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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死了?”阿狸面露惊愕之色,她下意识地便掀开被子,这就要走下床来。
左凉蝉却转回身,将她扶回床上:“他是自杀,同你没有半点关系。且已经下葬,你现在的身子见不了风,好好休息。”
莫名其妙的,眼泪便流了下来。越擦越多,决堤而出。
“哭什么?”左凉蝉捏着细白的帕子,温柔地擦拭她的泪水,“对你来说,他只不过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罢了。”
然而,阿狸已经泣不成声,她摇着头,哽咽道:“我也不知道,停不下来,眼泪,停不下来……”
左凉蝉让阿狸靠在她怀里,缓缓地拍着她的背:“孤魂已去,莫要让你的哭声惊了他的黄泉路。”
阿狸抬起头,双手捂住眼睛,泪水却从指缝中溢出。
头顶传来淡淡的声音:“傻姑娘,莫哭了。你且祈愿吧,若真有轮回,愿他来生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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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四月芳菲尽,宫廷中的玉兰才刚刚开放。
女帝刚刚十六岁,却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就在不久之前,她微服私访之时遇到刺客,肩头中了一箭,箭尖有毒,昏迷不醒。
御医们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好在这危急之时,荆州刺史送来了九叶灵芝。
“这灵芝需要入药多少分量。”歌舒瑾坐在床头,询问下跪的御医。
御医以为是刺史担心所送来的灵芝不够分量,连忙赔笑道:“已是足够了。”
御医说完,却瞧见刺史皱了皱眉:“这么大的一棵灵芝,你要一次都给主上用了?”
御医这才明白,感情刺史是怕自己用的剂量太大,伤害到主上啊。民间有传,主上与刺史有私-情,如今看刺史对主上这关心的劲头,想必所传非虚。主上还真是幸福啊,虽然年纪轻,羽翼尚未丰-满,治国缺乏经验,但好在有谢王两家的全力支持,连荆州刺史都是主上的爱慕者。想到这,御医忽地又记起一个人,同主上的幸福比起来,当年的琅琊王简直就是悲催到了家,父君被凌迟,满族倾覆,本来可以当上君王,却又得了个不全之体,最后还妄想谋权篡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好在,她已经死了。
“回刺史,这初次用药其实只需五分之一的灵芝,剩下的则是为了日后的调养。”御医恭顺地解释。
“日后的调养?一定需要调养么?”歌舒瑾又问。
“初次用药便能使主上苏醒,根除毒素,但,”御医顿了顿,“防微杜渐,未雨绸缪,用剩下的灵芝来帮主上调养龙体,对主上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御医说完,却没有立刻听到歌舒瑾的回应,他挑起眼皮,偷偷去看。只见那手握重兵的歌舒刺史,正一瞬不瞬起瞧着榻上的主上,双拳紧闭,愁眉不展。
好半响之后,他才见歌舒瑾一松拳头,长叹道:“好吧,你速速给主上用药。若主上不像你说的那般会立刻苏醒,你就同主上一同上路吧。”
御医后颈一凉,忙从歌舒瑾手中接过灵芝匣,退到后殿煎药。
宫灯一盏一盏悬起,紫光殿也登时亮堂了起来。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少女柔嫩的脸颊:“阿妩,你快点醒过来吧。皇叔还想看你笑的样子,真的很美……傻丫头,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我这个残破的身子,根本配不上纯洁的你……一直以来,我只想着远远地看着你幸福,我就知足了。可如今,求你醒来,只要你醒来,我就告诉你,我……也爱你……”
歌舒瑾回想着司马妩的笑容。冰肌玉骨,暗香盈袖,弯弯柳眉下是一双会发光的眼睛,便是不笑时,也是一副温柔娇美,脉脉含情的模样。
“阿瑾,已经七天过去了,你怎么还不回来。我的纸鸢又坏了,它飞不起来了,你快点回来吧,帮我修好它,让它飞上天~”
他猛地回头,空荡荡的紫光殿,除了他与司马妩,没有旁人。
歌舒瑾扶了扶额,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听到呦呦的声音。
是啊,已经七天过去了……呦呦她大概要落下终身咳血的病症了,但,明知如此,他也不敢为她留下一星半点的九叶灵芝。师姐的医术那么高超,一定不会让呦呦痛苦的,不是么?等回到荆州,他会补偿给呦呦的。金银,权力,宠爱,他都可以补偿给她……
轻轻的脚步声,踏着暗夜而来。
歌舒瑾已经一年多没见过王嘉了。王嘉是他喜欢的女人的男人,对这种身份的人,歌舒瑾着实难以产生好感。
他望了王嘉一眼,笑道:“药已经去煎了,阿妩很快就会苏醒。”
王嘉脸色不是很好,苍白之中泛着青色。歌舒瑾听御医说,自从司马妩昏迷之后,皇夫便衣不解带地守在她身旁,已经好几日没合眼,也没吃东西了。这是看着歌舒瑾来了,皇夫才暂作休息去了。
“有劳刺史了,”王嘉用袖子遮住嘴,小声咳了咳,“这一年来,主上她没少提起你,说是皇叔为何一直都不来见她,连生辰也只是派人送了礼物,没有亲自前来。”
歌舒瑾沉吟了一阵,他知道王嘉是有意在试探他:“阿妩身边有王忍,还有你,也不需要我再来叨扰了。”
王嘉嗤地一笑,道:“刺史你应该知道,在主上心中,就算是一百个我,再加上一百个闻韶,也比不上你的一根头发丝。”
歌舒瑾唇角含笑:“我知道,那又如何?皇夫你吃醋了?”
