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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的时候,安静的街道上却有一顶舒适的软轿在夜色中前行。两个带刀随从紧跟在后面,四个轿夫显然是训练有素,双脚迅速地奔跑着,但肩膀却四平八稳,软轿的颤动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坐轿的人想必是很舒服的。
不过,轿子中的陆烈风却一点儿也不舒服,甚至烦躁极了,也恼火极了。他这人一向以风流自赏,丢下家里的三个妻妾却常常流连在青楼楚馆之间。但今夜,他去了流芳阁,却被拒之门外,因为流芳阁竟被人整个包下了。陆烈风又不便说出自己的身份来压人,只得憋着满肚子火又去了翠福园,谁想一到那里才知也被人包下了。若不是怕被人议论知府大人狎妓嫖娼,他非得把那两个包妓院的混蛋关进大牢不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混蛋,也不怕吃多了撑死!
陆烈风正在暗暗诅咒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柔婉动听的歌声:“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色年华谁与度?月台花谢,锁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声音甜腻悦耳,深深吸引了陆烈风。他忙打开轿帘,原来轿子正路过护城河边,就在岸边停泊着一栋画舫,雕梁画栋,甚是精美。十几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照得那里亮如白昼。这时舱门敞开着,珠帘也挂于两侧,舱内的情形自是一览无余。
舱内最显眼的是一个非常大的卧榻,镂花靠背,铺着锦绸软垫,上面正斜躺着一个年轻男人,一个娇媚横生的尤物却倚在他的身上。那柔弱无骨的体态撩人之极,更别说女子穿著薄纱衣衫,白晰腻滑的肌肤若隐若现,让陆烈风瞧得直咽口水,他又羡又妒地看着那男人
在猛地一楞后,陆烈风忙命令停轿,这才仔细盯着舱内的男人。只见那人轻袍缓带,面目俊美无铸,神态却极是懒散,虽然和十几年前相比,个子高了许多,脸部的线条也稍为刚硬了些,举手投足之间更多了那种睥睨四方的味道。但陆烈风还是认出来了,这人是洛战衣,那个在少年时代就抢尽他的风头,甚至害得他三个月无法下床的小子。
舱内的洛战衣却没看见他,当然,谁身边有如此的美人相伴也不会注意别人的。只见他轻拥美人的纤腰,食指勾起人家的下颚,眯着眼轻笑:“小柔,好一曲闲愁望春调,难怪见你一面也要千两纹银。”看他那轻薄相,纯是一副浪荡子模样。
小柔娇哼一声,腻进他的怀中,手指却在他的胸前画圈子:“人家不理你了吗?哪次见到人家便只会调笑,一点儿都不懂人家的心事。”那等浅嗔媚态能让男人魂也丢了。
洛战衣豁然大笑,低下头在她的额头用力亲了一记:“小柔,明天我干脆为你赎身好了,你可愿意?”
“真的!你可别哄骗人家”
听口气,这女子竟似青楼艺妓。陆烈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跳下轿子,怒冲冲地走向画舫。凭什么洛战衣能找这么一个绝代尤物相伴,而他堂堂知府大人却奔波半天,最终还得败兴而归。
陆烈风踏上画舫,先声夺人地大喝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在朗朗白日之下呃!朗朗明月之下,放浪形骸地与娼妓厮混,简直是伤风败俗之至!来人,给我拿下了!”
两个随从气势汹汹地跑进船舱就要抓人,洛战衣忙说:“慢着。”他纳闷地坐起身子,向着陆烈风道:“听口气,这位像是一位大人!不过,在下一不偷,二不抢,即便**也是银货两讫,并未有违法之举,大人何故抓我?”
陆烈风一听,显然对方并没认出自己,他心里得意,便更是声色俱厉了:“住口!本大人早已颁下严令,禁绝卖淫嫖娼,你知法而犯,还敢狡辩?还不快快伏法认罪。”
洛战衣无奈地转头拍拍一脸惊吓的小柔:“别怕!民不与官斗吗!我就跟他们去一趟,反正我也结识不少为官的朋友,只要找他们说情,明天就能出来,你先回去等我。”
小柔点点头,洛战衣便跟着两个随从走出画舫,陆烈风故作威严地“哼”了一声:“你们先带他回去看押起来,我还要再巡视一下周围的治安。”
见洛战衣被押走,陆烈风心里的得意就别提了!他大摇大摆地走进画舫,看着有些不安的小柔姑娘。小柔一对上他的目光就垂眉敛目,小手轻扭着衣襟,那等乖巧的形态却更是迷煞了陆烈风。
陆烈风早换上了一脸和煦的笑容,并坐在了原本洛战衣的位置,柔声问:“你叫小柔?”
“嗯。”小柔抬头瞥他一眼,忙又低头。
陆烈风咳嗽一声,并故意左右张望:“我口干了,这里可有茶?”
小柔忙说:“大人,我去给您倒。”小柔走到一侧的茶几前,倒了一杯茶水过来,递给陆烈风。陆烈风伸出双手接过茶杯,并顺势摸了一下她那柔弱无滑的小手。小柔抿唇轻笑,并羞涩地向他盈盈一瞥。
这一回,陆烈风胆气更壮,放下茶杯,涎着脸拉过小柔,小柔欲拒还迎,陆烈风立即心痒难熬,把小柔推倒榻上,两手刚要乱摸
“放肆!大胆狂贼,敢对郡主无礼。”随着喝声响起,正神魂颠倒的陆烈风只觉颈上一阵冰凉,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已横在那里。
陆烈风身体一僵,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小柔却已坐正身体并冷冷地推开他。原本的一脸媚笑早已消失不见,却换上一脸的矜持高贵。只在瞬息间,她便像完全换了一个人,由一个风情万种的风尘女蜕变成了一个高傲冷峻的千金小姐,小柔向着拿剑的人道:“李将军,这人闯上船来,欲对本郡主不轨,幸好你来得及时!”
