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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那位老人居住的地方吗?”许越看着眼前毫无任何特点的房屋,说。
房屋外的草地上,一头老马正低头吃草,当许越走近时,它抬头看了他一眼,叫了几声。
房屋的门紧闭着,除了门把手,其他地方布满了灰。
“咳咳。”几声咳嗽从门后传来,伴随着的还有微弱的脚步声。
许越迟疑了一下,还是敲响了房门。
“谁呀?”沧桑的声音从门内传出,脚步声越来越近。
“吱呀~”
门开了。
老人半个身子露出门外,他看着许越,有些疑惑:“你是?”
许越连忙说到:“我叫许越,曹义让我来的。”
老人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啊,曹小子做事还是这么磨磨蹭蹭,前几个月我就让他把你叫过来,他非说不合适,拖了这么久才把你送来。
饿了吧?来,吃饭。”
说着,他慢慢的转身,缓缓的朝厨房走去。
许越关了门,问:“老人家,每天都放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老人没有回头:“是啊,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以前我收了几个徒弟,饭啊衣服啊之类的都是他们在做、在洗,只不过在王朝覆灭时期,他们都死了,曹小子当了皇帝后倒是想给我几个人,但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许越好奇的问。
“他们都得祖国的栋梁,我怎么忍心让他们来照顾我这个已经对祖国没有任何用处的老人呢?”老人走进厨房,转过身,微微一笑。
“可是……”许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人摆摆手:“没事,我一个人也可以养活自己的,再说曹小子能让我安心养老,这就已经够了。”
许越皱了皱眉:“老人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说:“这就说来话长了,吃完饭,我们再讲吧。”
说完,老人关上了厨房的门。
不久后,洗菜声、烈火声、炒菜声,一一从门后传来。
………
菜是简单的菜,没有一丝技巧,也许在这朴素的老人家里,那些精致的,反而不值一提。
毕竟,朴素的,拥有回忆,精致的,一餐而已。
两人安静的吃着,哪怕老人吃的并不雅观,哪怕老人吃得很慢,许越依旧陪着他,直到收餐。
洗了碗,擦了桌,老人和许越坐在屋外,晒着太阳。
许越看着老人在阳光下惬意的伸展肢体,问:“老人家,你刚才说的‘可以安心养老就够了’,是什么意思?”
老人眯着眼,说:“我出生于弘孝宗时期,和武皇是同时代的人。弘孝宗是……”
“咳咳,”听到这里,许越打断了老人的话,“老人家,弘孝宗时期的事我大部分都清楚,你还是从弘孝宗灭亡后说起吧。”
老人点点头:“也好,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白费口舌了。”
接着,他便说起了武皇时期的事。
“弘朝灭亡后,武极便当上了皇帝,并将自己的名字改为了武皇。
武皇实力强大,再加上《三域约》的签订,武、雪、蛮三国同气连枝,一起抵抗着仙族的入侵,导致仙族不得不退回了上界,这也导致武皇开始膨胀,认为只要所有人类团结一心,定能将仙族抹杀,在历史的长河中。
当我知晓武皇想带领大军打上仙界时,我是极力反对的,我虽然不知道仙的具体实力,但我知道冒然打上仙界是不合适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们对仙界的认知太少,打上去属实不是明智之举。”
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可惜,武皇太过狂妄,根本不听我的,再加上周墨的推波助澜,武皇便打上了仙界,最终落得个百万大军全灭的下场。”
讲到这,老人看向许越:“其实在那个时候,周墨已经有些不太对劲了,但我以为他只是急着想把仙族干掉,便没有多想,如果……”
说到这,老人眼中闪着泪花:“如果我能多注意一下,武皇就不会死,武国就不会灭亡,魔皇便不会出现,仙便不会再次压在人族的头上,我!我是罪人啊!!”
说到这,老人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可惜,他的泪,一直在流。
许越见状连忙跑进屋里拿出纸来,将老人脸上的泪一次又一次的转移到纸上。
过了不久,老人停止哭泣,他趴在许越的怀里,抬起头:“所以,我还敢奢求什么呢?我还能获得什么呢?”
