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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见快成长 “……”
静了片刻, 久路扭开他钳制的手腕儿, 闷头往回走。
“你上哪儿去?”
“去付钱。”
驰见几步跟上,掏出皮手套来带。他这人喜欢装酷耍帅,冬天穿得从来都比别人少, 一件夹克式羽绒服, 拉链一直拉到嘴唇下;下面是黑色休闲裤, 里面却只穿一条秋裤,一双腿笔直修长, 没有冬天应该有的臃肿:皮鞋擦锃亮,似乎也是单的。
不过不可否认, 这样子确实蛮帅气。
久路懒得看他,去音响店把钱付了。
老板插着腰, 鼻子往外喷气:“良心发现给送回来了?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平时少吃几块儿糖,磁带的钱就省出来了。”
“我不吃糖的。”
门外的人噗嗤一声笑出来, 手指蹭了蹭眉头。
老板气得直咬牙,把钱从她手上夺下来, 没好气的扔进抽屉。
久路抿抿唇, 九十度深鞠躬:“对不起,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老板看她态度诚恳,硬撑着哼了声。
久路:“我以前常来光顾的, 买过好多磁带, 还有那边的小说也经常租……这次有人着急拉我出去, ”她说着指了指外面:“所以来不及付钱……真的是意外。”
老板表情松动:“行了行了, 我看你也挺眼熟的,下次别犯就行。”
“谢谢。”
久路又鞠一躬,转身出去。
轻轻关上身后的门,一阵烟草味道飘过来,她脚步停下片刻。
驰见懒懒靠在墙边,捏着烟身向下弹了弹。
李久路毫不掩饰地白他一眼,一脚踏进夜色里。
驰见不紧不慢跟在她后头:“你怎么不付钱就跟我跑出来了啊?”他句尾轻飘飘,好像刚才拉她出去的不是他,脸皮简直厚得可以。
久路又翻了下眼睛,没碰到过他这么嘴贱的人。
“现在去哪儿啊?”
久路说:“游泳馆。”
“那游完一起吃个饭呗。”
“不了。太晚了。”
驰见食指穿插,扣了扣皮手套:“百花路新开一家火锅店,听说老板是内蒙人,羊肉特地道。大冷天儿的,尝尝去?”
久路摇头,驰见看见他小辫子跟着晃了晃。他上前一步,抓住久路大衣后头的帽子,往回拉了把。
久路向后跌去,连人带书包撞入他怀里。
驰见扶住她肩膀:“还欠我顿饭呢,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低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团热气拢向眼前,李久路不禁侧头避开,这承诺她记得,文身当天晚上两人说好的。
她挣扎了下:“你先放手。”久路转回身,退后一步:“你想什么时候吃?”
“现在。”
李久路有些为难,拨出腕表看了看:“我今天上午就说去班级上自习,太晚回去我妈肯定要问的,你看……能不能改天?我一定请。”虽是询问的口吻,语气却不容商量。
“你骗你妈,那总要为撒谎付出点儿代价吧。”
她抬头看着他。目光相碰。
最后,驰见败下阵来,歪头吐了口气。
“那行,改天。”
久路:“好,再见。”
“等会儿。”
“还有事吗?”
驰见两手在衣服口袋里摸索一阵,不大会儿又拿出来,安静的胡同中,有拆塑料包装的窸窣声。
天太暗,久路看不清那是什么。
他歪垂着头看手上动作,语调漫不经心:“你那小初恋今天也去班级上自习?”
久路微微一顿:“我没问,怎么了?”
“没事儿。”他抬起头来看她:“你回去问问他,今天下午是不是做题做嗨了。”
李久路并不理解他的意思。
驰见:“有一句古话,什么来着……书中自有颜如玉?”
“你到底想说什么?”
暗巷中,周围更悄寂。
驰见手臂冲她伸过来,一个硬硬的物体抵住她嘴唇:“别紧张,吃颗糖。”
李久路感觉上是向后撤头躲开的,但糖块还抵在唇上,所以她那个动作好像是做了,又好像没做。
驰见轻轻一笑,微弓身:“来,张嘴。”
声音低到融进风里,她下意识张嘴,一丝丝甜味儿在口腔蔓延开。
这种搞氛围的伎俩他手到擒来,久路想,如果他专心追哪个女孩,那对方必定溃不成军。
她偷偷蹭掉手心的汗:“我不喜欢吃糖。”
“刚才听见了。”驰见下巴缩进衣领里:“这个味道淡,薄荷的。”
“你怎么会有糖?”
