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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锚!”
“扬帆”“顺风!”
嘹亮的呼声此起彼落,老狐狸的大海船终于在满天夕阳下驶离了海岸。
船的吃水很重,船上显然载满了货,狐狸唯一的弱点就是贪婪,所以才被猎人捕获。
看来老狐狸也一样。
陆小凤也很想抓佐这只老狐狸来问问,船上究竟载了些什么货,会不会因为载货太重而有危险。
他没有抓佐老狐狸,却险些撞翻了牛肉汤。
主舱的门半开,他想进去的时候,牛肉汤正从里面出来。
陆小凤吃惊的看着她。”你怎么会上船来的?”
牛肉汤眨了眨眼。”因为你们上船来了。”
陆小凤:“我们上了船,你就要上船来的?”
牛肉汤反问:“我问你,你们在船上,是不是也要吃饭?”
当然要,人只要活着,随便在什么地方都一样要吃饭,要吃饭就得有人煮饭。
牛肉汤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煮饭的,不但烧饭,还煮牛肉。
陆小凤:“你什么时候改行的?”
牛肉汤笑了,笑得很甜。”我本来就是烧饭的,只不过偶尔改行做做别的事而已。”主要的舱房一共有八间,雕花的门上嵌着青铜把手,看来豪华丽精致。
牛肉汤:“听说乘这条船的,都是很有身分的人。”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这点我倒能想得到,否则怎么付得起老狐狸的船钱。”牛肉汤用眼角瞟着他:“你有没有身份?”
陆小凤:“没有!”
牛肉汤:“你只有钱?”
陆小凤:“也没有,付了钱后,我就已几乎完全破产。”
他说的是实话。
牛肉汤又笑了。”没有钱也没关系,如果你偶尔又吃错了药,我还是可以偶尔再改一次行的。”
陆小凤只有叹气,他实在想不出这么样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烧饭。
牛肉汤指着左面第三间舱房:“这间房就是你的,只吃鸡蛋的那个混蛋住在右面第一间。”陆小凤:“我能不能换一间?”
牛肉汤:“不能。”
陆小凤:“为什么?”
牛肉汤:“因为别人房里都已住着人。”
陆小凤叫了起来。”那老狐狸劝我把这条船包下来,可是现在每间房里都有人?”
牛肉汤淡淡:“不但这里八间房里全都有人,下面十六间也全都有人,老狐狸一向喜欢热闹,人越多他越高兴。”
她带着笑,又:“只不过住在这上面的才是贵客,老狐狸还特地叫为你们烧几样好菜,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
陆小凤:“我想吃烧狐狸,烧得骨头都酥了的老狐狸。”晚饭虽然没有烤狐狸,菜却很丰富,牛肉汤居然真的能烧一手好菜。
“因为我外婆常说,要得到男人的心,就得先打通他的肠胃,只有会烧一手好菜的女人,才会嫁得到好丈夫。”
她这么样说的时候,贵客们笑了,只有陆小凤笑不出。
他实在想不通老狐狸从哪里把这些贵客们找出来的,竟一个比一个讨厌。
而且岳洋也一直没有露面,他进了舱房后,就没有出来过。
好容易等到夜深人静,陆小凤一个人坐在船舷上,辽阔的海洋,灿烂的星光,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才觉得比较自在些。
“孤独”有时本就是种享受。却又偏偏要让人想起些不该想的事。
太多伤感的回忆,不但能令人老,往往也会令人改变。
幸好陆小凤并没有变得太多。
陆小凤还是那个热情、冲动,有时傻得要命,有时却又聪明绝顶,自己对什么事都不在乎,却偏偏喜欢管别人闲事的陆小凤。
岳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他衣着不但质料很好,而且剪栽很考究,对于银钱并不在乎,随随便便就可以给人五百两银子。
他的一双手虽然长而有力,却绝不像做过一点粗事的样子,一举一动气派都很大,好像别人天生就应该受他指挥。
从这几点看来了他总该是个生在豪门的世家子,可是他又偏偏太精明,太冷酷,世家子通常都不会这么样的。
他连连遭人暗算,都几乎死于非命,可是他自己非但一点都不在乎,而且也不想追究。
那独眼的老渔人明明想毒死他,他明明知道,却偏偏要装糊涂。
这是不是在逃亡中,早已知道要对付他的是些什么人。
但是他偏偏又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藏,并不像在逃避别人追踪的样子。
他反而像是在逃避陆小凤,一定不愿和陆小凤同船,可是陆小凤却连一点伤害他的意思都没有,只不过想跟他交个朋友。
这些疑问陆小凤都想不通。
他正在想的时候,突听“格嚎”一声,一根船板向他压了下来,接着又是一阵轻风带过,又有一条船榴横扫他的腰。
他的人在船舷上,唯一的退路就是往下面跳。
下面就是大海。
等他自己再听到“扑通”一声响的时候,他的人已落在大海里。
冰冷的海水,咸得发苦。
他踩着水,想借力跃进,先想法子攀住船身再说。
可是上面的长橹又向他没头没脸的打了下来。
船舷很高,他看不见上面的人,海水反映星光,上面的人却能看得见他。
他只有后退,船却在往前走,人与船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他就算有水上飞那样的水性,也没法子再追上去,就算暂时还不会淹死,也一定支持不了多久,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一定已沉了下去。
—向无所不能,无论什么困难都能解决的陆小凤,怎么会忽然就湖里糊涂的被淹死?