他站起身,走向太阳:“这样就够了,他们还愿意让我活着,就够了。”
许越看着老人的背影,心理五味杂陈,他知道,就算世人都原谅了他,他也无法原谅自己,悔恨已经种下,没有人能够阻止,幸好,他已经老了,幸好,他得到了他人的原谅。
月亮升起,老人带着许越来到了卧室,洗完澡,他俩早早睡下。
天亮后,老人带着许越来到湖边,来之前,许越问老人关于魂之瓶的事,得到了可靠的消息:魂之瓶将于三日后在祖山中诞生。
来到河边后,老人拿出了他一路都背在背上的东西:两根钓鱼竿,并给了许越一把椅子,然后自己也坐在了椅子上。
许越拿着鱼竿,一阵牙疼,他当然知道钓鱼需要静心,可是他的心完全静不下来,特别是莫名其妙背负上整个人族的命运后,他更加静不下来了,钓鱼?疯了吧!
老人看着许越抓狂的样子,微微一笑,秀了一波甩线后,说:“越是困难的时候,心越是要静,小许啊,这是你必须经历和掌握的。”
见老人这么说,许越还能说什么呢?
坐下来,甩了线,许越百无聊赖的盯着湖面,像是要把湖面看穿似的。
老人见他这副模样,哈哈大笑,也没说什么,只是悠闲的哼着歌:“路上山石阻行间,梦里白鹭载神仙,不见君子笑开颜,但觉心中无失艳!”
许越听着老人唱的“歌”,有些好奇,它的唱法不同于许越以往听见的歌,更像一种演出来的东西。
随着老人声音的落下,许越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他问道:“老人家,你这唱的,是什么啊?”
老人神色莫名:“这是我偶然间在一个村子中听见的,当时觉得有趣,便问唱的那个人这是什么,他告诉我这是戏曲,刚开始是老幺唱的,他们也不知道戏曲是个什么东西,只是觉得有趣,于是每到有什么活动的时候就喊上老幺,老幺也是来者不拒,闲暇时老幺也偶尔哼上两句,这一来二去的他们也会唱几句戏曲了。”
许越好奇问道:“那你去找老幺了吗?”
老人点点头:“当然找了,喝了井里的水,怎能忘记那个挖井的人呢?当我找到老幺时,他正在浇花,我告知来意,他微微一笑,向我献唱了几句,并问我是从哪里来的,我便告诉他我是从皇城来的,他叹了口气,说‘没想到,皇城里,也再无唱曲人了’,我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说戏曲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东西,却因为仙族的骚扰使它在历史长河中渐渐被人遗忘,这难道不令人悲痛吗?”
许越点点头:“确实挺让人心寒的。”
老人继续说道:“我也认为他说的有道理,所以我想请他去皇城一趟,把戏曲这种东西再次发扬光大,但他拒绝了我,他说他是从外地搬到这里的,因为戏曲在城镇里已经混不开了,刚开始他以为在这里依旧无法让戏曲传播出去,因为农民都是要在田间劳动的,哪有时间来听他的戏?
但后来,他发现他错了,村民们确实都不知道戏曲是是什么东西,但他们会在休息时专门到这里来听他的戏曲,起初他以为他们只是好奇,当新鲜劲过去后,他们就不会来了,可过了几天后,他发现,他又错了,村民们非但没有疏远他,反而天天都有大人带着孩子们来这里听曲,并且有什么活动的时候还会叫他去做客,并唱两句戏曲。”
听到这里,许越不得不感叹到:“世事还真是变化无常啊!”
老人微微一笑:“当时我听到这话时,和你的反应一样。”
接着,老人再次陷入了回忆中:“于是在村民的热情中,他决定把这里当成他的第二个家,永远留在这里。他是幸运的,虽然他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但他在一个寒冬里被一位戏曲大父收养,大师给了他第一个家,后来他的师父死了,这些村民给了他第二个家。
因为曾经失去过,所以现在格外珍惜,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愿意跟我去皇城,正当我灰心丧气时,他却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学习戏曲,他说相见就是缘分,如果我真的这么在意文化传承,他不是不可以把这些交给我。”
许越看着依旧空荡的木桶,深深的吸了口气:“你不可能跟他学习很长时间,对吧?”
