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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那日城主一闹后,这几日过去了,怜儿能够出得宫门几步。
“诩帝对怜儿公主很宠爱,这不才几天,便让公主出了宫廷。”单公公在怜儿身边,陪伴着她看尽桃花飞舞在空中。
桃花林外,是不下百人的内侍监看守。大部分是何后训练出来,供长皇子控制皇权的死士。
“单公公。”怜儿折下一枝桃花,负手在身后,就算是赏过了一园的桃花。她看着单公公点头,垂首,于是又接话着。“公公一出现,怜儿就知晓了。怜儿能出得宫门半步,亦是公公在诩帝面前帮衬得多。”
“只不过,公公厚意,怜儿不能以清茶糕点款待,还让公公屈膝于内侍监。是怜儿不是了,公公莫要介怀。”她身后的内侍监有了些动作,似乎对怜儿停留久了很不满。数日下来,内侍监对怜儿看管得越发紧了,想到允诺,怜儿不免惆怅落泪。“父皇是真的怒了,一道禁足令,怜儿在何后底下亦是寸步难行。”
“公主对西夷军已是仁至义尽,为何不就此向诩帝谢罪?难道非要在诩帝面前,不撞南墙不回头吗?”话语一尽,单公公自知碰触了皇权的底线,赶忙跪拜。“公主一向行事光明磊落,不比西夷宵小。奴才急了,才连着良嫔娘娘的口令,说与公主听了。”
“母妃说了这些?”怜儿手心有汗,身后的内侍监步步紧逼,已经有几人进得园内。“难道他这般等不及,在何后底下,都让母妃病重难安?”
那日,城主的一切作为,都被屋顶的允诺收入眼底。
怜儿不言,只因为不肯放手……
一路下来,允诺不曾出动一兵一卒。婚事若是不成,城主,成了怜儿一生的亏欠。
婚事若是成了……怜儿想都不敢想。只是那日,城主多番隐藏的妒意何来?他在隐瞒什么?
“公主殿下,其实……哎!公主殿下宽恕奴才吧,是奴才不敢说。”单公公做了一回小人,他知道怜儿不可能听不出。
什么不敢说?怜儿眼下再有所想所思,也就是病榻之中的母后了。
“公公,内侍监的人来得紧了。不如,就请公公随怜儿走一趟吧。怜儿,怜儿很担心母妃。”允诺他答应调和其中,可能入得母妃身边,又能让何后请了法师的,真真没几人。
“此时,公主还要去探望良嫔娘娘。公主远离纷争多时,就不怕何后又一次对公主发难。”单公公在怜儿的示意下,走近了几步又提了胆子。
“城主那日一闹,确实对内侍监的人留下了话语权。怜儿想,该是不会了。”
她和单公公,都没有安宁片刻的时光。一边是内侍监的监视,足以片片刀剐般难受;一边是何后的外戚权势,对他人的毒害足以席卷整座宫廷。
正值日头热一波之时,良嫔居处又惯常清净。越走越是熟悉的路子,刘怜儿的脚步就越是沉了几分。等到确实看了去处,心下更又沉了几分,喉结滚动,怜儿唇齿努力张合着,似有饥渴之意,实则后背冒了汗意。
身侧随侍挟刀又做食指堵唇之意,良嫔宫中奴役只见他们挟持了公主随侧,浩荡阵势之下却是木然守礼地退至一侧。
眼前看到的是轻微蠕动着的身躯,其间能听到有人细吟而出的颂佛念经声。顺着外侧垂帘,刘怜儿默然瞠大了双眼,鼻尖抽动着。
“公主略懂佛语,此时娘娘又为公主诵经祈福了。”单公公在一旁领命,显然良嫔的佛语已经快结束了。
“娘娘……”女童害怕的颤抖之音,再听得却带了些哭腔。“怎么办?”
宫殿门前都是惶惶不安的宫女随从,压制在内侍监的看管之下。
哪里不对?怜儿说不出什么。不经意间,单公公的眼中都多了隐藏。
“公公都有事隐瞒怜儿?”
