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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哥喘着粗气,低着头看着他,说:“狗杂种,再敢坑蒙拐骗,老子就宰了你。”
动静闹大了,拐叔、阿水、阿彪等几个巡警难免要吊儿朗当过来驱散人们,拐角太黑望不清对象,拐叔一边剔着牙,一边呼喝:“看什么看?大上海哪天没有打架的,赶紧走了!”
马大壮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一下子抱住拐步的胳膊:“拐叔,我是三鑫俱乐部员工呀,霍老板手意呀,你要管管吧,要出人命呀!”
拐叔收惯了钱的掌心向上一翻:“有钱吗?没钱不管!”
这时拐叔望了望鬼哥的身形及小马六摔破的口罩,猛醒顿悟,“哎哟,小赤佬,又遇到了,你们还敢杀人放火,坑害良民!”说完,猛吹哨子,很快招呼来更多的警察。
鬼哥眼见围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他只得拽上小马六就跑,东躲西藏,可是对方人多势众,等鬼哥成功把小马六推上墙逃跑,吼声,“快走!”
墙下的鬼哥被逼得无处可走,主要是拐叔手上的枪,狠狠给了鬼哥一个嘴巴,“给老子捆回局里!交侍出你另一个同伙!”
小马六连滚带爬跑回家,鼻孔下边是鲜血直流,对着我们哭喊:“不得了!鬼哥被警察抓走啦!”
我们是混什么的?我们就是等着打架的。轰的一个全起来,放下碗筷,抄起棍子准备往外扑,我一把抓起小马六衣服,“什么回事,说清楚!”
小马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号啕,“今天收工后,鬼哥和我跟踪马大壮和他的朋友,给他们暴揍了一顿,结果引来警方,警方还是是我们上次打群架的拐叔。拐叔公报私仇把鬼哥抓起来了,怎么办?鬼哥会不会被咔嚓?”
油四鸡猜测表示,“是啊,鬼哥是好人,要咔嚓好人一定是静悄悄的,咔嚓。”
一袋米砸在小马六身上,那是阿五驴做的,“谁让抓的不是你!”
猪头三抢言:“我们那边不都是抓了人,罪状纸一念,就地咔嚓。”
懂事的二狗子立刻开哭,哭得澎湃之有,大颗的眼泪往地上落,因为平常鬼哥对他最好,从不烦他脑笨。
鬼哥可是我们这群孤儿院来的人中最能打的人,是镇宅之宝。我们可以去打人,强攻警局无疑是死路一条,大家带着茫茫然的表情和红肿的眼睛望着我。
我自小跟鬼哥相依为命,拼了命也要救人!
我们沉默不语了很长一会儿。
我决定:“把所有的钱拿出来,去给拐叔!”
警察局审讯室,鬼哥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上身血肉模糊,昏暗的光线照在他脸上,眼睛微微眯成一道线。拐叼根烟坐在对面,看着狱警一遍遍给鬼哥上刑,“叫什么名字?”
鬼哥眼皮也不抬:“你爷爷。”
拐叔扬手又是一个耳光,“和我耍嘴皮子?找不痛快!住哪里?”
鬼哥又吐一口血沫:“你爷爷。”
拐叔气急,指挥着皮鞭与烙铁的酷刑。
一阵阵惨叫过后,鬼哥又拿起那份笔录:“你为何要杀死张大壮的?”
鬼哥吃力地抬起头,眼睛被血和汗水粘连一起,“老子没杀人,马大壮刚好好的,不能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
拐叔将笔记本砸在鬼哥的伤口上,痛得鬼哥直皱眉,“我没空在这个破案上耗精神,今天你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鬼哥受刑被拖回到牢房,狱警打开一扇铁门将他扔了进去。
鬼哥摔在地上,蜷缩着身子,虚弱地咧着嘴。他吃力地爬到牢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给口水喝。”
狱警连理都不理,两个继续下棋着:“再闹老子让你喝尿!”
鬼哥失望地趴在地上,几乎陷入了昏迷:“老子不做渴死鬼。”
隔壁监房的眼镜男隔着铁栏杆端起水碗送过来:“水。”
鬼哥努力爬行到栏杆边,可嘴唇就是碰不到水碗。眼镜男站起来,从床上的草垫子找到些芦苇杆,插在水里递过去。鬼哥急凑到芦苇边,贪婪地吸吮,水很快被喝光,他擦着嘴,“谢了兄弟!”
鬼哥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眼镜男,“我们好像似曾相识?对了,我在火车站,是你救过牛八的命,现在又算是救我一命,大恩言谢,来日我鬼哥能出头一日,定大报!”
