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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业部的日常琐碎工作让兰婧深深地感受到做为一个基层管理者的辛苦和琐碎,这个兵头将尾和万金油可不好当。
苍海营业部的信息人员因为一个程序没制作好,现场人员体验非常差,营业部的负责人黄主任被公司某个部门狠狠地批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布置一个控制集装箱堆放的程序都做不好,做出来为了完成任务吗?想忽悠谁呀?当我们是吃素的吗?箱一超过上千组就乱了,就出岔子了。知道有这个问题,还不去解决?”
上面发话了:“做出来不好用,你们营业部写检查来,那两个信息人员的奖金不要想领了!想领奖金,做出来现场好说要用为止!”
“我不想听你们讲什么困难,不困难要你们干什么?我也不想听过程,我只要结果、只要结果,上面也只会问我要结果。”
没办法营业部的头黄主任找到兰婧了。
兰婧来了大半年了,布置的工作都能顺利完成,唯独一点是不太喜欢汇报,风头有些过。
这肯定不符合50多岁的黄主任处世观,也让几个部长背后议论不断。
但唯一肯定的是,这个25岁的女子有两把刷子。
黄主任召集了几个部长开了一个小会讲了被批这件事。
他神情严肃地对兰婧说:“兰婧,我知道这件事本不由你来管,但业务部室搞了半年搞出这个结果,你就帮一下,不然的话,我们营业部的管理者年终奖都要缩水。”
黄主任讲这个话可不是危言耸听,营业部也曾为了一个程序没做好,信息人员被扣了五千,每个管理者都被扣了两千。
几千块对于一个管理者不算多,但是难听呀、丢面子呀。
这要皮人要脸面,扣钱事小,丢脸事大,肯定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其他部长此时没有再挑剔和挑衅的目光看兰婧,都是无比殷切地看着她。
“我不是搞信息的。”兰婧提醒五十岁的黄主任。
“我知道你不是搞信息的,但你是211大学毕业的,我们营业部部长就数你文凭最高了。”黄主任微笑,虽然有些皮笑肉不笑的。
其他部长都无比谦虚地点头承认,高度团结一致。
兰婧知道这件事不好做,不然大半年过去了,还搞砸了。
“我试试看吧。”兰婧说。
“那这件事就由你负责了!”黄主任怕兰婧反悔,马上定下来。
这再做不好,负责人责任与信息人员同责,年终奖也会扣一样多,其他没被黄主任抓差的部长都舒了一口气。
兰婧跟着信息人员拿着他做好的程序给营业部的集装箱管理人员使用,效果真的如同上面讲的,太臭大烂了,兜兜转转,花了大量的精力,填了一大堆的数据,超过一千个箱,还是搞不清到达箱的具体存放位置。
经过一早上的测试,兰婧和两名信息人员都累了,也搞不清楚哪里没做对。
“你们先去忙别的吧,我好好想想再说。”兰婧对两名信息人员说。
两名信息人员有些不好意思地离开了。
这不容麒诺又为基地的事找她了,见兰婧愁眉苦脸,问兰婧什么事?
兰婧把设计出来的程序不合用的事说了出来。
“都是谁来这件事?”容麒诺问。
“两个信息人员。”兰婧说:“这两个信息人员都出自专业大学专业技术很强,不应该搞一个程序不好用的。”
“技术人员只是从技术方面来搞,真正懂的还是用的人。”容麒诺说:“找两个年轻一点,在现场作业的年轻来参与,做出来也许,贴近现场些。就像我一样,如果我不介入基地的建设,不会搞清楚基地的建设,不是表面那样看起来很容易。”
兰婧听后,想了想,拍了容麒诺的肩膀,兴奋地大叫:“容麒诺,你讲得不错,现在我就招他们来商量。”
兰婧见容麒诺不说话,才记起来,问:“你过来有什么事?”
