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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见快成长 点完自己的, 把菜单推过来:“看看你想吃什么?”
久路摇头,摸了摸衣服口袋。
驰见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服务员走后:“心疼了?”
久路没否认。
驰见摸了摸肚子:“中午吃多了,现在时间太早,要不还能多点两个。”
久路低下头, 默默翻了下眼睛。
对面传来轻笑。
驰见把羽绒服脱下, 搭在椅背上。他里面穿了件黑色鸡心领薄线衫, 露出整个脖颈和一点点锁骨,男人的骨骼特征和女人截然不同, 缺乏柔和度, 却更加刚毅、性感。
他皮肤还算白,这件衣服显得他脖颈很长, 喉结的地方十分突出, 要比她们班的男生略微成熟。久路闻到一点点香味, 他应该提前做了准备, 头发也特意抓出造型。
驰见饶有兴味地看她一眼, 动作缓慢的清洗餐具,先放到她面前:“我脸上有花?”
久路这才收回目光,视线转向窗外。
快到百花路最热闹的时候, 移动铁皮车棚一辆辆推了出来, 整齐的摆成一排。
等到天色擦黑时,棚子里的灯燃起, 能从街的这边亮到那边。各色小食摆在摊位上, 风鼓把火苗吹起, 整个街道都弥漫着爆炒的香味,做熟盛盘,再拿到里面去吃。
两**啤酒,几碟小菜。是整个小泉镇生活气息最浓郁的地方。
等菜的时候驰见点了一根烟,垮肩靠着椅背,有种年少颓懒的美感。
他吸了两口才问:“不介意吧?”
久路没说话,指了指头上的禁烟标志。
驰见顺她手指抬眼,又看了看她,点两下头,把烟掐了。
久路撑着下巴:“你几岁开始吸烟的?”
“十六。”驰见说。
“那你现在多大?”
驰见稍微前倾,懒洋洋的撑着桌边:“你看我像多大。”
老实说,驰见长相蛮干净,短发清爽,肤色白净,身上没有乱七八糟的装饰,也没有提早进入社会那种世故圆滑的油腻感。或许是有,但他掩藏的挺深,最起码浅显的接触察觉不出来,否则江曼也不会误以为他是她同学。
久路说:“十九?”
驰见意外的挑挑眉。
“猜对了?”
“嗯。”他从嗓子里哼出来。
点好的菜依次端上桌,冒着热气,味道闻上去很诱人。
久路要去拿筷子,对面提早一步递过来,包装的塑料套已经拆去,筷尾朝着她。
驰见:“趁热吃。”
久路想,他对照顾女生这种行为一定习以为常,所以才会做得那么顺理成章。
她犹豫几秒,放下手里的筷子,接过他的:“谢谢。”
“应该的。”他笑了下。
两人都把注意力移到餐桌上。
驰见好像真不饿,只动了两下就撂了筷,坐对面看着久路吃。
有双眼睛盯着,总不大自在,李久路问:“你吃完了?”
“没有,我先歇一会儿。”
他将视线转向窗外。对面那排铁皮车棚后面有几家旅馆,空隙里隐隐约约站个男生,不断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驰见忽然顿了下,小泉镇是弹丸之地,有时候小得让人出乎意料。
他忽然觉得这时机不错,看了看她:“李久路。”
久路抬头。
驰见说:“认识这么久,你好像还没问过我叫什么呢。”
她捏着筷子;“问了,你没告诉我。”
驰见说:“你猜的准,要不再来猜猜?”又看一眼窗外,视线里果然多出一个人,他神色自如的说:“算了,还是我告诉你吧。”
李久路觉得他特别奇怪。
驰见凝视着她,气氛忽然变得安静局促起来。
他前所未有的认真,一字一句说:“我叫驰见,马也驰,相见的见。”
“啪”一声,她筷子掉到桌上,脑后那根弦像被人狠狠扥起,身上汗毛瞬间立起来。
她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驰见身体前倾,声音放低:“你那么聪明,知道我名字,一定也明白我的心意了。”
久路心跳快得不行,刺青过的地方仿佛蒙上一层塑料膜,用源源不断的闷热感来证明它的存在。
她命令自己冷静,低垂眼,几秒钟的沉默:“我有男朋友。”
驰见就等她这一句,在这么久的暧昧相处中,到底是他技高一筹。
他说:“马上就没有了。”
李久路蓦地抬头看向他,他却平静的看窗外,于是她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便见到那两个熟悉身影,笼罩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
他们没有太过分的举止,但看上去心情不错,交谈了两句,一同往百花路路口方向走去。
驰见打个响指,把她思绪拉回来:“带你从音像店出来那晚,其实就看见他们……”
“凑巧的吧。”她忽地一笑。
这笑容让人捉摸不透,驰见搞不懂她在装糊涂还是真糊涂。他无所顾忌的点了一根烟,两指夹着,手臂随意搭在椅背上,另一手拿起筷子,筷尖儿点了下桌面。
“还继续吃么?”
