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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意骤改入宫闱(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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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浅淡的阳光落在红色宫墙上,宫娥匆匆行过的身形在宫墙上投下一抹抹浅淡的暗影。

    紫宸殿引阅之后,被赐了花的仅五人而已。许是顾虑到淳仪皇贵妃薨逝不久,皇上还未从悲戚中抽身。太后对此番少之又少的殿选引阅倒也未做多言,选了几个识大体的女子另赐为从八品选待,只待日后皇上从心结走出,再适时充盈后宫。

    而从掖庭选出往各轩阁侍候的宫娥们依次离去,屿筝则在院中,以丝绢遮面,接过遥羽递来的药草,仔细分拣晾晒。

    遥羽见她做事利落,却没有过多言语,亦不显娇气,不由得露出一丝浅笑,转而进入郁司药屋中忙碌起来。

    正当屿筝仔细将药草分拣之时,却不料兜头又倒下一堆未曾清理的药草。屿筝看着那些没有分拣的药草胡乱散落在面前,抬头看向面前拿着萝篦的女子:“你这是做什么?”

    但见那粉衣宫娥双手抱于身前,居高临下地看向屿筝道:“没什么,你不是正在分拣药草吗?正好,连这些一并做了便是!”

    屿筝定定看向那女子,掩在丝绢后的唇齿轻轻一咬,便垂下眼帘,伸手继续分拣起来。

    院中的几个宫娥见此情形,不由得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半晌之后,那女子突然伸手,将屿筝分拣开来的药草全部打翻在地。屿筝忽地起身,看向那女子道:“你到底要怎样?”

    但见那女子轻轻一笑,没有丝毫歉意:“不小心滑了手,这可怎么办呢?你细心分拣出来,我却这么不当心……”

    “你分明就是故意!”屿筝有些气怒。

    看到二人之间似是一触即发,不远处的几个宫娥上前劝阻道:“宜春姐姐,算了吧……要是闹起来,惊动了郁司药就糟了……”

    “是啊……宜春姐姐……你不知道吗?她……她好像是璃良媛的妹妹……咱们惹不起的……”

    宜春柳眉一竖,冷哼一声道:“那又如何,我就是看不惯她这般作威作福之人!既然入了掖庭,大家都是一样的身份,我才不管她是哪位娘娘的姊妹!”

    “宜春姐姐……快别说了!被人听去传到璃良媛的耳中就不好了!”几个宫娥纷纷上前试图掩住宜春的嘴。

    屿筝冷艳看着宜春在眼前斥骂,心中却冷然,宜春说的没错,璃良媛的妹妹……那又如何?

    莫说宜春此刻是故意给自己难堪,即便是当众甩了自己耳光,屿筝也相信,此事若是真的被屿璃姐姐知道,她定会暗自叫好。

    在白府的时候,她们便像是毫无瓜葛的陌路人。屿璃对她,除了恨意,再无其他。而在这深宫之中,屿筝不向与屿璃扯上分毫关系。一个是琴月轩的主子,一个是掖庭的宫女。各置其位,两不相干才是屿筝最想要的结果。

    想到这儿,屿筝微微侧身,不再理会宜春,只将桌上归置齐整,便欲蹲下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药草。却不防宜春甩开劝说的几个宫娥,伸出手一把扯下了屿筝脸上的丝绢,厉声道:“就这张脸,还有什么好遮?你真当自己是宫里的主子了,这般造作是给谁看!”

    屿筝脸上涂了郁司药给的药膏,被宜春扯去丝绢,那红疹一见风,便微微刺痛起来。屿筝气怒,伸手道:“把丝绢还我……”

    “哎呦,瞧瞧,这是给谁发号施令呢?也不去镜子里照照,还妄想着养好这张脸再去殿前引阅吗?也不怕吓到了皇上!”宜春并不留情,继续叫道。

    看着宜春这般模样,屿筝心下也明白了几许。她与宜春并无过节,眼下宜春这般无理取闹,明显是刻意要与自己挑起事端。屿筝不想再引人注目,更不愿与她多费口舌,只转身朝着屋中走去,却被宜春一把扯住:“这药草都没捡起来,就想着偷懒呢?!”

    屿筝正欲开口,却听得身后响起郁司药沉冷的声音:“还不给我放手!”

    见郁司药出现,原本还打算看一出好戏的众宫娥随即纷纷散去,各司其职了。只余宜春站在原地,颇带些气怒地看向郁司药。

    “怎么回事?”郁司药开口询问。

    宜春见了一礼,便撇嘴道:“回郁司药,奴婢方才见她分拣药草出了岔子,便好心上前劝说,谁知她不但不领情,反而将药草尽数掷在了地上,便要离去,奴婢正拽了她,与她理论!”

    “你……!”屿筝气结,没想到宜春竟是恶人先语,非但将自己撇了个干净,还将罪责都推到了她的头上。

    “当真如此……?”郁司药环顾四周,看向方才的众宫娥,却见她们都瞥过头去,一副唯唯诺诺地模样。

    屿筝见状,便知这些宫娥平日里定是被宜春压制,此时也无人敢开口替她说话。

    但见郁司药上前,看了屿筝半晌便道:“既是如此,罚你一人今日将院中药草尽数分拣,若是做不好,就别吃饭了……”

    屿筝见宜春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笑意,只低头轻声应道:“是……”

    说罢,郁司药看向宜春道:“她虽有错,可这丝绢也不是你该动的……”话语未落,便见宜春急急将手中的丝绢扔在了桌上。

    看到屿筝拿过丝绢,覆面系好,郁司药才转而进到屋内。

    见郁司药离去,几个宫娥便停下手中的活,和宜春一并纷纷离开了院子。屿筝独自面对着院中成堆的药草,兀自叹息。

    挽起袖笼,屿筝开始闷头分拣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而听得耳边响起一声轻唤:“筝姐姐!”

