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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悲声声江浸月(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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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珩沐缓缓走近床榻,却见芷宛将粥碗搁在一旁,急急跪在他的身前,不敢抬头:“皇上……奴婢斗胆求皇上,饶主子一命……”

    微微眯起眼,注视着芷宛:“你这奴才倒做的忠心……朕瞧你怕是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奴婢不敢忘!”芷宛重重地叩首,连声说道:“奴婢只有皇上一个主子,自是不敢再做他想……”

    楚珩沐喉中溢出一声冷哼,继而绕过芷宛,坐在了榻上。穆兰倒也不认生,小小的身子朝前一扑,便扭动着小屁股往楚珩沐的腿上爬去。

    芷宛跪在一侧不敢轻举妄动,只大着胆子抬头飞快瞥了一眼。可这一眼,差点惊得她魂飞魄散。穆兰正努力扭动着小身体往皇上的身上黏,而皇上则一脸阴鸷地盯着他。

    见此情形,芷宛便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就在她准备冒死抱过穆兰的一瞬。却见皇上忽然伸手,将穆兰抱在怀中。刹那间,芷宛便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但她却只能强作镇定,谨慎注视着皇上的一举一动。

    楚珩沐揽过膝头“咿呀”玩耍的孩子,将他举在与自己视线相平的地方。只见那孩子先是一怔,瘪了瘪小嘴似是要哭。可不知又看到了什么,竟是将手指塞在口中,片刻之后,便“咯咯”笑了起来。继而用沾满了口水的手指抚上了楚珩沐隆起的眉骨。

    并没有料到怀中的孩子会有这样的举动,从没有人敢如此大胆放肆。楚珩沐先是不悦,可看到孩子那清澈圆润的双瞳,他的心不知为何却突然被触动,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这孩子叫什么?”楚珩沐不由自主地逗弄着穆兰,直惹得他挥动小手,“咯咯”地笑。

    “回皇上,唤作穆兰……”芷宛胆颤心惊地应道。

    将孩子放在膝上,楚珩沐抬手轻轻触了触穆兰的小脸,言语中竟透出几分嫉妒:“这般可爱,想来拓跋阑定是很疼爱他……”

    “是……”芷宛小心翼翼地回应着,却也不敢再多说半句。

    “若是失了这孩子,拓跋阑一定很心痛……”楚珩沐低声说着,像是说给芷宛,却又像是自言自语。而他捏着穆兰胳膊的手也下意识地加重了气力。穆兰吃痛,方才还笑着的小脸仿若六月的天,陡然一变,便嚎啕大哭起来。

    孩子的哭声撕扯着芷宛的心,她跪着行到楚珩沐身前,不住地叩头哀求:“奴婢斗胆请皇上手下留情!穆兰是主子的命啊!皇上若是杀了这孩子,不是要了主子的命么!”

    芷宛话语一落,楚珩沐手上的力道便猛然而止,整个人也怔在那里,似是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未想要对这孩子怎样,那些话不过是随口说出要挟屿筝罢了。想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即便是用了这样为人不齿的法子,也仍然想要将她留住。

    眼前这孩子明明可爱的让他心疼,甚至因为那与屿筝有着七分相似的小脸而让他从心底感到亲切和熟悉。可为什么,只要一想到这是屿筝和拓跋阑的孩子,心中的怒火便像是要将他整个人都灼烧殆尽。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妒忌地快要发疯了……

    芷宛见皇上神色略有缓和,忙接过穆兰轻哄起来。

    看着芷宛这模样,楚珩沐稳了稳心神,敛了方才的失态:“朕当日命你去邀月轩侍奉,便是属意留个心思细腻的人在,这些年你一直都做的很好。直到你自请随嫁云胡,朕才恍然明白,原来你早就将她当作你真正的主子……”

    “皇上,奴婢惶恐……”芷宛忙应道:“皇上的叮嘱,奴婢始终不敢忘。这些年侍奉主子虽不是十全十美,却也是尽心尽力。也正因如此,奴婢才知主子心里的苦……”

    楚珩沐静默着,想起当年挑选芷宛前去邀月轩侍奉的时候,她还是一副惊怯的模样,如今话语之中,却也小心谨慎,沉稳妥贴:“看来你主子将你*的不错……”

    “奴婢斗胆,并不是主子*奴婢,奴婢三生有幸,遇到了主子,并不把奴婢当做下人。自到了云胡之后,许是远离故土,主子待奴婢更如亲人。可奴婢也知道主子有多么不易。若奴婢还不能替主子分忧,倒是让主子白白心疼了……”芷宛说话间,已将哭闹的穆兰安抚下来,只见他倚在芷宛肩头,用胖乎乎的小手专心致志地卷弄着芷宛散在肩头的一缕发丝。

    打量了芷宛片刻,楚珩沐终于开口:“起来回话……”