“公主,奴才……”单公公后退,又对内侍监的人多了一重芥蒂。
越发不对劲,怜儿急了几步,一伸手扯去了窗帘上的帷幕。
这一扯一落之间,怜儿更甚后怕。母妃的宫廷内,都未有她的身影。
怜儿寻寻觅觅一番,不见那个病弱不得一步的女子。
“母妃,母妃在哪儿?”怜儿浑身眩晕,就连小将军从良嫔宫殿里面出来都不知。
“公主殿下,怎么会在这里?”小将军寻着声音,仓皇回头,来到了怜儿身侧。
“谁能告知本宫?”失了心,发了疯,怜儿徘徊在良嫔宫中,耳中难听入一言。
“公主,公主莫急。”单公公连连劝着,不及怜儿一分心焦。
“末将,末将有言。”小将军紧接着跪地谢罪,都不及女子断了半分的思索,无法让她静心听入一言。
“公主殿下,再有不从,可怪不得我等内侍了。”内侍监的刀刃抵住了单公公和小将军,又将怜儿公主挟持在刀刃之下。
“放肆!睁开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那可是公主!”
单公公急忙威吓,来不及阻止,已经被内侍监的人动了手。
内侍监有所忌惮,又让出了一条道。
“呃!”头疼欲裂,怜儿眼中都是忧郁的星光。
“公主!”小将军上前,让怜儿靠在肩头。
小将军一手一举,不多时,怜儿已卧肩头。
满目白光,怜儿不得思索。她的手下,是熟悉的人身座椅。“是你……小将军……”
话语在耳,小将军有些知晓……怜儿公主大抵又犯了头疾。“末将在。”
“小将军说说。母妃一身病躯,不在此处,会去了哪里?”睁着空洞的双眸,泪水淹没在小将军的肩头。
“怜儿公主……末将……末将这就带公主殿下去见良嫔娘娘。”与单公公打好了招呼,小将军第一次出声安慰。
“好……”情势之下,怜儿不去计较身边人的忠心与否,更或者一句话的可信度。
“公公,请!”
“小将军,请!”
小将军和单公公说着,在内侍监多重耳目之下,一人一刀,将怜儿举于身前,走出了重围。
眼前渐渐模糊不清,又变得慢慢清晰。小将军步履很缓,有意放低速度,将就着女子的缓和之息。
“公主殿下息怒,娘娘暂时无事,只是不肯听信内侍监只字片语,惹了法师多次的法事。”单公公急忙道出事情真相,才知宫内局势的紧迫。
“公主若是不信,末将可以带公主殿下前去相见娘娘一眼,以安定心神。”小将军跟着单公公的话,劝解着。
肩头的女子,指尖轻动。在小将军的漫步之下,恢复着气息。
木讷地,怜儿还有一丝不适应。倾城的容颜之下,就如隔世的画像,一动不动。
若不是眼睑的波动,谁都看不出女子经过了翻天覆地的病痛。
“这条道……是通往诩帝宫殿的?”怜儿开口,鼻尖不乏酸涩。
母妃,母妃……母妃怎么会凭空不见的?是谁?惹得母妃出了半生的庭院而不报?
“是……”小将军难以消化怜儿当时的惊慌失措,就连回答都如隔世。
“是的。”此番情景之下,单公公也知道是宫廷中又多了事端了。
诩帝的寝殿,还未近前,就有多处人臣出入的迹象。
遥遥相望,怜儿不得逼得自己清醒。
御衷仪……回以一笑,于怜儿相视一眼。
不远处,诩帝寝殿的石阶上,跪服着怜儿的生母。
身后商议大事的人臣,一如那日诩帝设宴款待诸侯的场面,不曾离去。
“公主。”小将军停下了脚步,等待着女子的话语。“怎么了?”
原是怜儿伸手轻扣了小将军的肩头,委实将小将军的伺候当做了平常的坐骑一般下令。
“将军稍等在人臣处,怜儿只远远望一眼母妃就出来。”诩帝和母妃的事,都是陈年往事。
诩帝不见母妃,大概是何后和太子殿下正于诩帝寝殿之中商议着要事。
“公公也劳累了,怜儿多处不懂事,惹了公公身处内侍监冰刃之中。”怜儿口头呕血,犹如身处千山暮雪之中。“母妃身子无碍就好,怜儿只看一眼,便会回到诩帝的禁宫之中了。所以,单公公也可安心了。”
“公主殿下好就是奴才们好,奴才听令了。”单公公欣喜,怜儿公主是他看着从诩帝手心出类拔萃的。“公主殿下能顺从诩帝,就好了。”
“恩。”怜儿无端又应了一声,沉默了人臣中的笑语。
单公公高兴地在人臣前留在了诩帝寝殿前,就着人臣热闹的场景,怜儿一跃而下,脚尖互碰着点地。落地之时,唯美的画面隐去了她身影中的不稳。
怜儿的手心,还有汗渍。
“御衷仪。”小将军开口,才觉怜儿是正主,眉目间毫不费力地对怜儿作揖,告禀着。“公主殿下!”