容麒诺很配合雷厉风行的兰部长,摇了摇头,说:“没什么重要的事。”
兰婧说:“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先在办公室坐坐,我叫人开个小会。”
“好。”容麒诺打量了一圈办公室,这个办公室除了一盘君子兰想看得出有些生气以外,其它的说得好听一些是简洁简单,说得难听点是四壁空空。
“你可别打我君子兰的主意,我回来可数花苞的,一个都没能少。”兰婧也看得出容麒诺对那盘君子兰不怀好意,赶紧提醒他。
“我只是看看!绝不动手!”容麒诺举起右手手打包票,一副听话乖巧的模样。
看着那张干净的脸露出干净的表情,兰婧很满意,打电话叫人到隔壁的会议室开会。
容麒诺真的很安静地呆在兰婧办公室,这办公室真的除了这盆君子兰也没啥好看了。
容麒诺走近君子兰,左打量右打量。
从四年前见到时,那时还没开花,还开得和主人一样,无拘无束,尽情绽放,也不管到处颠沛流离。
“一朵、两朵……”无聊的容公子在数花朵,当数完一百六十五朵又数一遍,当数到第四遍时,兰婧开会回来了,听到脚步声容麒诺迅速离开君子兰,端坐在沙发前,很认真地刷手机。
“布置好了。”兰婧说:“到时我有空再介入他们的程序,从头盯到尾,不付出怎么得到收获呢?”
“我赞成!”容麒诺说。
一个电话打来,兰婧一看是的、老爸打来的,不由眉头一皱。这个老头一年都不打来一次电话,没有什么事是不会打来的。
果然,老头说他脖子长了一个包,感觉不太舒服,今天到医检查,医生一检查就叫他住院。
本来就很疲惫的兰婧脸色有些苍白,容麒诺已经察觉,问:“怎么了?”
“我老爸脖子长了一个囊肿,去医院检查,医院说要他住院。”兰婧说。
“那就住院,还犹豫么?那家医院?你过去帮他老人家办手续比较好。”医学硕土容麒诺说:“囊肿良性还好办,恶性就麻烦了。”
“不远,半个小时就到了。”兰婧说。
兰婧吩咐老爸在医院一楼等着,别乱走,等我过去帮你办手续。
老头在电话那头答应得好好的,很听话的样子。
兰婧和容麒诺走下楼,那些看风景的营业厅的阿姨们眼睛一直没离开他们。
“你们不觉得这两个人的长相很般配吗?”有人说。
“你说的是长相很配吧。”有人反问,“可这个世界已经不时兴美女配帅哥了。”这个人仿佛深谙世道。
“那时代什么?美女嫁富翁?帅哥靠富婆?别那么世俗好不好?”还是有人三观很正的。
“我们可以打赌,这两个美女帅哥会不会走在一起?”那个深谙世道主动提出:“如果他们在一起,我请你们在本市最豪华的丹诺连锁饭店大吃一顿。”
“如果我输了,我也请大家在本市最豪华的丹诺连锁饭店大吃一顿。”那个人也不服气。
旁人听了可乐得开花,大声起哄:“我们支持你们的打赌,反正无论谁输谁嬴,我们都有得吃!”众人大笑。
幸好兰婧没听清这些人说什么,不然建议上面少发点钱,钱多了乱打赌。
见兰婧朝这边看过来,众人都屏声凝神,手上赶快忙乱找事情干。
容麒诺站在驾驶室边,看着兰婧,极为自觉。
兰婧无奈地从包里掏出车钥匙,交给容麒诺。
容麒诺笑了笑,打开车门,上了车,拉上安全带,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好像他就是这辆代步车的主人似的。
容麒诺开车比兰婧更顺更溜。
汽车从江滨路一直开,江风习习,兰婧神情重,容麒诺很配合地停止了以前最拿手的聒噪。
半个小时的车程,车进了医院。
兰婧到了医院的一楼,没见到老爸,打电话焦急地问老爸:“爸,你在哪?我要医院一楼没见着你呢?”
“小兰,我在医院后面的小院里。”兰婧爸爸回答。
“医院后面的小院里?去哪里干什么?”兰婧心想奇奇怪怪的,不是说长瘤子很严重吗?
“走吧!去医院后院找我爸。”兰婧对容麒诺说。
两人匆匆忙忙往医院后院走去。
一路上问了几个人,才找到医院的后院。
这个后院树木茂盛,乔木高低参差错落,紫荆花开得正盛,还有煋红的三角梅也不寂寞,迎风怒放,鸟鸣正欢。
在一个长长的走访,两个老头正在酣战,根本没有注意身边走来了两个人。
这盘棋杀得好不热闹,双方横马跳卒,车攻炮轰,你来我往,楚河汉界,立即战云密布,中宫炮用马罩,双车挟士,重炮将军,直斗得难解难分。
“爸!”兰婧叫着老爸,可她老爸只看她一眼,根本无暇顾忌宝贝女儿,嘴里只应了一声:“嗯!”扭头继续与那老头撕杀。
老爸喜欢下象棋,不仅在家和哑伯下,而且经常走家窜户找村里的人下,一个老头子一下棋就开心“哇哇”手舞足蹈的。但让兰婧没想到,脖子长个鼓鼓大包的老爸在医院还找人下棋。脖子长个大包还带着棋盘到处找人下棋,真是老顽童。
容麒诺看看正兰婧一脸无奈心里真想笑,但没敢笑出来。
奇怪这个活宝似什么事都不挂心上的老爸,怎么生出这事事好胜的兰婧?