驰见又摸了摸口袋,自语道:“谁知道哪儿来的,可能去年还是前年剩下……”
李久路瞬间石化,半张着口,呆呆的看着他。
驰见不可抑制地放声大笑。
久路表情严肃起来。
他勉强忍住,拍了拍她的头:“逗你玩儿呢,放心吃,昨天饭馆给的。”
“……”
李久路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转身走掉。
快到胡同口的时候,他又追出来:“你去游泳?”
“嗯。”
“反正没事儿,一起吧。”
她看向他。
“那天不说切磋一下么?”驰见回视过去:“怕了?”
久路嘁一声。
她没表示什么,但驰见死皮赖脸的跟着。
他先缠着她一同回“文人天下”取来游泳用品,之后载着久路前往游泳馆。
七点到八点是今天的最后场次,冬天天冷,所以场馆内游泳的人并不多。
久路还在池边热身,驰见早已跳入水中游一个来回,他舒展开的身体浮在水面尤为硕长,蹬水时大腿肌肉紧绷,充满力量。
他游回她脚边,站起身水刚到锁骨:“下来吧,活动几下就够了。”
“你这样很容易抽筋。”久路十指穿插,绷直腿,手臂向地面缓缓下压,她无论态度还是动作都挺专业的。
驰见目光落在她圆圆的脚趾上,靠着池壁,心思不太健康的观察她。
但久路没给他多少机会,很快热完身,往手臂和胸前撩了几下水,慢慢滑入泳池中。
她按照自己的节奏游起来,没理会他的挑衅。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驰见全程跟在她后面,透过泳镜观察她动作,虽然没比试,但可以看出李久路水准并不低。
没多会儿,闭馆音乐声响起,两人靠向池壁。
“牛啊,练过?”
运动过后,久路脸颊红扑扑:“我从小专门学的。”
驰见竖起大拇指:“走吧,还有二十分钟闭馆。”
“你先上去,我等一下。”
李久路身体再次没入水中,脚掌蹬住墙壁划出去,却久久没露头。
水面平静无波。
驰见眉尾稍稍一挑,没想到李久路也有这爱好。他深吸一口气,跟着她沉入水中。
最后闭气驰见输给了她。
驰见上岸,穿好拖鞋,顺便把她的递到她脚边。
“最长闭气时间是多少?”
久路边走边摘泳帽:“十四岁时是两分五十秒,后来不经常练,退步了。你呢?”
“不到一分半。”驰见扫掉胸膛的水:“那很不错了。”
她点点头:“我十四岁以前都在接受专门培训,那时候我爸有意愿把我往这方面培养,所以每天至少训练四小时。”
“专业游泳?”
“算是吧。”久路模棱两可地说:“我家人是这么想的。”
***
激烈运动导致神经亢奋,这晚久路失眠了。
第二天上课她提不起精神,中午时,和马小也在学校食堂吃饭。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时间,每个同学都神情紧张、来去匆匆。
马小也把吸管插入牛奶纸盒里,推到她面前:“快考试了,补补脑。”
久路抬眸看了看,推回去:“还是你补吧,我补脑好像也没什么用。”
“考不好你妈又要发火。”
她拨几下饭粒,叹一口气:“根本不是学习那块料,逼死我也没用啊。”
“那你不想上学,到底想干什么去?”马小也顺口问。
李久路动作停了下来,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两人沉默吃了会儿,她慢慢拨开菜里的胡萝卜:“马也哥,你昨天来学校自习了?”
“啊。”马小也腮帮子鼓起来,男生基本都没吃相:“怎么了?”
“没,就问问。”久路收回目光,赶紧吃两口。
解决完午饭,两人去小卖部买汽水。
出来时碰见梁旭,看见他们,离老远就咧着大嘴跑过来。
久路下意识紧了紧手里的**子,迅速昂头喝了一大口。
梁旭:“原来你们俩在这儿啊。”他气喘吁吁,满头是汗,伸手就要夺李久路的汽水**。
马小也一把拦下来,笑骂着:“你总喝女生的水,恶不恶心啊,赶紧自己买去。”
“没带钱。”梁旭笑嘻嘻:“再说了,久路也不是外人啊,这一大**她又喝不下。”
“别不要脸了。”马小也真是服了他,从口袋掏出五块钱,“明天还十块。”
他向后跑去:“咱俩谁跟谁。在这儿等我一起走啊。”
两人没等,继续往教室的方向走。
到半路,梁旭追上来,手里汽水已经喝掉大半**:“真不够意思,都说让你俩等我了。”
马小也拍掉他的手:“你复习的怎么样,大中午还出去踢足球?”
“就那样呗,劳逸结合效果更好。”他毫不在意:“怎么样,晚上来几杆?”
