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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时故敲着手中扇子,随意问道:“你们这神梦宫中人,当真耐得住寂寞,在这种冰天雪地、灵力不充裕的地方,岂不修行进度都要比别人慢上三分?”
为首的侍从恭敬道:“两位宫主不在意这些,宫中弟子都是两位宫主当年四处云游时结交,因仰慕他们追随而来的这里,自愿入的神梦宫。”
乐无晏闻言也顺嘴说了句:“那人也不算少了。”
侍从道:“两位宫主当年在外游历时多有善举,于宫中众多弟子都有救命之恩,没有两位宫主,便没有今日的神梦宫众人。”
谢时故笑道:“当年便听闻玉林尊者最是胸怀大义、嫉恶如仇,曾有过独身创魔窟,一力斩杀上百邪魔修的壮举,当初围剿逍遥山时,他也是出力最多的长老之一。”
乐无晏:“…………”
是吗?
他自己是没什么印象的,当年玄门百家那么多人涌上他逍遥山,除了带头的徐有冥,他眼里根本没有其他人,原来这玉林尊者也有份啊?
徐有冥面色微沉,回避了他看过来的目光。
看来是真的了,难怪这人先前在酒宴上一直冷冷淡淡的,乐无晏心中好笑,带头的不还是你自己吧,我都没跟你计较了……
谢时故笑问:“夫人以为呢?”
“我以为什么?”乐无晏面不改色,一抚掌,“玉林尊者杀得好啊,邪魔修该死,逍遥山魔头也该死,可恨我没早生二十年,不然当年也能上逍遥山出力一二分。”
谢时故放声笑:“是么?好吧,夫人说得有理。”
乐无晏没兴趣再跟他废话,闭了嘴,被身边徐有冥握住了一只手。
借着宽大袍袖遮掩,徐有冥用力捏了捏他手心。
乐无晏忍着笑,轻轻摩挲了一下徐有冥手指腹。
走了两刻钟,至半山腰上两座相邻的殿宇,便是神梦宫安排给他们的住处。
地方都不大,但清净雅致,还各带了一个院子,设下结界便无人能打搅。
这一次不等谢时故开口,乐无晏先道:“小牡丹跟我们一起。”
每处殿宇都不止一间殿室,秦子玉跟他们一起不会住不开,人放谢时故那里不定又要被他欺负。
秦子玉立刻听话跟上。
谢时故沉眼看向他,秦子玉只做不知,避开了。
谢时故独自去了隔壁。
秦子玉心头大松,跟着乐无晏他们进门。
进屋待徐有冥设下结界,乐无晏坐上榻抻了抻脖子,还是有醉意,先前确实喝多了些,念珠上的仙气入体也不管用。
徐有冥过来拉过他一只手,送了些灵力给他,乐无晏稍微舒服了些,问:“你觉得那两位宫主如何?”
徐有冥:“可有不妥?”
乐无晏:“没有,就是随便问问,沈宫主是太乙仙宗出来的,你对他应该比较了解吧?真是谢时故那厮说的那样?”
“嗯,”徐有冥随意说道,“从前他还在太乙仙宗时,每次出外历练,必杀邪魔修,若是听闻哪里有邪魔修作恶,不远万里也会亲自过去除魔卫道,在玄门之中,素有高义美名。”
乐无晏眨眨眼,竟是这样的吗?大多数人,包括徐有冥杀邪魔修都是顺手为之,不会特地追去别处,这位玉林尊者果真与众不同:“他那道侣呢?”
“没接触过,”徐有冥微微摇头,“只听玉真尊者提过,他二人志趣相投,当年玉真尊者并不赞同玉林尊者脱离宗门,但玉林尊者坚持要与道侣离开,玉真尊者劝不动,只能作罢。”
言罢徐有冥不解看向他:“问这些做什么?”
“有点好奇而已,”乐无晏道,“按说沈宫主若是这种性子的,方才见到我与当年那魔头长得一模一样,为何半分不惊讶,也未生出任何疑虑,连怀疑试探都没有,他和道侣闭关十几年,今早才出关,先前应该没听说过你明止仙尊的新道侣,与前任一个样吧?”
