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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像一场梦,为了迎接新的开始,我们这帮油渣取名“九党”,我作为九党老大,为了避免外界窥看我的美色,我把自己乔装成为男性,戴着假短发,贴上黑须眉,功夫黑劲裳,手持把扇子,粗声粗气讲话,倒也风流倜傥样。
吃喝拉撒睡,吃是一等一的大事,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小马六不幸充当炮灰,有我幕后主导,把目标定在一家林记包子铺。
小马六让我们在街道拐角站住,用一种做贼一样压低了的声音说,“就这儿了,拐角后的第一家林记包子铺。”
猪头三这时实在像极了一条狗,而且他还猛力龛动着鼻翼,然后发出一声怪叫:“包子!”完了球的——我说我们现在的形象,他的怪叫等于号令,他的号令等于行动,我们冲向那气味的来处。
我们伸头看着拐过那家巷口包子铺,包子铺实在普通不过,它门脸很小,也就是在小门脸前架上抽屉做点儿小本经营,还兼营着一些日常杂货,东西很杂,水桶马桶脚盆板凳椅子什么的只好从狭窄的店面直推到外边。
好戏开始了。
小马六向他的货物袭来。他成功地占领了那抽屉包子,那抽屉大得像桌面,他伸手把抽屉盖掀飞了,直盯盯着里边的包子——他得手的是最上一抽屉。他嘴里嚼着,手里抓着,第一个包子已经干掉,第二个吃得还剩个角,第三个已经咬了两口。四下里鸦雀无声,因为店老板目瞪口呆望着小马六明抢劫包子铺,在他有生之年,他见过不少穷叫花子,大多可怜摆尾在一旁乞求,倒真没见过如此直接饿虎扑食穷花子,这个年头,他还要不要混?!
站在拐角一边的我们被干凉着,远远瞪他,眼里如要踹出飞脚来,猪头三更急:“猫大,他没有打算留给我们——”
店老板不动声色:“这位兄弟,好吃吧。”
小马六闻声就跑,被早已识破路数的店老板一脚猛踹在地上。
小马六因为没钱抢包子,更恶劣的是吃了还偷拿,不到五分后,林记包子铺门口就传来“轰”的跌倒声。
不出意外,小马六被铺子老板打得七荤八素,他躺在地上发出被屠杀般惨叫:“哎哟,哎哟,我的腿断了,老板,你得赔我医药费,要死啦!”
小马六的惨叫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观众同情,大多是冷漠,看看就走,如今的大上海,不丢脑袋,算什么大事?
小马六见众人不理他,只能发出更大的哀嚎。群众阿五驴明显有报仇嫌疑,他一旁起哄道:“还喘气。”
老板下手更狠,拿着棒子劈头盖脸的下狠手:“小赤老,他妈还想讹我,老子非把你手打断,腰打残不可!”
小马六一摸身上全是血,再不装死可就没命了,狡诈的小马六两眼一翻白,说倒就真倒,倒得还真结实,后胸勺磕到了地上,跟真摔无异,当然临“死’前还没忘卖命被屠杀般惨叫:“哎哟喂,我死啦!”。
身经百战的老板手里的木棍没有停下来的节奏,继续招呼小马六,小马六咬牙继续“挺尸”。
看见那个信号我便推了油四鸡一把,幸好油四鸡和猪头三还算得上两个标准奸诈角色, 群众演员——他俩,突然从拐角狂奔而来,像是发动一场突袭。
油四鸡扑向小马六“尸体”,猪头三死了亲爹般嚎嚎大哭:“马少爷,你第一次混迹街头就惨遭别人毒手,你堂堂正正军家少爷,你不该和老爷赌气,你是张家嫡亲的大少爷呀,傻地主儿子呀。”
油四鸡跟着抽风似地对路人伸冤之意:“完啦你阿!店老板光天花日要杀呀,把我兄弟杀了,完啦你啊!都蹿红啦,完啦——,都流白汤子啦,兄弟,别断气啊,你吭个声啊!”
小马六险些就吭声,被油四鸡一把嘴捂住,油四鸡连蹦带跳,间隙时还要对小马六挤眉弄眼——小马六总算安详地闭上了眼。
小马六正享受着恐情是他一生中最高礼遇,他们俩把小马六抬了进来,在他身子下脑袋下垫着稻草,他们簇拥着几乎把自己卡在门框上,油四鸡被挤得发出尖叫:“兄弟呀”
猪头三立刻挪动着胖大的身躯往里挤:“你死得好惨——。”
他们的哭叫声惨叫连我们都嫌吵。
一脸正气的我出现在老板面前,身后跟着大块头鬼哥和牛八两们充当门面打手,当然衣服都是“借”来的高档货,乔装打扮后,我就是穿着斯文西装、长得一表人才的小伙子。鬼哥把一张委任状抖在老板面前,虎虎生威:”埠口新任的警长。”
老板还没来的及看委任状,鬼哥把委任状揣会怀里。我从小马六脑袋跨过,观察下“尸体”,大公无私转向老板:“朗朗乾坤,王法何在!你滥用私刑打人致死要做牢,杀人赔命,抓人!”鬼哥跨步上前准备要捉拿老板。
吃官饭的人总是不能得罪的,有理也得矮三分。实务老板一下跪在我命前,不停地做躬:“警长饶命呀,我气不过才打他几下,他体弱,风吹也能倒,你要真把我抓进牢里,家有八十岁老母,可怎么活呀,给我通融通融?”