    屿筝循声看去,便见穆心越带着一个贴身宫婢站在宫门前。只微微一愣,屿筝急急起身上前,盈盈一礼:“奴婢见过小主……”

    “筝姐姐!你这是做什么!”穆心越对屿筝的行为很是气怒,急急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却见屿筝盈盈一笑道:“恭喜小主……”

    “筝姐姐!你当真要与我这般生分吗?”穆心越的脸色沉了下来。

    屿筝慌忙摇摇头道:“不是奴婢与小主生分,只是宫闱之中,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小主,身份有别,奴婢也不希望给小主带来麻烦……”

    只见穆心越脸色释然,四下一瞧道:“此处并无外人,筝姐姐你还是像之前那般唤我,若不是突然出了岔子,筝姐姐也不会……也不会到掖庭来……”

    看到穆心越眼眶微微泛红,屿筝心中一暖,随即让了她入院落座,才道:“人各有命,切莫为我徒增伤感……”

    穆心越落座,便将殿中引阅之事简略到来,又言明封赏之事。尚书左丞之女夏玉瑶品姿出众,被封为六品贵人,赐居静雅堂;方筠被封为良媛,赐居僢轩殿的倾云轩。江婉宸和她封为七品顺常,居梓涵殿的绿绮阁、宜雨阁,而尉香盈只封了庶七品的美人,居逸和轩。

    但见穆心越十分心疼地看向屿筝道:“若是筝姐姐在,定也与夏贵人不相上下……”

    “好了……这话且不敢再说了,如今我已入掖庭,我知你挂心于我,可这地方还是别再来的好,以免落了口实……这宫里,一步一惊心,你要好好周全自己。我也会照顾好自己……”屿筝宽慰穆心越,难为她还一心惦念着自己。

    但见穆心越拭去了眼角的泪,轻声道:“筝姐姐,你再忍忍……等我得了皇上恩宠,就将你从这里救出去……”

    “说什么救不救,你只需顾全自己,勿要让我担心便是。”屿筝轻声道:“时辰不早了,别再这里多停留,快回去吧……”

    目送着穆心越依依不舍地消失在永巷尽头,屿筝轻叹了一口气,却听得郁司药的声音响起。急急折回院中,看到郁司药冷着一张脸,屿筝便上前站定。本以为要受到郁司药的责罚,斥责她又在偷懒。却听得郁司药道:“随我来……”

    但见郁司药手中提着一个食盒,小心翼翼地朝尚宫局外行去。屿筝不敢多做耽搁,只垂首跟了上去……

    屿筝不曾在宫中走动,此时虽是跟在郁司药身后,心中却也不免有些忐忑。见到迎面而来的宫娥朝自己投来好奇的目光,屿筝便将头垂得更低。片刻后,她轻声询问郁司药:“这丝绢……是不是该取下来……”

    不料郁司药却答非所问地说道:“方才在院中的那位,可是新晋的小主?”

    屿筝脚下微微一怔,原来郁司药对穆心越的到来早已察觉,随即急声应道:“是……”但很快又补了一句:“小主不会再来了……”

    “嗯……”郁司药沉沉一应:“你知道便好……”向前行了没多久,郁司药继而又道:“你也该知道,宜春今日是刻意与你作对。不论此前你与那位小主是何般的情谊,你且记得,日后你们之间的亲近,只会给彼此招来祸端……”

    屿筝望着郁司药款款行在眼前的身影,心知这女子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她无时无刻不在帮衬着自己,提点着自己。

    “多谢郁司药……”轻风将屿筝的一声言谢送到郁司药耳边。

    却听得郁司药沉了声道:“你莫谢我,只是不想被你这瘟神连累罢了……”

    而今听到郁司药这般唤她,却也让屿筝的唇角不由得绽出一丝笑意,这一笑,又让她对郁司药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来,故而紧了几步跟上前,轻声问道:“郁司药,我们这是去哪儿?”

    “你只管闭嘴,乖乖跟着便是……”郁司药沉声训斥。

    屿筝不再多言,只跟着郁司药一并往前行去。但见郁司药绕过御花园,朝着远离太极宫的一处僻静之地行去。许久之后,便遥遥望见一座阁楼掩映在松柏之间。

    待行至阁楼前,屿筝抬头,但见牌匾上书——雅韵楼。

    “郁司药,这是什么地方?”屿筝不免好奇。

    话语刚落,就见两个侍卫从阁楼中行出。屿筝略一打量,便见他们都佩着腰刀,看到郁司药前来,便走上前来,打开郁司药手中的食盒查看一番。

    屿筝嗅到一股浓郁的药味从盒中蔓延而出。

    又有其中一人拿起小勺,将食盒中汤药品尝一口,便微微点头道:“进去吧……”

    郁司药回头示意屿筝上前,便款款踏入了雅韵楼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