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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雄见屿筝的手轻柔抚摸着雪狼,而受伤的雪狼此刻安静地蜷缩在她的怀中,只在车帘被掀起的一瞬,微微抬了抬那双幽深的双眸,随即又懒洋洋地闭上眼,撒娇般朝着屿筝怀中蹭去。
只听得屿筝的声音轻柔响起:“它受伤了,烦请王爷找人替它医治……”
“为何回来?”拓跋雄看着她,微微眯起眼,沉声问道:“你明明便可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去……”
屿筝抚摸着雪狼的手微微一顿:“王爷既然在此不曾离去,也没有派人前往宫中送去消息。这便说明王爷知道我会回来。既然回来,那就心照不宣,何必还要问清因果?说到底,不过是那些强匪发现事关重大,所以只夺取了财宝,而放了妾身……”
听着屿筝的话,拓跋雄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一贯的笑意又渐渐从他的唇角溢出:“本王喜欢聪明人,汗妃当真是让本王刮目相看……”说罢,拓跋雄放下车帘,朝着身侧的莫那娄吩咐道:“把包扎用的药和绷带递进去,吩咐下去,启程前往云胡!”
莫那娄方才站在远些,并未听清二人的谈话,此刻他略带不解地说道:“王爷,汗妃可安好?那强匪这般轻易送汗妃回来,会不会是在谋划什么更大的阴谋?”
“阴谋?”拓跋雄冷笑一声:“量他们也不敢!照吩咐去做吧!”
莫那娄不敢多言,只沉声应道:“是……”
重新集合了队伍,和亲之队缓缓开拔。待那长长的队伍越行越远,京郊的山头上出现了三匹高头大马。白屿沁坐在马上,注视着离去的和亲之队,心中只有对屿筝的无比疼惜。他知道此番前去,屿筝选择的,是比在宫中更加未知,也更为凶险的一条路。从她的话语中便可知道,拓跋雄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明明是有着承继汗王的才华和能力,却选择将汗位让出,将多年被作为质子留在宫中的拓跋阑推上汗位。这样的做法只会说明,他认为拓跋阑更有能力掌管整个云胡。然而这样的胸襟,却不是谁都能有……
且不说拓跋阑设计选择屿筝到底有什么样的目的,但就这一路上,或许屿筝便要先与拓跋雄斗智斗勇才是。可白屿沁却记得,那时初见屿筝入府,分明是那样柔弱的女子,如今才知,她那娇小的身躯中蕴含着的力量,即便是他们,或许都无法企及。
看向身侧的顾锦玉,见他眉眼深沉,往日的玩世不恭早已消失殆尽,出现在脸上的,是那样失落的神情。仿佛屿筝的离去,也带走了他的心。
“眼下你们打算如何向皇兄交代?”一侧的楚珩溪轻声问道。
屿沁叹了一口气,看向他:“只能照着筝儿的吩咐,之前筝儿不过是为了逃离皇宫,那么此刻,她是为了皇上,才会义无反顾地前往云胡。若是被皇上知道这一切,只怕……”
说到这儿,屿沁也陷入了沉默。虽说皇上对屿筝的心意,让他颇为感慨,可今日之事,身为臣子,他仍觉得皇上的旨意有失妥当。一旦他们失手抑或是被察觉出什么,势必会引起和云胡的争斗。眼下,方将军殉国,云胡攻破漠城,正是势如破竹之时,激怒了云胡的后果,只会使其趁胜追击,一举攻入中原。
三人自然都知道此番行事的重要性,而他们虽不言说,却也明白,屿筝这样做无可厚非。既然拓拔雄已有察觉,他的不追击便说明或许他也在等待这样的一次机会。只有屿筝回去,才能暂时平息这一切……
长长叹了一口气,白屿沁看向楚珩溪道:“王爷有什么打算?”
楚珩溪神色一转,沉声应道:“本欲助锦玉一臂之力,可如今屿筝做出她的选择,那我,也到了该离去的时候……”
听闻此言,顾锦玉接过话:“我这就派人护送你南下……”
“不必……”楚珩溪打断了他:“忠亲王是已死之身,如今的我,不过是个闲散自在的人,无需旧日那般前呼后拥,我只想随性而行,或许有一天,我会回到此处,与你们再度相逢……”
白屿沁点点头:“既然如此,顾兄你也莫再为难王爷,不如就此别过,你我速速回宫复命……”
话语落定,却不见顾锦玉有所动作,他依旧只是望着屿筝离去的方向,忽而一挽缰绳沉声道:“屿沁兄自是回宫复命,我要护送屿筝一路北上!”
“你疯了?”屿沁厉声道:“照筝儿所言,那拓拔雄已有察觉,你护送屿筝北上,不过是增加各自的风险罢了!况且,你要撇下这一众影卫,岂不是忤逆圣意?”
只听得顾锦玉冷然一笑:“忤逆圣意,我顾锦玉也不是头一遭了!”