“我可没你那么闲。”
“别在这装孙子,我可听说了,昨天莫可焱回来,你陪着人家逛了一下午。”
马小也脚步猛地停下来,看向李久路,和她目光撞个正着。
气氛瞬间安静,只有梁旭分不清状况:“怎么停下了?”
马小也这才迈步,摸了摸后脖颈:“昨天还有赵辉他们呢,也没一下午,就晚上随便吃了顿饭。”这话说得还算淡然,也不知解释给谁听。
走了几步,他看李久路:“想什么呢?”
久路抬起头,笑了下:“莫可焱还好吗?”
马小也停顿了几秒:“还行吧。我也没细问。”
一周后,迎来期末考试。
为期两天,四个月的努力,是好是坏,都会在这几张薄纸上体现出来。
李久路倒没多大感觉,恍惚间就考完了。
照例休息几天,等成绩出来,学校就会安排回去继续上课,再放假要等过年时候了。
江曼也特赦让她放松一下,准她出去找同学,或者去老人院帮帮忙。
久路没什么朋友,大多时间混在游泳馆里,其余时间都用来睡觉。
这天,她打算去老宅那边转一圈儿,刚下楼,就有电话打进来。
房中没人,她接起。
“喂?”
那边顿了两秒:“李久路?”
她也稍微停了停,靠在桌上:“是你啊。”
驰见笑着:“听出来了?”
“嗯。”
那头没说话,隐约传出一些音乐声和交谈声。应该在店里。
李久路:“你找我有事?”她忽然想起来,连着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号码的?”
驰见极轻的笑了下:“傻吧你,老人院一楼的负责人公告栏上写着呢。”
她鞋子搓着地面:“那你找我什么事儿?”
“就几天没见着你,想问问你忙什么呢。”
“忙考试。”久路说。
“考完了?”
“嗯。”
“考得怎么样?”
她轻轻叹了声,无奈的说:“能换个话题吗。”久路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琢磨了下:“上次说请你吃饭,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随时。”他那头似乎推开了门,背景中的噪音消失,能听见单调的呼吸声。
“那就今天晚上吧。”
“这么急?”驰见有些意外。
李久路拽着衣摆的毛线头:“等我妈看见成绩,估计什么事儿都没戏了。”
得知她自杀消息,久路有些错愕,片刻后又完全接受了。也许她对生活不报希望,有这念头很久了,所以才支撑不下去,走了这条路。
上帝之手,早为每个人安排好去处,寿命到了,没人能改判。想想生命本身就无常,死亡有时候离每个人都很近。
久路有时候挺害怕自己小小年纪就看透这一切。
她房间里没开灯,窗户只留一道缝隙,外面的哭叫喊闹声清晰传进来,此时只有江曼和几名护工在,忙着劝说安抚。
李久路在桌前静静坐了会儿,拉开抽屉。里面有许多星星纸,她抽出一条,手指捏着两端,在其中一端打个结,然后反复缠绕,用指甲掐出五个角。
她把幸运星投掷到窗边的大玻璃**里,**子已经快堆满,各种颜色都有,大的大,小的小。形式上的东西,她没太走心。
李久路随手捏了三五颗,窗外又一阵骚动。
铁门从外面拉开,一辆轿车驶进来。
周克下车,副驾的门也随着打开,里面走出民政局的陈瑞成。周克今晚约了他吃饭,得知消息时两人在一起,他便一同跟了来。
终于见到能主事儿的人,死者家属一拥而上。
最后一颗幸运星捏得歪歪扭扭,李久路把它扔进**子,顺手关窗,将窗帘拉严,准备睡觉。
这一晚睡不踏实,她半夜突然惊醒,院子里一阵阵若有似无的尖叫声,仔细听,又好像没有。
久路一时睡意全无,房间很暗,窗外的月光丝丝缕缕,她盯着对面的房门,房门是深色,经由周围白墙反衬,总感觉那是个方方正正的洞穴,黑得深不见底。
恐惧袭来,这次很难入睡,她在床上干躺了几分钟,挺身起来,从床底拽出一个木箱。
李久路没有开灯,借着月光,用干布细细擦拭里面的东西,半个小时以后,才重新上床去。
第二天上课没精打采,镇子不大,发生点什么事情很快被传开,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
见她进来,偌大的教室瞬间安静了,大声议论变成窃窃私语。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马小也桌旁坐了个男生,是两人的初中同学,叫梁旭。梁旭看见李久路眼睛一亮,低头不知嘀咕些什么,抬腿就往她那边去。
马小也拉也没拉住,低斥:“你回来!”
梁旭嘴碎还是个自来熟,往久路桌边一坐:“久路啊,听说你家昨晚死人了?”
他声音不高不低,却成功吊起每个人的八卦心理,都有意无意竖起耳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