫,甚至奔跑的小兽都似乎被瞬间而来的风雪封印,成了这里永久的冰雕,而被风雪掩盖了岁月 的,还有在她眼前地下的少年
“弟弟。”声音低下去,如涩了的琴音。
十岁左右的少年被封在冰里,安静地阖着眼睛,不闻世间岁月,只是安然地躺在他的梦境里。
那夜的羽箭穿透了少年的心房,当场毙命,而她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皇姐。我……冷。”
‘‘没事的,我们会逃出去的! ”
她握紧袖子下的拳头,依然不顾一切地奔跑,弟弟胸膛渗透出的鲜血温热了她的后背,她的心一点一点冰冷下 去,无助的少女终于忍不住一下子跪在露水的草地上,依然固执地背着己经死去多时的弟弟,而月见的手扶起了她。
那一夜,恍如隔世。
“弟弟,姐来看你了。”她蹲下来,手覆在冰面上,慢慢地摩挲着,似乎能透过冰面细致地抚摸到弟弟的脸颊。
精致的五官,肌肤苍白得几近能见到皮肤下淡青的血管,还有阖着的眼眸,一切栩栩如生,仿佛只要晨钟响起, 就会睁开眼微笑。
“你睡了很长的时间了,怎么总是那么懒呢?母后在的时候……”眼眶一红,七月揉揉发酸的鼻子,又笑得痴起 来。“要是父皇知道,肯定打你屁股哦!姐姐今天采到景蓝花了,又收集了一味药,很快、很快的,那张方子就全 了。”她抿着唇,努力绽开一个笑容。“对不起,都让你们在这里陪衡儿了。没有你们,他会很寂寞的。”
她歉意地道,伸出手,怜爱地摸了摸一只也被冻在地上的蝴蝶。
那天晚上回到这里,她通红的双眼空洞无神,咬着唇,细细的胳膊紧紧地搂着弟弟己经冰冷的身体,无论月见怎 么说都不肯撒手,然后就见一直一言不发的君上邪,突然把睡着的少年从她怀里拽出来。
她一路紧紧跟随,就像木偶般追随着自己的提线。只是追上时,弟弟己经沉沉地睡在了冰里。不过君上邪告诉了 她一个药方,可以荣枯木,肉白骨。从此她努力跟月见学医,收集药方上的珍贵药材,为的就是有一天弟弟可以重新 回到自己身边。
弟弟没有死,他只是重伤沉睡了,只要药方上的药材收集完了,他就会醒过来的。
她握紧手中的第三味药一一景蓝花。
接下来,是龙涎香。
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光了,每一步都似踩在棉花上,一深一浅的。
眼前仍有一些恍惚,浮现出的那张笑脸还未淡去,她甚至可以听到他那声甜甜糯糯的“皇姐”。
七月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动了动唇,干干巴巴地道:“龙涎香,可以引出百毒的药物。还有,把幔帐都去了 吧,让风和太阳照进来才有助于身体恢复,而且蛊毒最喜黑暗,明媚的阳光会让蛊毒不会游走得那么快。我开个药 方,去药房抓药,煎半个时辰,一天三次,饭前服用,再辅以……龙涎香,就好。”
虽然面子上挂不住,但是两位都不得不信服。她没有听到他们接下来说的是什么,只是在考虑这药用在了冷香身 上,那自己取还是不取?
弟弟要救,病人也要救,一面是亲情,一面又是医者心,要怎么权衡呢?
七月完全陷入了两难,她不相信龙涎香只有够一人用的分量。她急得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肩膀却突然被铁钳一般 的手给扣住了。
她心里一惊,回头,生生对上肖子骞的那双冷眸。
“跟我走!”肖子骞抓过她的手腕,不分青红皂白地拖着她就走。
“喂喂,做什么?怎么能那么粗鲁!”七月瞪着眼睛,不甘愿地一路被他拖进自己的房间里,幸好是晚上,一路 上只……遇到了李婶,不然她真是名节不保了!
当然,她也曾挣扎过,求助过,只是李婶那一副含笑的模样是什么意思?还有路过的两个婢女看到此情此景,面 上先是一番艳羡,继而掏出手绢抹泪又是什么意思?!
看样子,今日事劫数难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