“那是诩帝的一个宠臣。”一身花哨的装扮,怜儿不去做想御衷仪身后碎了万千少女的心。
她的母妃,可是带着一身蛊虫的身躯。
如今,跪于诩帝殿前,久久不起。一众人臣,无人敢近前言语。
小将军撤身于御衷仪身边长谈,怜儿无神地从前而过,远离了人臣间地叩拜。
“公主殿下安好!”
“公主殿下金安!”
“……”
“御衷仪见过公主殿下!”
身旁人臣的寒暄依犹在耳,道不尽良嫔只身孤影的长跪。
可这些,都不是怜儿想要的,却是怜儿能够得到的关于母妃身躯的一丝情况。
怜儿将自己抽身于人臣之中,余光处,未去干涉小将军和御衷仪等人的交涉。
怜儿隐身于诩帝屋宇前的一根红色台柱前,靠近着孱弱的女子。良嫔的言语,清晰入耳,丝丝扣动怜儿不安的心弦。
“娘娘,这次何皇后下了密令。因着公主又被诩帝剥夺了在戎王殿下处的文职之要,奴婢位卑身轻又无法寻求他人。幸亏法师又做了几场法事,宫廷内外才不敢怠慢了娘娘忧心公主之事。”伏跪至诩帝寝宫前处,女童哭泣着。“所以,娘娘长跪于诩帝寝殿之前为公主殿下诵念佛语,上不达天听,诩帝是不会知道的。”
诩帝寝宫前,传出了笙歌之语,颜笑嫣兮。
刘怜儿于无形的权势之中挣扎,早已无法坐视不理。何况现在的良嫔最多牵涉后妃争宠,怜儿才缓了心忧之色。
“怜儿怎么会与诩帝冲撞?”良嫔微弱的为母慈音传来,丝丝扣人心弦。“何后和太子殿下一直都未肯脱口而出那日诩帝设宴的事,嫔妾又怎么能在太子殿下出法阵之后,心安理得地接受法师等人的好意。”
细看之下,良嫔早已支撑不住身体,任由侍女扶着直了直跪立的身躯。
良嫔在侍女手中支撑着半个身子跪坐着,久久不肯回宫卧榻安心静养。
怜儿立于台柱之后,几欲放声哭泣。她想冲出去,怀抱住那病弱的母妃。
“那名西夷勇士,多次出现在嫔妾宫殿中,是叫允诺什么的么。接着何后一族的亲令,终是与嫔妾交涉了一番。一看他就是刀光铮铮的样子,说是与怜儿相熟,难教人心思宁静。可一问到关于怜儿的事情,他竟然还不能答上一二。也不知道怜儿怎么样了,西夷允诺身边的侍从,都怪异得让人难以心安。”良嫔说着内侍监引荐的人,痛苦地忽略了那些个虚情假意。
“呵!”道听途说都觉三丈冰刃割心,怜儿觉得全身片缕不存。
“公主,良嫔娘娘说的……那可是西夷允诺,您……”不知不觉地,小将军已经跟从在怜儿身旁,随侍左右。
“小将军能否让怜儿安静一会儿?”
“是……”西夷一族的凶残残暴,怜儿公主确当踏雪之事。
“若非事出有因,怜儿不至于惹了十常侍等人非议,却又在何后处添了后宫琐碎之事!”断续之音相继而出,她人细闻之,良嫔的忧伤却似蜜言,“诩帝又那般地宠爱怜儿,总不至于选错了人选。罢了罢了,何后都已照料至此,凤令之下定是另有考量。”
听着听着,Y头又抽泣了。
良嫔苦闷皱眉间,又柔和了声调,“今日之事切莫再入了公主耳间。公主已是城主夫人,若再次提及,倒是被笑话了去。”
刘怜儿觉察在身后,一步一行已经被内侍监监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