“我与主上只是君臣,我,”王嘉忽然神情悲哀起来,“我对不起她。”
歌舒瑾隐约觉得,这个“她”并不是指司马妩。
紫光殿中,两个男人各怀心事,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御医送上了熬好的药碗。
药虽然熬好了,可新的问题又迎面而来。
司马妩双唇紧闭,根本喂不下药汁,除非,除非有一人以口哺喂。
御医知道歌舒瑾对司马妩有情,而此时此刻,皇夫也在场……究竟谁会来喂药?他虽然好奇,却没胆子看,只得悄声退到殿外,留下药碗,让两个男人,自己抉择。
歌舒瑾将药碗递给王嘉:“别耽搁了,趁热喂给阿妩。”
王嘉却没有接:“我与主上,并没有圆房。”
歌舒瑾略一沉吟:“你这话何意。难道要让我来么?”
王嘉放低了声音:“若是刺史愿意,想必主上也不会介怀。”
语气微微一顿,歌舒瑾道:“如果这里躺的是呦呦,你还会把喂药的机会让给我么?”
王嘉眼中一恸,厉声道:“莫要拿亡者开玩笑!”
歌舒瑾哈哈大笑:“你喜欢我的悠悠是吧。当年在山洞里,我同谢翡到达之前,你趁她昏迷之际偷偷吻过她,对吧。你本就不是什么君子,如今却又装出不敢染指主上的模样,当真可笑。”
王嘉神色大变,攥着拳头,向后连退出三步。他虽然羞愧,却没有否认:“你如何知道。”
歌舒瑾笑容忽敛,脸色顿寒:“少年怀-春的模样,我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亏她还把你当成个好的,你不仅害了她的命,还占了她的便宜。”
王嘉垂眸:“我对不起阿狸,是我当时鬼迷心窍,轻薄了她。”
歌舒瑾冷冷笑道:“亲吻的滋味如何?呦呦的嘴唇是有一种桃子的味道吧。”
王嘉拧着眉头:“不要胡言乱语。”但事实上,王嘉并不反对歌舒瑾的说法,那一吻给他留下的印象正如歌舒瑾所说。只是歌舒瑾他,如何知道的?
歌舒瑾继续道:“你应该也听说过,四年前司马元死去的那个晚上,紫光殿的宫廷秘辛吧。”
“传言你同阿狸,两个人一起独处的三日,你,”王嘉似乎想到了什么,大骇道,“你欺负她了?”
歌舒瑾“啧啧”着摇头:“那怎么能叫欺负。我们是两情相悦,情到深处,不能自已罢了。”
王嘉气得牙齿嘎吱嘎吱响:“歌舒瑾,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无耻,冷酷,自私,不讲道理之人。”
“承蒙夸奖,”歌舒瑾一拱手,“你也是我见过的最虚伪的伪君子。怎么?”他调笑道,“看你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是想同我打架么?”
“我杀了你!”王嘉右手一扬,迎头就是一掌拍将过来。
歌舒瑾也不躲,只站在原地,双手一抬,砰声接掌。
王嘉虽身子虚弱,内力却不弱。这一掌逼得歌舒瑾倒退出一大步,双腕一麻,虎口酸疼。
话不投机,便是当场斗在一处,只是打着打着,情况却不大对了……
待谢翡赶到紫光殿,看到的是歌舒瑾同王嘉,一个手握重兵的荆州刺史,一个掌管刑狱的大理寺卿,两个人像是小孩子一样,滚在地上,你一拳我一脚,你咬我一口,我撕你一缕头发……全然没了平日里的灼灼其华,一片狼狈。
一个吵嚷着:“我杀了你!你这个禽-兽!”
另一个笑着嘲讽:“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她也是我的女人!我到了阴间,还能同呦呦继续做夫妻。”
谢翡顿觉头疼,大喝一声道:“住手!你们做什么!”
然而,二人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就又继续厮打了起来。
谢翡无奈,只得上前阻拦,却不成想也被拉入战团。
一个扯着他的手臂,目眦欲裂:“谢中书,他欺负过阿狸!杀了他!不!阉了他!”
另一个抱住他的大腿,挑眉轻笑:“谢翡,你们这位贤良贞淑的皇夫,当年偷偷轻薄过呦呦。你可不能放过他!”
谢翡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手脚用力,震开两人:“你们是小孩们!快点停手!阿妩的药都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