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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雨,带不走夏天的炎热,散不去春天的寒气,点点滴滴砸在了娇艳的花瓣上,摧残了鲜花本有的姿态。
“兵法看得再多又怎样?那一行行字间,难道真的能够在瞬间扭转乾坤?”密密麻麻的一片,怜儿记着的那些恨事,又犯了头疾。
“是怜儿……一切都是因为怜儿……是因为怜儿手握了虎符……”看着底下臣子精心呈现的兵法谋略,怜儿深感歉疚。“怜儿没有尝试过用兵法攻城略地,却也不敢逆违先人的智慧。”
“怜儿,缅怀先人了。言语中,竟是哭了。”门外,折扇落于地上。一把折扇勾溅出水色,旖旎着发出动听的声音。缓而缓至,窗外是王淡淡地拾起折扇的声音。
“很远就能觉察到王的味道,那药香沁人心脾,王……身上的味道还真特别。”怜儿掩唇轻语,疲乏的秋水眸子从竹简上抽出空来,止住了哭音。“王顾自躲在窗门之处看尽斜风细雨?此时莫不是要怜儿来请?”
“咳咳……”王停顿了片刻,紧扣了腰间的折扇,略去了身上沾染的水汽,最后步履从容。“原是不想,竟打扰了怜儿看书以缅怀先人的心境,可还是被怜儿发现了。”
“看书看得也会乏了,可还是不曾理解书中的奥妙。”怜儿揉揉发胀的额头,触手之际依旧是成堆的兵法策略,又淡淡地犯愁而笑。
“纸上谈兵,怎么都没有实际来得实在。”王将外貂袍撤于扶手边沿,几步随着台阶而下,就发现怜儿为其在桌沿煎着药物。王衣袖翩翩,风雅着一落座,倾身饮上一口怜儿递上的药水,淡然无味地说道,“怜儿可是知道,允诺和底下的人基本已经反目,而且越演越烈。”
怜儿无声地笑了,越加显得青衫的自己妖娆毒魅。“王不是不想怜儿参与么?王现在是在和一个煮药看书的女子讲么?”
“煮……咳咳……呵呵呵……”
“好吧!怜儿认输……尽候着王所言。”
“以窥天下之势,从中调和者不胜枚举。所以两方暂时应该不会闹太僵,而且他们的下属都希望和解。”
“真让人失望呢!”怜儿眼中果然有恨,放下手头的书籍才端起药碗认真地开始喂药。
一点一滴,怜儿从心地将碗里的药水喂到王的口中,就像小时候获罪为王守夜的样子。
“小道消息!”行孝乖戾地将袖中的竹简递给怜儿,越发地不受恭谨而顽劣着,“不信怜儿会不信了。允诺和虞挚韧一旦反目,京师城失守。那么,戾行、屈项义二人打算再度攻陷京师。”
“哦?”怜儿素手接过,越发细腻地展开了手中的竹简子,轻声默语着里面的刻字,“怜儿失策了!戾行和屈项义也未必有为将者的器量和情谊,这些鼠辈真是觊觎汉宫里的物什……”
看着女子皱眉,王才夺过竹简,风雅而下隐藏了一贯不屑兵法书笺的乖戾之气,“算了,此二人这般嚣张跋扈。一旦京师城里的西夷军分崩离析。无须怜儿动手,他们两人命也不久矣。”
“呵呵……”怜儿却不能心胸舒畅了,伸手夺过,“尽不如是,丧国之辱,是真的让人刻骨铭心!”
“怜儿……”
看着王晦莫不明的神色,怜儿藏起了她所不屑的算计,换上了一脸温婉笑容。
怜儿涉及了朝堂中事,可那毕竟不是一时聪明所能够全身而退的。
“王莫要担忧,王通晓京师城里所发生的事情。想来,这会儿朝中大臣也该要出手不少了。”
“嗯。”王开始换上了新茶,单手悬空转着手中的茶杯,最后茶杯处见底才收手。
“最近,怜儿瞧王的脸色并不好,为何略显一脸病容?”怜儿抬手抵触王的前额,冰冷的手指触及犹如惊厥之症,“莫不是又不舒服了?”