白屿沁知他言下之意,是指王爷之事。他暗中相助屿筝,瞒天过海,偷梁换柱,保下王爷一条性命,却也绝口不对皇上提起此事。所行之事,多少也是顺从了自己的心意,而非一味尽忠。
就在白屿沁沉默之声,忽然听得顾锦玉厉声一喝,胯下马儿已如离弦之箭一般窜出。
“顾锦玉!”白屿沁急忙喝止,便要催马而追,却见楚珩溪打马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王爷这是何意?”白屿沁不解地看向楚珩溪。
但见楚珩溪看向顾锦玉绝尘而去的背影:“他的脾性想必你也知道,若是认定的事,又怎会轻易更改。况且,我瞧得出,他对屿筝用情颇深。与他结交这些年,我还从未见过他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由他去吧……如今你倒该尽早回宫,禀明皇兄。与其让皇兄悬着这份心思,不如趁早断了他的念头。如此一来,才不负屿筝所托……”
听完楚珩溪的话,白屿沁低垂着头,沉思片刻,便抱拳行礼:“王爷所言极是,那便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楚珩溪亦是抱拳回礼:“后会有期!”
话语落定,二人拉拽手中缰绳,一南一北,分道扬镳……
冬雪飞落,大氅翻飞的身影各自消散在不同的方向,每个人却都是奔赴自己内心的执着而去……
一月之后,屿筝在极度的不适应和愈发明显的孕吐之中,踏上云胡的土地。从最初的城池繁华,再到荒漠戈壁,然后抵达这片夏日水草肥美,冬日飞雪遍野的土地。
这一路,屿筝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身孕,幸而有宽大的华服遮掩,这使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并不明显。而每一次难以克制的孕吐,她都说服桃音和芷宛相信,那不过是水土不服而已,无需惊动随行大夫。就这样煎熬着,一日日消瘦着,终是踏入了云胡的土地。
拓拔雄一早便遣了信使先行一步,故而和亲之队在翻过贡拉山时,便远远看到云胡大军列队前来相迎。出乎拓拔雄意料的是,率领云胡大军前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弟弟,如今云胡的大汗——拓跋阑。
催动马儿急速向前,拓跋雄见身披黑色大氅的拓跋阑亦是打马上前,笑意相迎:“大哥此去辛苦了……”
“大汗为何亲自率兵前来?”拓拔雄微微皱眉,他不明白,不过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为何会在弟弟的心里占据着这般重要的位置。
不曾想,拓跋阑并未应他,只反而问道:“可还顺利?”
拓拔雄轻叹一声:“自然依着大汗的吩咐……”话语未落,却见拓跋阑已如风一般从马上跃下,急急朝着马车行去。
屿筝在马车中,强忍着胸口翻涌着的强烈的呕吐感。蜷缩在身侧的雪狼,抬起头,幽深的双眸却似是带着几分担忧地注视着她,不时略显不安地轻轻蹭蹭屿筝的肩臂。
就在芷宛将手中的水囊递给屿筝的时候,马车忽然停下,随即车帘被猛然掀起,车帘外出现的那张雀跃欣喜的脸让屿筝愣在了那里,试图去接水囊的手,便那样停滞在半空。
“屿筝……”当眼前的男子清晰地唤出自己的名字时。屿筝才微微缓过神来,是他!是拓跋阑!是当日离宫时奄奄一息,几欲垂死的男子。
眼前的他,哪里还有半分病态。只见拓跋阑面色红润,金冠束发,黑氅系身,神采奕奕。高耸眉骨下,那双有着黄昏沉坠夕阳的深沉眼眸,依旧泛着柔和而闪耀的光芒。与初见之时,一样的祥和温柔,却也更多了几分神采。
“拓……大汗……”意识到他如今截然不同的身份,屿筝适时更改了称呼。随即她却看到一只手缓缓伸到面前,拓跋阑的声音温柔响起:“来……”
看向面前的男子,带着毫不防备又真诚的温柔笑意,屿筝微微一失神,便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片温暖包裹。拓跋阑的掌心厚实温热,他就那样执着她的手,将她缓缓搀扶行下马车。
屿筝看到面前众多的云胡兵士,个个身形壮硕,骑在高头大马上,他们魁梧有力,看上去十分骁勇。带着云胡游牧民族特有的粗犷之气,让人心生敬畏。反倒是自幼长在上京的拓跋阑,看上去多了几分书卷之气,除却样貌,身形神态倒也与中原男子并无太大差别。
她方一在马车前站定,便惊觉一道狠厉地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寻而望去,但见拓拔雄神情沉冷地盯着自己。屿筝知道,那是因为拓跋阑此时正将自己的手牢牢牵着。
就在她试图挣脱的一瞬,拓跋阑忽然拉着她的手缓缓抬起,朝着云胡的将士们示意,顿时,将士们欢呼的呐喊声便响彻天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