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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芍弯腰,从地上捡起纸片,却被屿沁抢先一步夺在手中。修长的手指缓缓展开纸片,屿沁的脸顿时煞白。
见屿沁神色异样,顾锦玉也不免凑上去要看个清楚。却见紫仪一把夺过纸片握在掌中,厉声喝道:“到底璃儿做了什么?要让你这般怨恨她?”
桃音焦灼地看向屿筝,急声道:“小姐,你快说啊!那不是咱们的东西……”青芍上前,瘦削的脸上阴沉一片,薄唇轻启:“人证物证俱在,怎容得你抵赖?”
屿筝依旧立于廊下,神色无惊,只任由紫仪厉喝,秋风拂起她的靛青罗裙,裙上绣着的玉兰亭亭玉立,含苞待放。亦如此刻的她,那般沉静……
顾锦玉看着白屿筝,突然觉得对她有些琢磨不透,分明是一触即发的情势,她倒沉静如水,丝毫无惊。
“青芍!家法伺候!”紫仪怒不可遏:“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竟能让她对自己的亲姐姐下如此狠手!”
青芍方要上前,却听见一侧的屿沁厉喝一声:“给我住手!”院中的人无一不被屿沁这声厉喝吓倒。
屿沁缓缓踱步至紫仪身前,从她的手中接过纸片,徐徐在紫仪面前展开:“厌胜之术?到底是谁要害谁?!”
紫仪朝着纸片上定睛看去,下意识地退了一步,随即朝着青芍投去一抹冷厉的目光。青芍微微抬头,便惊讶地察觉到,那人偶内的纸片上并非是屿璃小姐的生辰八字,上面写着的,赫然是屿筝的生辰八字。
“妖物作祟?怨恨而行?”屿沁将纸片丢掷在青芍脸上:“你倒是说说,谁会在射偶人里写上自己的生辰八字?”
青芍垂首,不敢妄言。一侧的紫仪神色几变,屿沁虽是对着青芍怒喝,可句句都像是戳在她的心上。这个她含辛茹苦、十月怀胎诞下的孩子,到底从何时起,便不再称自己一声娘亲。他的眼里只有江素问那个名义上的母亲,而如今,他如此周护着屿筝,紫仪只觉一阵心寒……
见此情形,青兰缓缓上前,拜倒在地轻声道:“请二夫人明鉴,屿筝小姐前些日子丢了一支发簪,发簪是允光姑夫人送给屿筝小姐的生辰礼,十分贵重。发簪丢失之后,小姐很是心急,于是问了院里几个丫头,怕是有人心生怨愤。如今二夫人为璃良媛作法祈福,却在清幽阁看到了这等阴毒之物,而这厌胜之物里又恰巧是屿筝小姐的生辰,若非青芍姑娘查验,岂不既伤了璃良媛又嫁祸了屿筝小姐。此人用心之险恶,昭然若揭,求二夫人做主……”
一席语罢,青兰郑重地行了一礼。紫仪唇角微微抽了一下,便沉声吩咐道:“青芍,命人给我搜!若是寻出了发簪,必定严惩不贷!”
“是……”青芍应道,便吩咐了几个家丁和丫鬟在清幽阁里搜寻起来。片刻之后,一方锦帕由家丁捧着呈在了紫仪面前。
青芍上前,将锦帕挑开,便看见一支珠润玉翠的发簪,精雕细琢成玉兰模样,紧紧落在锦帕中央。
“这是小姐的发簪!”桃音叫道。
屿沁上前,将发簪握在手中,又挑起锦帕,看着跪在院中的丫鬟道:“谁的?”半晌不见有人出来回应,屿沁又道:“非要家法伺候才肯说吗?”
垂首的几个丫鬟皆不敢轻语,青芍犀利的目光在她们的脸上来回探视,唯恐生出意外来。半晌之后,玲儿忽然怯怯抬起头,看向屿沁道:“奴婢瞧着这帕子像是容儿的……”
跪在冬云身侧的容儿浑身一颤,随即抬头叫道:“奴婢冤枉!玲儿血口喷人!这帕子奴婢从未见过……”
青芍的神色沉了几沉,细长眉眼显得越发清冷。她看向青兰,却见青兰眼中灼热,毫不犹豫地迎上了她的视线。
此时,冬云也上前回禀:“奴婢也曾见容儿姐姐用过这锦帕,将秋日里余下的金桂都包了起来……”
顾锦玉接过屿沁手中的锦帕,轻轻一嗅,面上带出几丝轻佻笑意,仿佛花楼里醉酒的公子一般,兀然沉醉:“这金桂的香气浓郁,倒是胜过香粉百倍……搁置了许久,却也弥香……”
屿沁神色一凛,他知顾锦玉久经烟花之地,芙蓉丛中过,暖香帐中眠,嗅觉是何等敏锐。
“二夫人,不是奴婢,奴婢没有偷走屿筝小姐的玉簪!”容儿跪着向前,伸手扯住紫仪的裙摆。
紫仪居高临下地看着容儿,缓缓叹了口气,便见青芍上前,狠狠踢开容儿的手:“府里可曾有过你这般手脚不干净的丫头,竟敢执了二夫人的裙角来求饶……”
“青芍姐姐!”容儿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奴婢是被冤枉的!青芍姐姐!”说罢,她急急叩着头:“求二夫人明鉴,求二夫人做主,奴婢当真是被冤枉的……”
见她哭得凄惨,额上很快被磕破,渗出丝丝血迹,屿筝这才从廊下挪步,缓缓上前,朝着紫仪施了一礼:“二娘,看容儿这般模样,许是一时鬼迷心窍。既然发簪没丢,不如就饶她这次吧……”
紫仪看着屿筝,随即轻巧挪开了步子,只看向青芍道:“照府里的规矩惩办……”说罢,她看向道长又道:“道长,如何?”