徐有冥淡道:“或许苏子阳早上已与他说了,他既已退出宗门,不过问世事,自然不会再管这些。”
“还得给你这位仙尊面子是吗?沈宫主倒是挺会做人的,没像其他人一样,当着你的面一而再地质疑我,丝毫不将仙尊你放在眼中。”乐无晏轻哼。
徐有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再等一日,若后日依旧风雪不停,我们也不再耽搁,直接入雪域深处,早去早回。”
乐无晏坐直起身,他反正无所谓,早一日晚一日的,全听徐有冥安排便是。
“我近日研习凤凰族功法,发现其中还有自由控制天魂离体的术法,岂不等同于合体期修士的分神?”乐无晏顺口提起自己近日修炼所得,颇有几分高兴,若此法能成,日后做那些隐秘之事便能方便许多。
“轻易不要尝试,”徐有冥提醒他,“你魂魄不稳,一切待结婴之后再说。”
“好吧、好吧,你说是便是吧。”
乐无晏也不与他争辩,难得一晚没有耍赖偷懒,入定修炼了。
翌日清早,乐无晏仍在入定状态中时,外头有人传音进来。
是昨夜带他们过来的侍从,传话说沈宫主请明止仙尊过去,想与明止仙尊论道。
乐无晏缓缓睁开眼,徐有冥已站起身,示意他:“你继续修炼吧,无事不要外出,我去去就来。”
乐无晏:“哦。”
徐有冥离开后,他也没了心思再修炼,看一眼窗外,风雪比昨日更猛烈,心知今日定是走不了了,不由叹气。
倒榻上无聊干瞪眼片刻,又翻身坐起来,运转起凤凰功法。
真灵代替灵力自丹田处交换,流向全身经脉穴道,天魂剥体而出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回头看去,瞧见自己盘腿坐于榻上的肉身,摸了摸鼻子,飘出了窗外去。
另边,秦子玉也修炼了一整夜,刚抽离回来,神识中响起谢时故的声音:“出来。”
他犹豫不想去,那人道:“先前那套剑法,你将已经参悟的剑诀演示给我看。”
秦子玉只得起身推门出去。
谢时故就在院外,见到他出来转身便往隔壁走。
秦子玉跟过去,谢时故让他演示剑法,他没法拒绝,深吸一口气,提剑至手。
这一套剑法过于复杂庞大,饶是秦子玉日夜苦思冥想,到目前也只参悟了堪堪不过几句剑诀。全部演示完,谢时故沉着脸,最后才说了一句:“马马虎虎,你的进度太慢了。”
秦子玉道:“修炼之事,从来不是一蹴而就。”
谢时故沉了脸。
秦子玉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回视谢时故,坚持没改口。
“你过来。”谢时故沉声道。
秦子玉站在原地未动。
僵持片刻,谢时故一抬手,秦子玉面色微变,被一道无形之力猛攥过去,再被谢时故用力扣住了手腕。
瞧见他眼中流露出的惊慌和愤怒,谢时故漫不在乎地将人往身前一带,不待秦子玉反应,将他扯进了屋中。
被重重甩到门板上,秦子玉背后撞得生疼,眼睛当下就红了,在谢时故欺近过来时,忍无可忍骂道:“你无耻。”
“你说是便是吧。”谢时故的呼吸压下,堵住他更多还未出口的声音。
离开住处后,乐无晏的天魂跟着徐有冥,一路往外飘。
半道碰见几个神梦宫的弟子,对方半分没察觉他的存在,正当面议论着他这位和魔头长一个样的明止仙尊夫人,乐无晏哂了哂,一掌风劈向其中说得最起劲、言语中有不屑编排之意的那个。
待他飘远了,身后传来那人的怒吼声:“方才是谁在打我?”