他当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淹死的。
一个人掉进大海里,并不是一定非淹死不可。
就在这一瞬间,他已想出了好几种法子来渡过这次危机。
尽量放松全身,让自己飘浮在海上,只要能挨过这一夜,明天早上,很可能还有出海的船只经过,这里离海口还不太远,又正在航线上。
想法子抓鱼用生鱼的血肉来补充体力,再用鱼泡增加浮力。
这些法子虽然未必能行得通,可是他至少要试试,只要遇有一线希望,他就绝不放过。
他相信自己对于痛苦的忍受和应变的力量,总要比别人强些。
最重要的是,他有种不屈不挠的求生意志,也许就因为这种坚强的意志,才能使他度过无数次危机,活到现在。
他还要活下去!
谁知这些法子他还没有用出来,水面上又有“吧啦。”一声响,一样东西从船舷上落下来,竟是条救生的小艇。
将他打落水的人,好像并不想要他死在海里,只不过要迫他下船而已。
除了岳洋外,还有谁会做这种事?
小艇从高处落下来,并没有倾覆,将小艇抛下来的人,力量用得很巧妙。
陆小凤从海水中翻上去,更确定了这个人就是岳洋。
艇上有—壶水,十个煮鸡蛋,还有很沉重的包袱,正是那天岳洋从桌上推给他的,里面包着的当然是补偿他的五百两船钱。
这少年做出来的事真绝,非但完人不想隐瞒掩饰,而且还好像特地要告诉陆小凤。”我就是不要你坐这条船,你能怎么样?”
陆小凤叹了口气,又不禁笑了。
他喜欢这年轻人,喜欢这种做法,但是现在看起来,他很可能已永远见不到他了。
大海茫茫,四望无际,是拼命去追赶老狐狸的大海船,还是从原来的方向退回去?
当然是拼命去追赶。
他们的船出航才不过三四个时辰,若是肯拼命的划,再加上—点运气,天亮前后,他就又可以坐在狐狸窝里喝酒只可惜他忘了两点。
船出海时是顺风。两条浆的力量,绝不能和风帆相比。
而且他最近的运气也不太好。
还在太阳露出海面之前,他两条手臂已因用力划船而僵硬麻木,这种单调而容易的动作,做起来竟比什么事都吃刀。
他就着自水吃了几个蛋,只觉得嘴里淡得发苦,想躺下去休息片刻,谁知一倒下去就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阳光刺眼,一眼望过去,天连着海,海连着天,还是看不见陆地的影子。
但是他却看见厂一点帆影,而且正在向他这个方向驶过来。
他几乎忍不住要在小艇上连翻八十七个筋斗表示庆祝,就算乞儿忽然看见天上掉下个大元宝来,也绝没有他现在这么高兴。
船来得很快,他忽然又发现这条船的样子看来很面熟,船头k迎面站着一个人,样子看起来更熟,赫然竟是老狐狸。
老狐狸也有双利眼,远远就在挥动着手臂高呼,海船与小艇之间的距离,已近得连他脸上的皱纹都可以看得见。
陆小凤忽然发觉这个老狐狸这张饱经风霜的脸,实在比小姑娘还可爱。
他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大叫,可是他偏偏忍住,故意躺在小艇上,作出很悠闲的样子。
老狐狸却在大叫。”我们到处找你,你一个溜到这里来干什么?”
陆小凤悠然:“我受不了牛肉汤做的那些菜,想来钓几条鱼下酒。”老狐狸怔住。”你钓到了几条?”
陆小凤笑:“鱼虽然没钓着,却钓着条老狐狸。”
他忍不住要问。”你们明明已出海,又回来干什么?”
老狐狸也笑了,笑得就正像是条标标准准的老狐狸!“我也是回来钓鱼的。”
陆小凤:“那边海上没有鱼?”