那老道愣了半晌,才施礼应道:“妖孽已除……”说罢,递给紫仪几道黄符:“将此符悬于府中各院,定保阖府平安……”
青芍接过黄符,将其中一道递到青兰手中,暗中投去愤恨一眼,却见青兰唇角隐隐含笑。
随即,青芍搀扶着紫仪离开清幽阁。而容儿则双眼无神,瘫坐在地。她知道既然二夫人说了照府里的规矩惩办,那只有一条路——必死无疑。
“二小姐!”半晌之后,她忽然起身,朝着屿筝身前奔去,却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左右拖住,容不得她分辨半句,便将她迅速拖离了清幽阁。
顾锦玉在一侧,颇有些玩味地看完这一幕,凑到白屿沁身侧低语一句:“托白兄的福,顾某看了一场好戏……”言罢,他看向屿筝,又低声道:“怕是你我,都小看了她…….”
白屿沁侧头看向顾锦玉,却见他唇角溢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来。然而这笑意却让白屿沁的心头一沉,显而易见,娘亲紫仪搬出如此一出处心积虑的戏码,着意了要嫁祸屿筝。谁料屿筝竟一箭双雕,非但让此番嫁祸不成,竟还借娘亲之手除掉了隐患。屿筝她……当真是如此有心计的女子吗?
不……不会……白屿沁很快否定自己心中所想,他所了解的屿筝绝不会出手伤人。可今日的行事,却让他有些琢磨不透了。
正当愣神间,便听得屿筝急急厉咳了几声。顾锦玉忙道:“屿筝小姐莫不是着了风寒?快些回屋去吧……”
就在他试图走近屿筝的时候,白屿沁则不动神色地拦在了他的身前,一脸警惕地模样。顾锦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露出一丝苦笑:“你这兄长,未免太过护雏,岂知羽丰终有离巢时……”
“那也是日后的事……”白屿沁冷冷回道。顾锦玉笑着转身,却动了动鼻翼,嗅到一股若有似无地清香从屿筝身上飘散而出。
“小姐近日可是用了香薰之物?”顾锦玉忍不住心中疑惑,轻声问道。屿筝一愣,面如桃花,轻然点头,却见顾锦玉脸上浮起一丝轻佻的笑意:“很香……”
白屿沁眼中射出一道冷光,不由分说地便拽着顾锦玉朝清幽阁外行去。
“哥哥……”屿筝轻唤,见屿沁转身,她踌躇地说道:“请哥哥替容儿求情……”屿沁侧头,略略沉思片刻,便应道:“我知道了……”
见屿沁与顾锦玉出了清幽阁,屿筝安抚桃音今日之事不过是虚惊一场,又遣了粗使丫头们离开。这才落座于房中,神情沉钝地看向青兰道:“青兰姑姑,何须至此?”
青兰将手炉裹在锦兜中,递到屿筝手上,轻声应道:“二小姐说什么?奴婢不明白……”
屿筝将手炉搁在桌上,暖意霎时从掌中撤离,清冷渐袭:“今日之事,原本在找到那射偶人时就该不了了之,青兰姑姑倒是告诉我,发簪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屿筝话语中已隐隐带有怒气,青兰却神色无恙,她只是将热茶缓缓倾注入杯,沉声说道:“那夜冬云往东南方向行去,小姐便知听了壁角的丫头并非是她。东南方向只有一处别院,那是屿沁少爷的碧桐院。小姐既早察觉他二人互生情愫,夜半相会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屿筝微微一惊,对于察觉到子桐和冬云之间的变化也是偶然,子桐时常搭手帮冬云做事,看冬云的眼神也有些异样,总是脉脉含笑。可照顾着桃音,屿筝并未言说过此事,却不知青兰竟也一并看在眼中。
见屿筝默不作声,青兰搁下手中的壶,继续说道:“所以二小姐命冬云暗中观察,看看到底是谁在暗中行事。果不其然,冬云看到了那射偶人,故而二小姐换掉了射偶人中的生辰八字,二小姐知道,若这射偶人落在二夫人手上,看到里面是二小姐的生辰八字,此事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最后,只怕权且当做没发生过一般……”
青兰顿了顿,迎上屿筝的视线:“二小姐可知?你虽无害人之心,却难防他人有杀你之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