老人点点头:“没错,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我说我在皇城那边还有要事,不可能把时间全部用来学习戏曲。
他却摆摆手,说能交一点是一点,等我什么时候走时跟他说一声,他有礼物送给我,我点点头,于是他便交了一些戏曲的基本功,当他准备上台演一下的时候,武皇突然召我回宫,临走时,他送了我一句话‘他乡无行客,路远诗成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要拒绝别人的善意,既来之则安之;路途遥远了,就不要急躁,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来,‘成车’嘛,困难重重时,保持平和可以让你更快到达目的地。”
“‘他乡无行客,陆远诗成车。’这句话很有深意啊。”许越思考着。
老人把鱼竿猛得一提,一条小鱼便被他钓了上来:“是挺有深意的,不过当时的我并不清楚这第一句的蕴含的哲理。
他乡怎会没有行客?一个离开家乡的人,他在他乡,难道就可以不管远在家乡的亲友了吗,难道就可以自由自在的活着了吗?”
老人将鱼放进鱼桶里,他看着许越说:“现在,我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他乡无行客’,它指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字面意思,你既然来到了他乡,就代表着你有必须离开家乡的理由,既然如此,你就算花再多的时间去思念家乡,又有什么用呢?你来到了他乡,就要在这里立足,你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去想你的家乡,那些动不动就思念家乡的人,他们真的是因为舍不得吗?还是因为内心的苦闷呢?
行客,指的是客人,而客人,它不是主人。那些商人,他们为什么在各个地方都可以获得大量的利益?因为他们足够了解,了解到什么程度?就算他们到了你的家乡,你对家乡的了解程度也未必比得过他们。
他们将自己的身份,从客人便成了主人,反观你自己,就算你在这里打拼了三十多年,你对这里依然没有本地人了解的多,那么你在这里的身份,依然是客人。
‘他乡无行客’里的‘无’,指的不是‘没有’的意思,而是‘别’的意思,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是:既然到了他乡,你就不要让自己成为客人。”
许越回味着老人的话,连手上的鱼竿都顾不上了。鱼竿一点点的低到了湖面上,只要在低一点,它的头便会栽进水中。老人发现了这一幕,他提醒了一下许越,许越回过神来,重新将鱼竿抬到了初始高度。
许越回过神后,问道:“老人家,你还没说你之前唱的是什么呢,我知道你唱的是戏曲,可,你既然学了戏曲那应该唱过许多戏吧?为什么偏偏哼的是这部呢?”
老人笑了笑,说:“这部戏,是最开始我听见的戏曲,若是没有它,我也就不会认识老幺,所以,这部戏我到现在都记忆留心,”说到这里,老人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期望与担忧,他看着许越,“你,要不要我把这部戏完整的,唱给你听?”
见老人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许越摸了摸鼻子,他点了点头。
霎时间,老人的眼中充满了光,他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路上山石阻行间,
梦里白鹭载神仙,
不见君子笑开颜,
但觉心中无失艳!
一曲黄河舞,
落花飞驰雨呈鲜,
不觉商人悲事故,
山水无情已回天。
唉,这些年!
白雾生烟看不尽,
家家户户皆空醒。
失不语闭,言不密情;
悲不绝己,亡不惧硬;
喜不留起,怒不续影;
一切都需规定。
阳怎去今,雷怎虑邻;
火怎惧兴,水怎絮力;
梦怎定音,家怎归期;
一切都因残命。
海上月有圆缺,
地上无人申愿,
家边生灵害谷,
海边水穿石心。
万物皆让人伤,
取意何其艰难!
日出花开满城烟,
小河融冰金鱼浅,
不问何时春升贤,
但明人生已回边。”
……………
菜依旧是简单的菜,只不过多了一条鱼,一碗汤。
一老一少安静的吃着,清风穿过大门,吹过肌肤,带走了汗水与炎热。
吃完饭,他们再次来到河边,这次许越什么都没说,他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的握着鱼竿,眼睛平视前方,这次,他要一雪前耻!
一个小时后,许越哼着歌,躺在地上,望着天空。鱼竿被他搁在了椅子上,在那里一动不动,木桶中,依旧一条鱼都没有。
老人看着许越,他知道这事急不来,所以也没说什么,只是让许越休息好后就回来继续钓。
休息一会儿后,许越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他不再去看水面,而是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待着。
在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老人笑了笑,也没去管他,轻轻的哼着曲,等待着上钩的鱼。
忽的,许越醒了,他的双手死死的抓着正在向湖面移动的鱼竿,然后猛得往上一提,一条鱼便被他钓了上来。
许越大笑着把它装进了木桶中,老人也笑了,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步伐缓慢的朝小屋的方向走去:“走了,时间已经不早了,等会去我给你做红烧鱼。”
许越点点头,跟着老人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