老狐狸笑:“那边虽然也有鱼,却没有一条肯付我五百两船钱。”陆小凤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你这人的心究竟有多黑?”
老狐狸又笑了笑,悠然:“只不过比你钓起来的那条老狐狸黑一点。”
他当然不是回来钓鱼的。
船上的货装得太多,竟忘了装水,在大海上,就连老狐狸也没法子找到一滴可以喝的淡水。
他们只有再回来装水。
也许这就是命运,陆小凤好像已命中注定非坐这条船出海不可。
这究竟是好运?还是厄运?
谁知道?
船已靠岸。
陆小凤和老狐狸—起站在船头,不管怎么样,能够再看到陆地,总是愉快的。
远处的岩石旁,有个人正在往这边眺望,一张又长又狭的马脸上,带着种很惊讶的表情。
陆小凤假装没有看见,从另外一边悄悄的溜下船,岩石旁的人—直都在注意这条船上的动静,没有注意他。
他绕了个圈子,悄悄的溜过去,忽然在这人面前出现,大声:“你好。”
他以为这个人一定会大吃一惊的,谁知这人只不过眼睛眨了眨,目光还是同样镇定冷酷,冷冷的看着他:“你好!
这人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竟好像都是铁丝。
陆小凤反而有点不安了,勉强笑:“你是不是在奇怪,我们为什么又回来了?”
胡生并不否认。
陆小凤:“我们是回来找你的。”胡生:“为什么找我?”
陆小凤道:“因为你要运的那批货太重,我们怕翻船,只有回来退给你!他虚放了一枪,想刺探刺探这个人的虚实。谁知胡生这次连眼睛都没有眨,冷冷:“货不是我的,船也不是你的,这件事跟你我都没有关系,你我我干什么?”
陆小凤这一枪显然是刺到石壁上了。
但他却还不死心,又问:“如果货不是你的,你是到这里来于什么的,特地来用鸡鸣五更返魂香对付你的兄弟?”
胡生冷酷的目光刀锋般盯在他脸上,身子却忽然跃起,旱地拔葱,鹞子翻身,鱼鹰入水,霎眼间换了三种轻功的身法。”扑通”一声,跃入了海水中,一身轻功竞不在名满天下的独行侠盗司空摘星之下。
无论谁身怀这样的绝顶轻功,都一定是个大有来头的人。
陆小凤看着一层层卷起又落下的浪涛,心里想了几百个问题,转过头,就发现岳洋一双冷酷的眼睛也在刀锋般瞪着他。
他索性走过去,微笑:“奇怪吧,我们居然又碰面了。”岳洋冷冷:“我奇怪的只不过是连十个蛋你都吃不完。”陆小凤笑:“所以下次你若还想打我落水时,最好记住—件事。”
岳洋:“什么事?”
陆小凤:“我不喜欢吃白水煮蛋,我喜欢黄酒牛肉。”
岳洋:“下次你再落水时,恐怕已只有一样东西可吃。”
陆小凤:“什么东西?”
岳洋:“你自己的肉。”
陆小凤大笑,海岸上却有人在惊呼,有个人被浪涛卷起来。落在岸上,赫然竟是个死人。
他们赶过去,立刻发现这死人竟是刚才跃人水中的那位朋友。
他的轻功那么高,水性竟如此糟,怎么会一下子被淹死“这个人不是被淹死的。”发现他尸体的渔人说得很有把握。”因为他肚子里还没有进水。”
可是他全身上下也一点伤痕血迹都找不到。
“他是怎么死的?”
陆小凤转脸去看岳洋。”他死得好像跟那独眼老头子差不多。”岳洋却已转身走了,低着头走的,显得说不出的疲倦悲伤。
要杀胡生并不容易。
杀他的当然不是岳洋。
这附近一定还有个可怕的杀人者,用同样可怕的手法杀了胡生和那老渔人。
这两个人之间唯一相同之处,就是他们曾经暗算过岳洋。
难道这就是他们致死的原因?