“继续呗。”
渐渐的,天色完全黑透,外面夜市的喧闹声盖过了这里。
两人好像都有意等着什么,所以这顿饭吃很慢,到最后菜冷掉了,驰见叫来服务员结账。
久路后知后觉:“我来。”
“不用,我来。”他不容拒绝,把钱递给服务员。
直到这时,那两人才姗姗出现在窗口。
黑夜能掩饰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也能让人肆无忌惮。他们牵着手,在旅店门口驻足,马小也手上拎着一个服装袋子,那是小泉镇颇有名气的女装店,当时来看,价格不低。
人群不断从中穿梭,一辆人力三轮车慢慢驶过以后,两人终于吻到一起。
久路看不出情绪,就那样盯着窗外的马小也和莫可焱。
很久后,他们分开,李久路也走了出去。
驰见没动,坐在原来的位置往外看。
那个单薄身影被夜色衬托得更加弱小,她横穿马路,避开人群和车辆,背影孤独。
驰见将手上烟头紧吸了两口,见李久路勾住马小也的手指,他碾灭烟,拿起外套,也跟着出去了。
他没想参与到他们中间去,因为有些事,必须她自己去解决,更何况,他现在没有立场去指责或保护任何一方。
驰见倚着车棚,听说话声远远传过来。
久路感觉马小也的手非常凉。
三个人的位置发生变化,莫可焱站在他们对面,面色阴沉,一语不发。
李久路先开口:“我吃饭出来,看见这边说话的好像是你们,没想到,还真是。”
“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们的?”马小也不安的问。
“刚刚啊。”久路转向莫可焱:“挺巧的,你们那边也放寒假了么?”
莫可焱微抬下巴看着她,目光轻蔑,并不答话。
马小也赶紧解围:“是啊,可焱回来看看,之前不是走得太急吗,几个同学说办一场欢送会。这不刚跟他们商量完,我顺道把她送回来。”
莫可焱眼中藏着愠怒,极力隐忍。
久路晃晃他的手:“欢送会呀,那我能去吗?”
马小也狠狠吃了一惊,喉结滚动了下:“……你?”
李久路点点头,满脸无害地看着马小也,等他回答。
四周好像只剩下令人烦躁的喧闹声,场面紧张的陷入僵持。
莫可焱打破沉默:“好啊,欢迎。”她拍两下手,嘴角挂一丝讥诮的笑:“下周二,晚六点,黑龙饭店103。”
久路冲她笑笑,点一下头,又指了指马小也手中的袋子:“这个是买给我的吗?”
“……啊?”
这一次,莫可焱没忍住笑出声:“对对,他买给你的,还是我帮的忙呢,看你喜不喜欢。”
像一场战争,掌握主动权的人没有发号施令,大家伺机而动,等待战火点燃那刻。
李久路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晚平静过去。
三天后成绩出来,立即召开家长会。
老师和学生家长的沟通,每学期只有一次,所以这半个小时显得尤其珍贵。先从下学期的教学计划入手,又讲作为家长应该怎样关注跟配合学生的学习情况。
江曼坐在最后一排,用本子一条条认真记录下来。
最后公布成绩,马小也的名字早早念到,李久路却排到班级后十名。
江曼见到马小也妈妈笑容洋溢那张脸,只感觉后背冒汗,简直无地自容。
到家后,她狂风骤雨的发怒了。
久路肩膀挨了两巴掌,服软说:“妈,我错了,你消消气。”
江曼掉了泪,坐床边冷静好一会儿。
房间噤若寒蝉。
李久路站在她面前,轻轻拉着她衣服;“妈,要不你再打我几下吧。”
江曼拂开李久路的手,坐那儿生闷气。
久路蹲下来;“其实我很努力了,只是老师进度太快,我跟不上。妈,都是我的错,你别气坏身体。”
江曼目光缓缓转向她,把她拉到身旁,抹把眼睛,好像重新振作起来。
“你们老师讲,寒假期间晚上五点就放学,妈妈帮你联系了一个数学老师,补课时间从七点到九点。你上课听不懂,那么课余时间就要比别人多花几倍的功夫,我们克服克服,争取开学时,把你数学成绩提升一下。”
李久路低着头:“妈,其实我……”
“没有其实。”她严厉的说:“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你哪儿都不能去,赶紧给我上课考大学。”
久路抿了下唇。
“还有,”江曼说:“你天天跟马小也混在一起,人家成绩好,混得起。而你呢?在班级垫底的,垫底呀知不知道,这不是傻吗?”