眼镜男笑笑,并没有说话。
两个人背靠在同一扇铁栏杆上,都疲惫地闭上双眼。
警局里,我的钱袋子拐叔从办公室里扔在地上,散落零碎的钱币。
阿五驴上前蹲在地上捡钱,猪头三也跟着捡。牛八低声下气地说:“我们现在都有事做,我们挣了钱再孝敬您老人家。”
拐叔倚在门框上,鄙夷地看着我们,并威胁利诱:“你们朋友犯了法,当街人至重伤,有两条路,一条路就是明天过来收尸体,包他一枪致命,不留点痛苦;二条呢,明天安全回家。你们选哪一种?”
牛八眼睛转了转:“我们选择第二种。”
拐叔冷笑,露出两颗金牙:“错,两种你们都没得选,因为你们的钱,不到前一种的十分之一。第二种嘛,要一条小黄鱼!”
阿五驴如释重负站起来:“您老人家是要鱼呀,早说,我会捕鱼,黄花鱼、鲫鱼、鲤鱼,我什么都会打,天天给您老打,不带重样的......”
拐叔一巴掌打醒阿五驴:”小赤佬,懿大呀,是一根小金条好哇!加上另一个在逃的同伙,共计两条。”
油四鸡目瞪口呆:“两根小金条?抢钱呀!”
拐叔用脚踢了油四鸡屁股:“爱救不救,死个拉倒,谁让你们这帮土包子上次让宋教头罚了半年工资,现在犯在我的手上!老子动下下档案,老子就能让他后天枪决。只给你们一天时间!”
牛八一下子蔫了,油四鸡向拐叔鞠躬:“求您老通融下,我们回家后商量一下。”
我拍打油四鸡的头,声音像鞭子,“商量什么,走!”
拐叔厌恶地望着我:“你长得这么俊,可惜我们宋教官没有断袖之爱,你是女的倒是可以,走吧,穷光蛋!早晚穷得跳黄浦江!”
黎明,黄浦江旁,一边是高楼大厦鳞次比栉比的销金区,一边是穷困潦倒的棚户区,贫与富如此明显地摆在我们大家面前。小马六拿起石子打到水中,愤愤不平地骂:“妈的,我都要要算一条,明着是抢劫,活到死我都没有见过两根小金样子。”
回到家,我一关上门,窗帘都拉上,背靠在上面,这会大伙都不会来打扰于我,我需要有时间不受打扰去思考!
其实我心里觉得很怕,甚至比火烧孤儿院那天都要怕。那天我所怕是的没有家园可以再住,但是现在的情形却更坏——鬼哥又被控制了,是死是活一无所知,说不定连我们一伙人都可能因同伙被定罪而死。
我的心跳得剧烈,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很想镇静下来考虑自己的问题,试图想出一个安全的办法,但是我一集中思考的时候,愤怒和恐惧总是又袭来,让我心慌意乱。
天无绝人之路,这个上海滩总有哪个地主某个人能让我借到钱或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灵光间,我想到了那绵堂,也想到了宋教头。
那绵堂还活着吗?如果活着,会不会回到上海了,他一定会救鬼哥,但是他在那儿呢?
宋教头,好女色吗?
“我要接近宋达,他是一个爱国者,我要跟他大讲爱国情结,或者,我要拿我的那绵堂给我脚上系上的金脚链子向他作抵押,问他借这笔钱,反正不是我的。”
我前思后想,一个念头冷静而合情合理地在我脑海里渐渐产生。我想起了那绵堂,想起他那桀骜不驯的脸,他那双嘲弄的黑眼睛的抚慰着我。我又回忆起逃离孤儿院那个炎热的晚上,他对我灼热的目光。可是,他在哪儿呀,我这会多么需要他呀。
我想起了宋达,一个热血爱国者,一个刀锋一般的军人,我曾犯在他手上两次,拐叔曾说他好美色,他不曾见过我真识的容颜,我的献媚,去诱惑他,能打动他吗?
“我要和他做朋友,甚至跟他周旋到底,”我冷冷地想着,“那我就不必再为钱的事操心,等我有了钱救出鬼哥,我就领着兄弟们离开上海,此处不留爷,必有留爷处!”
我轻蔑地想着,对自已的美貌还是很有把握,“等我见到他,我可以装得诚心诚意的样子,我一要要他相信我是生活所逼才会如此,嬷嬷不是说过吗,这些个男人就爱别人奉承,只要当他的面说几句好话,还有什么会不相信呢?我无论如何要让他激起怜香惜玉之情,哪怕他要让们帮他们打几场架也行,他就看清我是要他的人而不是要他的钱了,会让他服服贴贴的。”
想起那绵堂对我种种好,某种隐藏在我冷静思想深处的情绪微微动了一下,旋即又平静下去了。
淞沪军训练营前,我、牛八、猪头三、小马六、阿五驴、油四鸡坐小山坡上,等候车会从地经过的宋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