算了,观棋者不语,容麒诺在一旁看这两个老头在棋盘上撕杀,一个头发花白,一个光头,低着头杀得正起劲,楚河汉界寸步不让,走一步防三步,招招引人入坑,狼烟四起。容麒诺暗暗吃惊这两个老头的棋艺精湛,自己也不一定下得他们任何一位。
“观棋不语真君子!”容麒诺没有出声,暗暗观察了兰婧爸爸脖子长的囊肿,万幸这个囊肿和周围的皮肤一样,没有变深也没变色,八成是良性,但也要CT确诊过能下定论。
十几分过后,随着兰老头一声“将!我嬴了!”一声爽朗的笑声结束了这盘棋对弈。
对手那个老头有些不服气,主动约战:“老头,明天,明天再来!”
兰老头爽快地答应:“好,明天我们再战!”
“爸!”兰婧皱了眉头,说:“你的脖子的大包还没复检呢?”
兰老头摸摸脖子那个鼓起的大包才想起正事,说:“明天看情况,老头子,明天我有空就来!”
对方点了点离开了。
兰婧才看到兰婧身旁还站着大活人,竟然是个长得很顺眼的年轻人,男的。
老头用眼光左右打量着容麒诺,两眼放光。
“爸,这个是我同事。容麒诺,容经理,顺路过来看您的。”兰婧看老爸这眼神怕老爸有什么误解赶忙介绍。
“同事?哦!”老人家眼中的亮光暗了一半,也没追问下去。
“伯伯,您叫我小容吧。”容麒诺主动帮兰老头拿棋盘,掂了掂重量,还挺沉。
“爸,我看你脖子的包怎么样了?”兰婧手小心翼翼地扶着老爸的脖子,仔细观察那个肿瘤,那个肿瘤位于脖子靠右,突出一个大包,有些阴暗,其它和别的地方没什么区别了。
老爸以前是胃病,从来没有得过脖子上的病,兰婧的心突然沉重起来。
容麒诺看了看兰婧老爸的脖子,说:“我看伯伯这个囊肿和周围的皮肤一样,没有变深也没变色,不要太担心!”
“小子有水平!”兰婧老爸对容麒诺举起大拇指。
“托你吉言!”从营业部出来一直悬着心的兰婧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兰婧带着老爸去复检,将检查单放在CT室门前的桌子上排队,这个世道其实不止是肯德鸡有人排队,边做CT也有人排队。
来做检查的人脸色都太好,加上医院来来往往白大褂的人和医院独有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人的心情也好不到那去,思绪也平添了许多。
当事人兰爸爸想必很少来这种医院,如同个孩童般好奇地看看这里瞅瞅那里,若不是脖子那个突兀的大包还以为他来找人下棋的呢。
老头子一脸平静进CT室,还不忘回头问兰婧:“小兰,今天回家吃饭吗?”真是这个时候还惦记着女儿的晚餐。
“老爸,复检完再说吧!”兰婧提醒着老爸别忘了正事。
“对,复检再说。”兰爸爸才想到正事。
兰爸爸进CT室复检了,兰婧坐在CT外的长椅上等候,容麒诺也坐在兰婧身边陪同她一起等。
60多岁的老人,脖子突然长了一个肿瘤,也不知道是良性还是恶性的,兰婧的心又悬着。
一家三口,母亲已走了,父亲再有什么不测,那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那真是要孤独在世了。
做为独子的容麒诺想必理解兰婧的沉重心情,也没有多说话。
漫长的等待让CT外两个年轻人不得不深思起来,父母终竟会年迈会患病,自己总是意气用事,顶撞父母,总认为回头还会找到他们,但想想他们会先到另一个世界,没办法接受自己的道歉,为自己的任性霸道无理取闹也真是有些太对不住父母了。
“没事的!兰婧,吉人自有天佑,你爸爸会没事的。”容麒诺与其是安慰兰婧,不如安慰自己。那个横蛮无理呼风唤雨的爸爸最近也经常咳嗽,那个说一不二强势的妈妈也常说累最近讲话也软和了许多,只是想他多回去看看爷爷奶奶,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最想见的就是容麒诺这个小孙子。
长辈呀,那只要晚辈陪伴的小心思也不过分!前几年,自己为了离开家逃避他们的管束,想想如果那天回家找不到他们那才是怎么的一种凄凉?