那么这杀人者和岳洋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陆小凤叹了口气,拒绝再想下去,现在他只想痛痛快快的洗个澡。
水里泡过一阵子之后,都一定会想去洗个澡的。
无论他是不是杀过人都一样。
洗澡的地方很简陋,只不过是用几块破木板搭成的一排三间小屋,倘若有人想偷看人洗澡,随便在哪块木板上都可以找出好几个洞来。
除了这些大洞小洞外,里面就什么都没有了,想洗澡的人,还得自己提水进去。
陆小凤提了一大壶水进去,隔壁居然已有人在里面,还在低低的哼着小调,竟是个女人。
平时到这里洗澡的人并不多,有勇气来的女人更少,知道自己洗澡的时候随时都可能有人偷看,这种滋味毕竟不好受。
幸好陆小凤并没有这种习惯,令他想不到的是,木板上的一个小洞里竟有双眼睛在偷看他。
他立刻背转身,偷看他的人却“噗吃”一声笑了,笑声居然很甜。
“牛肉汤”陆小凤叫了起来,他当然听得出牛肉汤的声音。
牛肉汤吃吃的笑:“想不到这个人还蛮喜欢干净的,居然还会自己来洗澡。”陆小凤:“你是不是为了想来偷看我洗澡,才来洗澡的。”
牛肉汤:“我可以偷看你,你可不能偷看我”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木板忽然跨了,牛肉汤的身子本来靠在木板上,这下子就连人带木板一起倒在陆小凤身上,两个人身上可用来遮掩一下的东西,加起来还不够做一块婴儿的尿布,所以现在他们谁也用不着偷看谁了。
过了很久,才听见牛肉汤轻轻的叹了口气:“你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你呢?”
“我好像也不是!”两个不是好东西的人,挤在一间随时都会倒塌的小屋里,情况实在不妙。
更不妙的是,这时远处又有人在高呼!“开船了,开船了!船行已三日。这三天日子居然过得很太平,海上风和日丽,除了每天要跟那些贵窖吃顿晚饭是件苦差外,陆小凤几乎已没什么别的烦恼。所的麻烦都似已被海风吹得干干净净,血腥也被吹干岳洋好像已没有再把他打下水的意思,他也不会再给岳洋第二次机会。
船上的货,只不过是些木刻。他已问过老狐狸,而且亲自去看过。”扶桑岛上的人,近来骂信佛教,所以佛像和木鱼都是抢手货。”老狐狸解释:“他们那里虽然也有人刻佛像,却没有这么好的手艺。”
佛像的雕刻的确很精美,雕刻本就是种古老的艺术。当然不是那些心胸偏狭,眼光短浅的矮儿们能够领会的。
他们喜欢这些精美的艺术品,也许只不过因为一种根深蒂固的民族自卑感,只要能从炎黄子孙的手里拿去一点东西,无论是买、是偷、是抢,他们都会觉得很光荣愉快。
这种事陆小凤并不太了解,也并不太想去了解,因为在那时候,还没有人将那些缩肩短腿,自命不凡的暴发户看在眼里。
这些佛像和木鱼的货主,就是那几位俗不可耐的“贵客”愿意和暴发户打交道的人,本身当然也不会很讨人喜欢。
幸好陆小凤可以不理他们,他想聊天的时候,宁可去找老狐狸和牛肉汤。
他不想聊天的时候,就—个人躺在舱房里,享受他很少能享受的孤独宁静。
就在他心情最平静的时候,这条船却忽然变得很不平静。
他本来好好的船在床上,忽然一下子被弹了起来,然后就几乎撞上船板。
这条船竟忽然变得像是个笆子,人就变得像是笆子里的米。
陆小凤好不容易才站稳,一下子又被弹到对面去,他只好先抓稳把手,慢慢的打开门,就听见了外面的奔跑惊呼声。
平静无波的海面上,竟忽然起了暴风雨。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实在很难想像到这种暴风雨的可怕。
海水倒卷,就像是一座座山峰当头压下来,还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又像是一柄柄巨大的铁锤在敲打着船身,只要有一点破裂,海水立刻倒灌进去,人就像是在烘炉上的沸汤里。
庞大坚固的海船,到了这种风浪里,竟变得像是个孩子的玩具!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无论他有多大的成就,在这种风浪里,也会变得卑贱而脆弱,对自己完全失去了主意和信心。
陆小凤想法子抓紧每一样可以抓得到的东西,总算找到了老狐狸。
“这条船还挨不挨得过去?”
老狐狸没有回答,这无疑是他第一次回答不出别人问他的话。
可是陆小凤已知道了答案,老狐狸眼中的绝望之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最好想法子抓住一块木板。”这就是他最后听见老狐狸说的话。又是一阵海浪卷来,老狐狸的人竟被弹丸般的抛了出去,一转眼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也可惜陆小凤并没好好的记住他的话。
陆小凤现在抓佐的不是木板,而是一个人的手,他忽然看见岳洋。岳洋也在冷冷的看着他,眼睛里却又带着很难明了的表情,忽然说了句很奇怪的话:“你现在总该知道,我为什么—定不让你坐这条船了吧!”
“难道你早就知道这条船在沉?”
岳洋也没有回答,因为这时海倒了下来。
一层巨浪山峰般压下来,这条船就像玩具般被打得粉碎。
陆小凤眼前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竟已沉人海水中。
漆黑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