耿直鬼哥做不出抽老千事业,这种谋略事件由牛八操作,只见牛八神头鬼脑用左手把口袋里的玻璃玩得当当响,“嗯嗯。”暗示着钱。
他演技很差,终于露出我们熟悉的奸细样,他开始坏笑,伸出手掂量掂量,很江湖的拖调,半上他的阴阳怪气眯着眼猥琐的神态:“这事怕不好处理。”
老板看着前望着满血的马小六,左又望着群众阿五驴在旁起哄,右再疑神疑鬼望一旁发出杀猪般惨叫的猪头三,转身望着一脸正义的鬼哥,望了一圈子,他终于想清楚事情如果闹开了自己也讨不好果子吃,断子绝孙般将袋子双手递给我,一脸狗腿迷之笑容:“警长大人,您通融通融。”
除了正直的鬼哥有些郝然,其它的坏蛋都把笑快憋出内伤,我崩住快要发笑的脸,转身,暗示牛八。
事实证明,牛八天生是属于吃这碗饭的料,他接过老板递来的钱袋子,掂了一下重量,向我低下一个大腰:“长官,太少了点,请长官念在他的诚心,”
我强忍住笑,“充公吧,下不为例。”
关键时候,小马六居然“炸尸”,他摇摇摆摆夸张起身,抓住我的裤腿,泪如雨下,大声向我方控诉:“警长呀,大老爷呀,给我做主呀,你们居然还收钱,真的是官官相护呛,这世道还有没有天道,狼狈为奸啊!”
鬼哥一本正经踹小马六个狗啃屎。
牛八仿佛天生的奸诈:“乱放屁,老子把你们三仁全关起来!快滚!”
小马六、猪头三、油四鸡适时表现吓得瑟瑟发抖相拥在一起,像极了一条线上的蚂蚱,孤立无援,猪头三和油四鸡架起小马六,二话不说,转身就狂风暴雨般窜走。
老板没有回过神来,牛八豪情壮志地拍拍老板肩膀:“放心吧,我们马上去捉拿这三个小亦佬,有我们在,他们定不敢再来!”
我挥着扇,牛八和鬼哥跟着我的,也快速离开。
一场十分钟戏码,角色出色扮演,足以让老板眼花缭乱,他适时发现群众阿五驴离开前那点坏笑,狐疑地望着刚才的我们已潮水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再回味我那纤细的身材,现在老板总算也明白个七七八八了,终于确定,恨恨嘲地上吐口水。
“呸!见鬼,全他妈小亦佬!”
“小亦佬”们终于拿到银两,终于解决了饿了一天的粮食。小马六像黏人的小狗在我后面:“猫大,我演得好不好。”
我已经一巴掌拍在小马六的脑袋上:“你用多猪血了,哪有几拍就七窍流血的,装扮过了啊。”
小马六懂得趋利避害,抱着头笑嘻嘻道:“猫九,我错啦,下回轮到阿五驴挨打了,我好好一张小白脸。”
我一脚踹过去,再一巴掌拍在猪头三身上:“你是哭还是杀猪呀 !”一伙小亦佬 没心没脑的笑逐颜开。
大家满脸的期待我打开钱袋子:“三元钱!”
我一挥手:“走,吃牛肉包子去。”
鬼哥一把拦在我前头,耿直,一板一眼的说:“猫大,我们初到上海,人生地不熟,最好还是有一个落角地,我瞧那银票可以够我们租下两个月的房租,剩下的钱够添些面粉,肉,我们可以自己蒸馒头、肉包的。我明天去码头扛货做事,不会让猫大饿的。”
早饿得饥肠辘辘的猪头三和小马六,狠拽鬼哥衣角,一脸痛苦:“鬼哥,鬼哥。”
我决意不听鬼哥劝说,鬼哥像座大山一样横切在我前面,但是没有半点对我的不敬意之意,更像个忠贞不渝的家仆。
我们一帮油渣闲着四处找房里,穷人通常穷困潦倒,没家底睡大桥底下,有些家底的也大都只能住在与苦力、妓女、乞丐的大弄堂,鱼龙混淆,地狱一般的乱肮脏的贫民窟,价钱倒是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