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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忍并没有阿狸想象中的那般惊讶,他只是温柔地托住她的后脑,让她枕在自己胸前:“是昙醒之?”她那么爱他,为他私奔,年纪轻,脑子傻,做点糊涂事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也亲眼见过他们如胶似漆,亲吻缠-绵。
“不对,你说三年前,”王忍猛然一惊,如梦方苏,“是荆州歌舒……”
阿狸点点头:“母皇遗诏中让我辅佐阿妩登上皇位。那一夜,歌舒瑾来了,我根本不知怎么做。但他说只要我陪他三日,他就帮助阿妩。我照他说的做了,三日之后,他也没有食言。”她靠在他的怀中,慢慢地说,语气中没有跌宕起伏,很平静地叙述一件过往。
血腥之气再次涌到喉间,王忍攥紧拳头,狠狠咽了回去:“疼么。”他紧了紧环她的手臂。
“不疼,”她在他怀里低低地笑,“只是第一次知道那地方还能那么用。”
听到她的笑声,王忍只觉心疼得已碎掉了。那时的她,躺在紫光殿里,该有多么无助,多么害怕,可他却不在她身边。
阿狸向他怀中挤了挤,继续道:“但是这件事情很奇怪,我自己是什么姿色,我自己最清楚,他为什么因为睡了我三天就帮我?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他不是要帮我,他是帮阿妩。不知什么原因,他好像很喜欢阿妩。每年都会送很多奇珍异宝,锦绣华服给阿妩,三年间,镇守荆州,亦是安分克己。”
“我很可笑是不是?”她抬起头,已经满脸是泪,“以为妹妹的皇位是因为我的牺牲才保住的,结果却不是。我自以为的牺牲其实什么作用都没有,除了给司马家留下耻辱之外。”我不怕牺牲,只是所谓的牺牲,只是一个玩笑。
说着,她又低下头:“母皇本就不喜欢我,若是知道我没了名节,日后泉下相见,肯定不会理我了。可是……可是我也想为妹妹,为晋国做一些事情,丑陋的我,瘸腿的我,没有大智慧又无能的我,也想为自己喜欢的人,做一些事情啊……”
捧起她的脸,细细吻去那串串的泪珠:“小狸,你很勇敢,不是所有女孩子都能像你那般勇敢。先帝知道了,一定会为你自豪的。你保护了妹妹,保护了大晋国,你做得很好。”
“当真?”阿狸抽着鼻子,泪眼迷蒙。
“当真,”他摸摸她的头,“若我欺骗了你,就让我生生世世都爱而不得。”
“阿忍,那你生我的气了么?我不是完璧……”她抹抹眼泪,可怜兮兮地望她。
他笑着揉她鼓包子似的小脸:“生气,气极了。”
“啊……”处子之身真的就这般重要么。
他叹气:“生我自己的气,是我没有好好保护你,才让你受了委屈。”
“你不嫌弃我不是完璧?”她的第一次没给她的夫君……
“夫妻两个有一个完璧就够了,要那么多完璧做什么?又不开玉器店。”
“阿忍,你,”她惊愕,眼睛瞪圆了望,“你竟然还是?你都而立了吧……”
捏住她的鼻尖,小心翼翼地微摇:“我是。怎么?不许笑话我。”他是个正常的男人,不是没有反应,尤其是早晨,但那欲-望忍起来,却比想象中简单。洗冷水澡,多看经书,实在忍不住了,就拿她的小衣,在被子里泄一次。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娘们兮兮的,竟然想把第一次留给最爱的人。
“你有隐疾?”阿狸不解地问。
王忍被她气笑,捉着她的小手向腰下摸:“你摸摸看,小家伙精神得很。一定把我贪吃的小狸儿喂得饱饱的。”
阿狸才不要摸那处奇怪的东西,连忙火烧一样抽回手,躲到他的臂弯里,抬脚踢他:“王闻韶,你是君子,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这么坏。”
王忍摸摸下巴,故作思索:“我也不知是哪里学来的,只是喜欢你,想要你,然后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这也许就是古人说的,情到深处自然肉吧。”
阿狸真是被他羞得满脸通红,还“情到深处自然肉”,哪里有古人会这么色气……
明明是如此色气的话,他偏生说得这般正经。好像若是她多想,就是她不正经。
她使劲踢他,却被他把小脚夹在腿中。
他看着她笑,很温和,春风一样。
“不许冲我淫-笑!坏蛋!”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委屈的模样,真是好可爱,可爱得他忍不住去逗弄她。
夹着她的脚,扣住她的手腕,把这只调皮的小山狸牢牢禁锢在怀中。他笑眯眯道:“非我淫-笑,是你心-淫。”
“你……哼……”阿狸放弃了,论斗嘴,她真是斗不过这个清谈大家。
“阿忍,”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不许你去找他寻仇。”