兰婧也不由想起父母,虽然在农村,父母没有像别人家靠种植、养植过日子。父亲是个农村的医生,母亲是个农村小学老师,父母只是平平淡淡和和气气地相处,但对兰婧都十分疼爱。
兰婧在县里读初中时,母亲鼻子长了一个肿瘤,恶性肿瘤,三年已经扩散到全身,身体已经很差,常吃药,兰婧放假的时候也倍父亲带母亲去医院放疗,效果不好,看着母亲疼痛难忍,兰婧和老爸都难过难受。
在读书的时候,父亲一个人常去看兰婧,在操场远远的地方看兰婧学校的开学典礼,听到校长宣读兰婧是年级300多号人的前三名,散场也没有说什么,多塞了200块给兰婧。
知道家里没多少钱,这200块不知是家里攒多久才攒下来的。兰婧推辞说:“爸,我够用了!”
老爸却笑着说:“多买几本书看吧,加油!下回考得更好!”
老爸虽是个赤脚医生,也读了几年书,特别知道读书的重要性,对农村孩子来说,是唯一的出路。
老爸也就这几句话,鼓励着兰婧读完初中,考上县里的重点大高中,再考上宁城交通大学。
虽然来自农村,兰婧从来不担心钱不够用的问题。
在兰婧考上大学,饱受病魔折磨的瘦得只剩皮包骨的母亲终于也释怀,安心安详离去。
这真是一种解脱,兰婧没有流下太多的泪水,父亲也很平静,跟哑伯打理完母亲的后事后,生活继续。
但如果父亲再有什么不测,兰婧真不敢相信。
父亲久久没有见出CT,忐忑不安的兰婧坐立不字,站起来在过道来回徘徊,神情凝重。
容麒诺望着兰婧,做为一个医科生,知道任何幻想都只是幻想,心里只盼兰婧老爸脖子上的包是个良性的。
来来回回走动,兰婧不小心撞了一个男子的肩膀,进医院里的人一般都没好心情,被兰婧这么一撞,不由火爆脾气一上来就怒目圆瞪,“喂!你长没长眼睛?”
兰婧懵了几秒,看那男子的样子也气不过,也回瞪他。
四目相对,剑拔弩张!
“这位兄弟,不好意思!”容麒诺搂住兰婧的肩头笑着道歉,兰婧想挣脱,被容麒诺搂得更有力。
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位男子看了一眼容麒诺和兰婧,走了。
“坐下来等吧,没事的!”容麒诺把兰婧压在椅子上,命令的口气:“好好坐着等。”
兰婧看看容麒诺,眼中那种无赖、几年前眼中那些冰冷和桀骜不驯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温和和平静,甚至有些婆妈。
谢天谢地,老爸走CT室,神情无比放松。
“爸,怎么样?”兰婧心直口快,看老爸脸色很轻松,想确认一下。
“医生说我应该没事,只是一些淤通,开些药回家吃就行了,但要等CT的结果出来才确诊。”兰爸爸很轻松地说。赤脚医生的医术有限,对自己的身体多点东西也不是很在意。
“哦,那太好了,我们去取药了。”兰婧如释负重。
容麒诺的脸色也骤然晴朗,陪这两个父女去一楼取药了。
兰婧陪着老爸坐在椅子聊着天,容麒诺眼睛只盯着窗口不断滚动的字幕,看有没有“兰成云”这个名字,乖巧得像个大孩子,要是他妈妈看到肯定气的火冒三丈,这小子只会忤逆家里人。
终于药剂房里的人叫唤:“兰成云”这个名字,还没等兰婧和老爸反应过来,容麒诺已经边答应边快步流星奔到窗口。
“有个帮手多好!”老兰看着容麒诺年轻矫健的身姿,由衷地发出感叹,但看看女儿兰婧的脸没有显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也就没有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