    芷宛抱着穆兰缓缓起身,恭顺退到了一侧,却听得皇上又开口说道:“旁的朕也不做计较,可有一事你该明白,此番朕是要带你家主子回宫的,只这一条,不能有变。你应该懂朕的意思吧……”

    “奴婢明白……”芷宛微微垂首,低声应道。她不能忤逆皇上,更不能拿小主子的性命当儿戏。既然皇上执意要带着主子回宫,应是放不下主子才会如此,想来也不会太过苛待小主子。可如果主子回到云胡,即便大汗周护着,却还有个可敦防不胜防。这些时日,慕容灵佯作痴傻疯癫瞒过了太多人。况且她是打定了主意,不让主子再回去……

    想到这儿,芷宛心里多少也有了衡量,她定定心神,郑重应道:“奴婢自当尽心,绝不会让主子有半点闪失……”

    “嗯……”楚珩沐点头应着,继而起身,竟朝着穆兰伸出手去。

    芷宛见状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随即便察觉到皇上的眸光冷厉如刀的袭来。正当她暗自心惊之时,却见穆兰竟伸出小手,朝着皇上挥舞着。而皇上冰冷的神色瞬间化开,漾出一个温暖而慈爱的笑来。

    除了主子和大汗,芷宛从未见过穆兰如此亲近过旁人。更不消说方才皇上那般凶煞的模样,弄疼了他。可此时的穆兰却仍是乐此不疲地往皇上怀里够去,想要让他抱抱。

    见穆兰在怀里挣扎的厉害,芷宛自是也不敢强箍着他,只好顺势将他送到皇上怀中。

    皇上接过穆兰,轻声逗他,继而又抱着他往帐外行去。芷宛快步跟上,却被皇上制止:“朕瞧着他很是喜欢,自然不会伤了他,你不必跟着,去看看你家主子如何了……”说罢,便自顾自地抱着穆兰离开了。

    芷宛自是不敢再跟上前去,只得悻悻折返屿筝帐中。然而掀起帐帘的一霎,却让她大吃一惊。但见屿筝坐在榻上,一手揪着胸前的衣襟大口喘气,一手则紧紧握着兄长的手,不让他去唤军医。

    “主子!”芷宛惊叫一声便急急扑了上去,便见屿筝浑身颤抖,急促地喘息,脸颊因得呼吸不畅而逐渐涨的通红。

    “屿筝!”白屿沁紧紧握了屿筝的手,厉声叫着:“不行!我去传军医!”

    仓皇中屿筝用尽全身气力拼命摇头,又朝着芷宛瞥去一眼,芷宛即刻心领神会,拦下白屿沁道:“主子的意思,怕是不想声张……”

    “不想声张?”白屿沁轻抚着屿筝的背脊替她顺气,厉声道:“再不声张便是要出了人命!”

    说罢,白屿沁转身要走,却被屿筝拽住,但听得一声细碎的轻唤在屿筝口中溢出:“哥哥……”

    白屿沁猛然转身,俯身看向屿筝柔声道:“屿筝!怎么样?可觉得好些了?”

    屿筝点点头,稍稍缓了口气便急急看向芷宛道:“穆兰呢?”

    芷宛忙应:“主子安心,穆兰在皇上那儿……”见屿筝神色突变,她又赶忙安抚:“奴婢瞧着皇上很是喜欢小主子,说来也奇怪,小主子竟也不认生,一个劲地要皇上抱。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主子且还是先顾念着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哥哥……”屿筝看向兄长:“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是烦请哥哥去皇上那里瞧一瞧……”

    “可你……”白屿沁虽然也很是在意穆兰,可眼下他更担心的还是屿筝的身子。

    只见屿筝缓缓摇摇头道:“我不打紧,老毛病了,稍作歇息便会没事。可穆兰……他是我的命,他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也……”

    屿筝双眼噙泪,看着她这般痛苦的模样,白屿沁忙道:“我这就去,这就去……”继而他看向芷宛道:“若是屿筝还不见好,定要传了军医前来,寂沙口风沙太大,这样下去,她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奴婢知道了……”芷宛应着,便见白屿沁颇不安心地行出了帐外。

    搀扶着屿筝躺下,芷宛一边替她盖好薄毯,一边说道:“主子这气喘的毛病愈发重了,先前在漠城王殿也不过数月才有一次,怎么近日里愈发频繁?难道是寂沙口风沙太劲,才会这般难过?不如主子就听公子一句劝,让军医来瞧瞧才是……”

    芷宛还未说完,捏着薄毯的手却被屿筝紧紧握住。

    “芷宛……”屿筝低声轻唤:“现下我要说的,你万万不可声张,只消记在心里便是……”

    芷宛疑惑地看向屿筝:“主子尽管吩咐……”然而下一刻,她便猛然瞥见了屿筝近乎泛青的指尖:“主子!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