“倒好了,怜儿这幅身躯,反而成了王的累赘。”
王脸色苍白,雍绕之身略显愁思,最后忧愁得连连摇头,“没有了,怜儿别多想。”
“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怜儿却也说不上来。
“额……”怜儿捂住胸口,望着王担忧的面庞会心一笑,“的确,怜儿的头疾一直是病根……”
想到那种下的桃花烙,肩头铭刻的烙印,漂荡在乱世军阀之中,怜儿也再难有温柔之色。
“怜儿,想要离开这座宅院了……”
“嗯……”
“不谈这些了。”怜儿双手摊开,无所谓地为王喂上一口蜜枣子,解除王嘴际的苦味。“王得到的消息,足够明了京师城里的局势。”
果然,王又是一副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口里的蜜枣子。
看着王做尽了王者的姿态,就连解除嘴际的苦味都是很平淡。
渐渐地,两人笑了……
王说,“太苦了……”
室内燃着熏香,两个人又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王从怜儿的囊中拿出一颗蜜枣子,放入怜儿的口中,淡笑着看怜儿吞食口中的蜜枣子。
“在吗?你们可还好?”府中,随风边走边喊着,还不住地对着房门内嚎叫着,硬是打扰了这清净的烟雨之色。
“怎么了?”怜儿听着来者冒昧的声音,这才引颈而上,微笑着应对。
“你……你也在呀?”随风有些别扭,挠着头。最后,随风还是大大方方地进了门,左右盆骨还不定时地摆动着,一脸自在的样子。
怜儿站起身便作了一揖,吓得王连忙伸手去扶。
“有礼了,有礼了……”随风的慌乱倒是惹得怜儿闷笑,王却是不快地皱眉。
“说吧,什么事情?”王抬头微眯,温温地对着随风,低眉浅酌。
“王!看王说的。是颍川所有的公子哥的来信,给!”随风说着说着就从腰间系下了竹简子,直接伸手给了出去。
“颍川发生什么事了?”怜儿有些疑惑,看着王焦急地一把接过随风手里的竹简子。
“这……”随风见王急了一些,想要开口打断王的心不在焉,却被怜儿制止。
“王久居京师城惯了,如果是地方上的一些士族风雅,王太清楚不过了!”怜儿抬手抵住下巴,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看得很淡很淡。
怜儿甚少和随风交谈,几句话下来,明显随性了很多。
以至于,很容易让人忘记她是一名女子,却很真实地存在着。
“那好……这就走了……你们随意……”随风说着便是兢兢战战地逃出门去,脑海中浮现着怜儿与王同病相怜的情景,差点一出门就栽在了门框上,“西边出太阳了……”
“快别闹了!怜儿。”王揶揄道,随即打开手书,仔细地看了起来。“一起来看看颍川发生了什么?”
“呵呵……怜儿倒是觉着王身边的人也都有些可爱了。”说着,怜儿视线才从廊道中离去的随风身上撤去。
王看得一怔,温煦的俊逸面庞隐藏着深不可测,眸色中满是淡淡的笑意。
“怎么了?”
“那个颍川的郭奉孝,染了病了。”王将手书交与怜儿,倒是拘谨了几分,“怜儿,本王明日就要去慰问这位难得的能人!郭奉孝是病体之身,曾在本王随行颍川时,得知了怜儿被本王深藏的事,他一直想见见本王深藏的贵人。所以,怜儿要一同去么?”
“这……”怜儿无奈,伸手将手书放在了桌上都再未细查,“这位能人倒是知晓王深藏了怜儿……可这样,这郭奉孝是不是逾越知晓得太多了……”
王对此可并不开心,转而言道,“他叫怜儿莫要轻举妄动,诸侯是不会再派一兵一卒支援怜儿的。至于京师城里的西夷军,这般作乱,会自食其果的。”
“好深的城府,却不像一介士族文人会做出来的事情。”怜儿一听,心中心思百转千回。“颍川郭奉孝,只是尽了劝言。王,这郭奉孝并非一定是要投靠。”
“怜儿是说,他不想作为说客,让诸侯的兵士作为给皇室血溅青史的垫脚石?”王轻咳着,眉目中是了然的纵容之色。“怜儿……其实,郭奉孝,就真的只是一个能人而已。”
“能人?”怜儿惊得唇舌处裂开了细缝,慢慢地才心不在焉地合上了唇舌,“乱世之中,郭奉孝迟迟不投诚于王,可还有其他可图?”
“确实这样,并非本王打着正义的旗号,文人义士就会完全相拥。可是怜儿,郭奉孝是个能人,他并非完全说服不了诸侯的人马?”
外面的雨景渐渐成了滴滴答答的小音调,雨打树叶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刘怜儿从杂乱的思绪中缓过一息清醒之色。
“王周游在士族间多了,如果是王,这颍川郭奉孝带着病躯还不忘对王尽有余力。如此尽力的他,在皇室的当务之急,却不甚在意西夷军移位换主之事?”
“咳咳……缓兵之计,只待天意。怜儿,毕竟连朝中的臣子,也是才出手商议剿灭西夷军的事的。”
“好一个郭奉孝!”怜儿十指掐进肉中,眼中终是清醒了不少,“倒是能耐得很了,汉宫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西夷军的确不过只是地方一霸,猖獗不了多时了。”
“咳咳……”王拿着锦帕掩了掩唇口,咳嗽不止。
“王怎么了!”刘怜儿喷吐着气息,语气中怒火蔓延而下。
“怜儿!”王欲言又止,又亲身候在耳旁,“献帝年幼,公主身上肩负皇族的使命,以及中兴皇室的任务,更不能就此死于乱军之下。”
“只要允诺对公主还有一丝半点的爱慕,那么公主便能够反败为胜!”王看着怜儿轻轻地给王垫上了移动而落的靠枕,让王几步就靠在了榻上,只余一声隐忍的闷哼,“怜儿忘不了恨!怜儿……”
“是这样么?”
“是。”王一语惊醒梦中人,刘怜儿不再挣扎了,喉咙之中艰难地吐露出单调的几个音节。“怜儿,从未动过刀刃,这就很难让地方上的文人信服。”
“王这么说,怜儿却不认了。”
刘怜儿停止了因头疾而自残的行为,流下了屈辱和不甘的泪水。两人相讨之时,府门外有了急促的脚步声,声音渐至府内。
“发生什么事了?”随风才出去不久,又折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