李久路清楚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低头抠着手指。
“以后不许跟他说话。”江曼下了死命令:“听见吗?”
“……听见了。”
江曼顿了下:“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那个叫驰什么的家长呢?”
“驰见。”
“对,驰见。”江曼拍拍脑门:“被你气晕了,忘记他只剩个外婆。我没注意听,他考得怎么样啊?”
“……比我好。”
江曼瞪她一眼:“你后面就八个人,那是肯定的。”她对驰见没太挂心,站起来说:“无论是谁,总之以后都少接触吧。”
得知她自杀消息,久路有些错愕,片刻后又完全接受了。也许她对生活不报希望,有这念头很久了,所以才支撑不下去,走了这条路。
上帝之手,早为每个人安排好去处,寿命到了,没人能改判。想想生命本身就无常,死亡有时候离每个人都很近。
久路有时候挺害怕自己小小年纪就看透这一切。
她房间里没开灯,窗户只留一道缝隙,外面的哭叫喊闹声清晰传进来,此时只有江曼和几名护工在,忙着劝说安抚。
李久路在桌前静静坐了会儿,拉开抽屉。里面有许多星星纸,她抽出一条,手指捏着两端,在其中一端打个结,然后反复缠绕,用指甲掐出五个角。
她把幸运星投掷到窗边的大玻璃**里,**子已经快堆满,各种颜色都有,大的大,小的小。形式上的东西,她没太走心。
李久路随手捏了三五颗,窗外又一阵骚动。
铁门从外面拉开,一辆轿车驶进来。
周克下车,副驾的门也随着打开,里面走出民政局的陈瑞成。周克今晚约了他吃饭,得知消息时两人在一起,他便一同跟了来。
终于见到能主事儿的人,死者家属一拥而上。
最后一颗幸运星捏得歪歪扭扭,李久路把它扔进**子,顺手关窗,将窗帘拉严,准备睡觉。
这一晚睡不踏实,她半夜突然惊醒,院子里一阵阵若有似无的尖叫声,仔细听,又好像没有。
久路一时睡意全无,房间很暗,窗外的月光丝丝缕缕,她盯着对面的房门,房门是深色,经由周围白墙反衬,总感觉那是个方方正正的洞穴,黑得深不见底。
恐惧袭来,这次很难入睡,她在床上干躺了几分钟,挺身起来,从床底拽出一个木箱。
李久路没有开灯,借着月光,用干布细细擦拭里面的东西,半个小时以后,才重新上床去。
第二天上课没精打采,镇子不大,发生点什么事情很快被传开,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事。
见她进来,偌大的教室瞬间安静了,大声议论变成窃窃私语。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马小也桌旁坐了个男生,是两人的初中同学,叫梁旭。梁旭看见李久路眼睛一亮,低头不知嘀咕些什么,抬腿就往她那边去。
马小也拉也没拉住,低斥:“你回来!”
梁旭嘴碎还是个自来熟,往久路桌边一坐:“久路啊,听说你家昨晚死人了?”
他声音不高不低,却成功吊起每个人的八卦心理,都有意无意竖起耳朵来。
刹那间,班级里掉根针的声音都听得到。
李久路十分窘迫,悄悄朝他的方向瞪一眼,没吭声。
上初中时,她就特烦他,他总是有意无意往她眼前揍,借橡皮,借纸巾,借钱也从不主动还,就连她喝一半的水,他都抢过去直接往嘴边送。吊儿郎当,神经大条,分不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简直二的可以。
当然,这些评价久路只搁在心里。
她从书包拿出课本,打开窗,让风吹进来。
梁旭继续问:“听说昨晚警察都去了,死者家属要求尸检,说是怕人下毒手,你说,一个老人,谁会害她啊?”他拉拉久路的马尾辫,身体又伏低一些:“还有的说你家闹鬼,该不会是……”
李久路不吭声,拿眼神警告他。
他咳了咳:“那什么,我猜他们就想讹点儿钱,你说呢?”
久路开始有些心烦了。
梁旭:“真让他们闹下去?你爸怎么说?”
李久路几不可闻的皱起眉:“你别乱讲。”她声音终于提高一些。
前面女生回头看她,随后趴在同桌肩膀上耳语,说的什么久路猜得到,毕竟她们家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梁旭还想聊下去,被人踹了脚,马小也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就他妈听你白话了,赶紧滚回去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