乐无晏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徐有冥。
见徐有冥被人领着踏进了一处格外清幽的小筑里,乐无晏跟上,自窗口飘进去,一眼看到在矮几边席地而坐的沈瑶,对方笑着伸手示意徐有冥:“徐师弟,请坐。”
徐有冥走上前,行了一礼,与他对面坐下。
侍从退下,屋中只剩下徐有冥和沈瑶两人。
乐无晏慢慢飘过去,他二人已说起话来,也似未察觉到。
乐无晏见状放下心,干脆就贴在徐有冥身边坐下了,对面的沈瑶显然未发现他,正问起徐有冥太乙仙宗的近况,至于徐有冥……
乐无晏贴近过去,对着他鬓发轻轻吹了一口气。
他不敢动作太大,怕被沈瑶察觉,徐有冥却纹丝不动,竟也仿佛无知无觉。
乐无晏嘴角一撇,顿觉没意思,乖乖坐了回去,终于不再捉弄人。
徐有冥与人聊了几句太乙仙宗之事,便直言问起沈瑶可知附近海妖作祟一事,沈瑶目露惊诧,听罢徐有冥说的事情经过,深拧起眉:“竟有这等事情?是我疏忽了,神梦宫附近发生这种事情,且持续多年,我竟从未听说过。”
徐有冥神色淡道:“你二人先前一直在闭关,不知情也情有可原。”
沈瑶道:“若果真是那些海妖作祟,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徐有冥点了点头,便就此揭过了这桩事情。
乐无晏打量着沈瑶的神情,这位神梦宫的宫主夫人脸上满是忧虑、憎恶和懊悔,并无半分作假。
确实像先前从不知情。
之后他二人便开始论道,乐无晏听了片刻,觉得没什么意思,想着一时半会儿估计结束不了,干脆起身先走了。
但没有急着回去住处,他在这神梦宫里漫无目的地四处逛游,仗着他这天魂出体比分神还不易被人察觉,尽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去。
神梦宫的弟子们各个春风满面,大抵因为两位宫主出了关,双双突破了大乘中期,且马上要办正式的结契大典,双喜临门,他们这些弟子们自然与有荣焉。
“若是宫主和夫人有意壮大宫门便好了,我们神梦宫两位大乘中期的修士,又哪里会比那些叫得上名字的大宗门差。”
“我看是别想了,宫主和夫人结契,都未往外送请帖,要不是两位仙尊恰巧路过,怕是连个来喝喜酒的外人都没有。”
“如今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所谓闷声发大财,我等日子还能过得清净些,不必被繁琐庶务耽搁了修炼。”
乐无晏听着这些神梦宫弟子左一句、右一句的议论,不由觉得这沈苏二人确实难得,比那些自诩仙风道骨,实则费尽心思汲汲营营、争名夺利的大宗门长老们,要高尚得多。
至少换做他,是耐不住这份寂寞的,他从前的逍遥仙山,可不是这种冷冰冰的地方。
打算再换个去处时,有人过来请示先前说话的那几个弟子,问是否要将灵植园也整理一遍:“别的地方都已修整妥当,只差灵植园了,里头的东西向来凌乱,还从未归整过。”
其中一弟子沉吟片刻,吩咐道:“那也大致清理一遍吧,宫主既然吩咐了要在结契大典前,把阖宫上下都修整一遍,总不好单漏了灵植园。”
来请示之人领命去了,乐无晏心下微动,跟了上去。
灵植园是各个大小宗门都有的,专饲灵植灵药,他当然不觉得这神梦宫的灵植园里就有寒霜龙兰,不过好奇这里种了些什么好东西。
园中确实有些杂乱无章,乐无晏四处瞧,竟没想到这小小的神梦宫里宝贝还不少,栽培的灵植大多在中上品以上,还有不少上品甚至极品之物。
看了一圈,东西虽好,但没有特别稀奇的,乐无晏已打算走,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飘回了园中深处。
这才发觉他方才隐约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同样品种的灵植,在这一块地方似乎比外边长势要差一些。
盯着那些灵植看了片刻,乐无晏指尖释出一点凤凰真灵,转瞬钻入了那土壤之下。
凤凰真灵一直探到了几十丈深的地下,再回来时带回了一截细白的骨头,送至乐无晏手中。
乐无晏轻轻摩挲了一下,隐约有魔气缠绕在上。
这是人骨,是沾了魔气的,幼童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