陆烈风不敢相信地看着小柔:“你你你是”
李将军拎起陆烈风扔在地上,并用力踢向他的膝盖,让他跪下,才严声道:“让你死得明白,你眼前的便是英国公爷之女长乐郡主。”
陆烈风只觉得魂飞魄散:“不可能,她怎么”但当他看清旁边站着的冷面男人时,却吓得差点儿趴下“李梦李将军!”不错,持剑人正是英国公爷辖下大将李梦,陆烈风曾在一次宴席上见过他,那小柔的身份就再也错不了了。可是,刚才她明明
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传进来:“陆大人,十几年不见,你可安好?”洛战衣潇潇洒洒地走进,并对着目瞪口呆的陆烈风尔雅一笑。
陆烈风手指着他:“你”突然间似醒悟什么,又气又急地转向李梦:“李将军,我刚才看他轻薄长乐郡主便进来阻止”
“闭嘴!”李梦大声喝斥“你简直是满嘴胡说八道!你知道他是谁!他乃是长乐郡主的表兄,英国公的亲侄,怎么可能轻薄郡主?”这话并不假,英国公张辅确是洛战衣的亲舅舅。
张辅乃是靖难之役中军功显赫的张玉之子,一直被燕王朱棣所倚重。朱棣登基称帝后,追封战死东昌的张玉为荣国公,其子张辅为信安伯。永乐四年,张辅被任为征夷大将军讨伐安南,大胜而归,封为英国公,后来又平定交址,随朱棣远征漠北,可说是权倾一时。
但洛战衣之父洛城明与张辅向来志趣不投,再加上洛战衣之母早逝,彼此之间便很少来往。尤其洛战衣父子性情高傲,自然不会向人炫耀有这么一个光耀门楣的亲戚。不过,洛战衣和张小柔从小却很要好,感情不亚于亲兄妹。
陆烈风一下子瘫坐在地,洛战衣却用一种极为亲切的语气问:“怎么,没话说了?”话落,脸色一寒,厉声道:“来人!把这个色胆包天的蠢贼先给我狠狠打上一百大板!”
洛战衣端坐榻上,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对陆烈风的惨叫声根本就充耳不闻。长乐郡主张小柔坐在他身边,轻笑道:“表哥,你可真能整人!不过,这个陆大人也真是没有一点儿骨气!”
洛战衣目光森冷:“你没看宋雪离被他折磨成什么样了?这一次,我非让他好好尝一尝受刑的滋味!”
张小柔沉默了下,突然撒娇地“哼”了一声:“表哥,我不管那些,只是你刚才为了演得逼真还亲了人家一下,不行!你要给小柔一些补偿才是!”洛战衣笑道:“当然!一串缀钻珍珠项链,另加两颗夜明珠,够不够?”
“人家才不稀罕这些!”张小柔撇撇嘴:“我要你回王府与我和爹爹同住,好不好?”
洛战衣宠爱地捏捏她的鼻子:“别缠人了!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
陆烈风挨满了一百大板又被两个侍卫揪了进来,这时的他皮开肉绽,耷拉着脑袋,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
洛战衣自在地转着手里的酒杯,连看也不看陆烈风一眼:“陆大人,你说今天的事是否需要禀明英国公?”
陆烈风强忍着痛,爬到洛战衣脚边:“洛兄,求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我这回!以后让我做牛做马都成!”
洛战衣俯下头目注他:“不用作牛做马,我只要你在铁兵与我查案期间善待宋雪离,并同意让我亲自派人照顾,你说这条件如何?”
陆烈风一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冲这事来的,他连连点头:“成!成!我都答应!宋雪离是你的朋友吗?我当然该照顾他。”
洛战衣目光一凝:“你知道他是我朋友?”
陆烈风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忙陪笑道:“我听人说过,但不太清楚!”
洛战衣明白了,陆烈风之所以如此凌虐宋雪离,也许就是因为知道了宋雪离是自己的朋友。想到这里,他更是怒不可遏:“来人,再打五十大板。”
“饶命!饶命!我的妈呀”
陆烈风今天算是撞了煞星了,足足挨了一百五十板子,但却不敢有半句不满。最后,伤痕累累的他被轿夫抬了回去。原来那四个轿夫和两个随从早被洛战衣点了穴道,才一直沉默至今。看来,这次陆烈风恐怕要卧床半年了。
直到陆烈风的呻吟声去远了,洛战衣才恨恨地一拍桌子:“可恶!”
张小柔抱住他的胳膊,调皮地说:“好了!姓陆的已经很惨了,你就别生气了!”说完,又凑近些,娇笑道:“表哥,你说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太好玩了!把那个姓陆的骗得一楞一楞的,表哥,以后再有这么好玩儿的事一定记着再来找我,小妹我全力支援!”
洛战衣拍拍她的脸:“我可没心思和你玩儿!这件案子看样子牵扯甚广,从明天开始我要全力查案,为宋雪离昭雪沉冤!”
“你不是说要陪我去黄鹤楼?我这次来武昌就是为了去黄鹤楼,却被你撞上,硬拉来装什么风尘女子!现在又说话不算数。”
“以后有机会一定陪你玩个够!但现在不行,因为我刚刚找到了一处线索,我必须尽快地按藤索骥,否则迟将生变。”
“那好吧!那你再给我讲讲那旭若儿和叶小含是怎么回事?”
“你简直成了小管家婆!”
“讲吗!快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