“不去。”他笑着说。
“君子可不能骗人。”他这么轻易就答应,她信他才有鬼。
王忍垂眸,声音黯然:“我以后再也不做什么劳什子的君子了,除了无用的好名声之外,连最爱的姑娘都保护不了。”
“在咱们大晋,名声比命还重要,若是一个人声名狼藉了,那他其实也是生不如死。”就像她,虽然还没到声名狼藉的地步,但也是摇摇欲坠了。
阿狸环住他的腰:“我不叫你寻仇,不是觉得你打不过他。而是留着他,我还有用。我要与他联手,除掉卫澜川。”
王忍忙道:“与虎谋皮,不可不可。”
阿狸解释道:“我并不相信他这个人,却是相信他对阿妩的心。另外,我不想再等了,也许等个五年十年,我亦是可以得到卫澜川的信任,但,太久了,我想与你早些离开都城。”早些离开这是是非非。
今夜经过那一场船上突变之后,阿狸愈发觉得王忍同自己在一起太过危险。
她不能再等了,她要保护他,不能像四年前那样,再连累一个喜欢的人死掉。
本来她还一直犹豫,如今,她决定了,就算是赌,就算有危险,她也要拼一次。大不了一死,自己贱命一条,早在三年前就该死了。
“放心,诸临镜也说此事可行。”阿狸宽慰道。
良久。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相信你。不过,”勾起她的手指,按在胸口,“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虽然还未成婚,但王闻韶早已把司马呦视为妻,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嗯,”她笑着点头,然后转身熄了灯,背靠进他怀中,“抱抱睡,冷。”
“好,抱抱睡。”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温厚的手掌一路滑到她胸下,紧紧揽住。
冬夜漫漫,滴水成冰,却有心心相映,两情缱-绻。
第二日清晨,皇城紫光殿中,司马妩揉揉眼睛坐起身,窗外日高晴雪,又是美好的一天。
穿上歌舒瑾去年送来的衣裙,她坐在菱花镜前,细细地描眉理鬓,不假他手。
她知道歌舒瑾已经到了京城,但皇叔为何不来看她?小少女心中很是郁郁。
她等啊等,一直等到夜宴开始,她坐在高高的主位上,看着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听着恭维的话,不绝于耳。衣香鬓影,火树银花,可是……没兴致,只要他不来,再盛大的宴会,也是寂寞。
缓缓晃着夜光杯,清澈酒面上,映着一张百无聊赖的脸庞,很美,九天仙子一般。
倏地,一旁小侍女低声惊呼:“荆州刺史到了!”在侍女眼中,荆州刺史无疑是个可怕的存在。他的存在,就是动摇女帝皇位的最大隐患。
司马妩惊喜地猛然站起,杯中酒液沾湿了裙摆。一连串举动,看得秀年一皱眉,连忙不动声色地按她坐了回去。
他还是那般,一如三年前……站在大殿门口,掸了掸大氅上的雪花,落下风帽,露出一张不是尘世应有的美丽容颜。
他的唇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几多温柔,几多妖妩,如有怜悯,如有蔑视。
他的到来,使整个大殿都安静了,死寂。
歌舒瑾冲着众人笑了笑,大殿才又再次喧哗起来。
绝对的权力,绝对的震慑,便是如此。
司马妩想上去说话,可身子被秀年按着,她无法动弹,只能看着那人坐到皇姐身边。
他们在说话,他在笑,皇姐也在笑,难道他们真的有什么……
过了很久,酒酣耳热,极尽喧哗之际,她看到他披衣出了侧门,又过了一小会儿,皇姐也跟了上去……
夜深霜浓,微雪晴空,禁宫深处浮着一层薄雾,这里便是留仙殿。
当年司马元的皇夫谢慎所居之处,如今——仙人已乘白鹤去,空留高楼不见人。
本来这处宫殿有很多守卫和宫女,但今日乃女帝生辰,普天同庆,守卫宫女也得以忙里偷闲,散到四处玩去了。
阿狸不知道歌舒瑾为何约她至此?但既然是要谈合作,也无心想那么许多了。
推门进屋,很干净,很香。
曲水流香,一泓清碧从屋外温泉中引入屋内,绕了一个圈儿之后,又导出门外,清澈的水面上浮着红红白白的花瓣,淡淡的幽香,让人沉醉。
豆蔻的清香。谢慎最爱的花。
阿狸记忆中,谢慎只有一个很模糊的影子,四个字足以概括此人,苦大仇深。
他不像父君那般温柔爱笑,总是冷冷的,十分苦大仇深的模样,对阿妩也不是那般亲热。
但他会抱着自己摘花,摘那枝头纯白点红的豆蔻花,他叫她“小豆蔻”,用他那张十分苦大仇深的嘴巴念诗给她听,“归路近,扣舷歌,采真珠处水风多。山月过,烟深锁,豆蔻花垂千万朵”,他还用他那双十分苦大仇深的眼睛望她,拿着肉包子诱她,“小豆蔻,你是喜欢楚爹爹多一些,还是喜欢谢爹爹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