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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郁青便到了青海郡外的西北大营。“来者何人?”两旁的守卒看到营门外的郁青后,登时长矛下挥,隔住了郁青向前的脚步。
“我是御前近卫军郁青,劳烦兄台携此物前去通禀一声庄卫将军。”郁青说完后,便将一块黑色令牌从腰间拿下,丢给了右手边的守卒。
“你在这儿等着。”守卒说完后,便立马向军营内奔去。郁青看着士卒向内急奔而去的身影,心底不由得暗赞大将军庄卫治军之严。
不一会儿,士卒便折返而回,将令牌递还给郁青后,便领着郁青进了黑红色的中军大帐。
一入帐门,郁青便看到众将和谋士分列两侧,一个双鬓微白、两颊带有黑须的英武男子居中而坐,眼神凌厉地盯着自己,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郁青在众人目光的打量之下,显得有几分不适。单膝下跪、拱手拜过庄卫后,郁青便将怀里的书信递给了身旁的士卒。士卒接过后,便俯身向前给庄卫呈了过去。
少顷,庄卫方从信中抬起头来,颇有几分不解地问道,“你是如何在三日内把这信从三千余里外的齐云观送到我这西北大营来的?”
不等郁青回话,右手边一个身着黑铠的小将便兴奋异常地喊道:“三日能行三千余里,兄台你那匹良驹待会借我骑骑可好?”
“不得无礼!”庄卫转头呵斥了一声黑铠小将后,继而面向郁青说道:“犬子庄亦生性顽劣,无礼之处望信使勿怪。”庄亦闻言轻哼了一声,习惯性地吐了吐舌,似是并未把自己父亲的话放在心上一般。
“大将军言重了,小人这三日也是不舍昼夜才堪堪赶到这西北大营,不过小人却是只身前来,并未骑什么良驹,恐怕要让庄亦将军失望了。”
郁青言毕,军帐中众将都面色惊愕,相互私语不已。连素常喜怒不形于色的军师甄文韬也有几分动容。
“不可能,绝不可能有人能够光靠双脚日行千里!更何况我们西北大营是扎在三千余米高的昆仑山腰处,莫不要说像你这么瘦小的人,就是本地经验老道的猎户从山脚到这山腰都得大半天的工夫。”庄亦一脸质疑的大声说道。
庄亦身旁的一员红铠女将见他这般冒失,便暗中用力拽了拽他的衣袖,庄亦一看到父亲一脸怒容地盯着自己,不由得悻悻然地缩了缩脖子,向后微退了两步。
不等郁青答话,军师甄文韬便移步到庄卫身旁,在他耳畔私语了几句。庄卫听罢,剑眉微蹙,一双眼睛又在郁青身上打量了起来,“郁乘风是你什么人?”
郁青听到郁乘风这个名字,先是一愣,继而从心中涌起几分久远的伤感,“郁乘风是先父。”听完郁青的回答后,庄卫心中虽早已有了答案,但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赟姐姐,郁乘风是谁?”庄亦低声向身旁的红袍女将问道。
“幽灵无声,鬼影无形,乘风无路,逍遥无依。这郁乘风便是江湖四大轻功之一——乘风诀的创立者。乘风诀以一‘疾’字闻名于江湖,传说庄伯伯曾经用弓箭试过郁乘风的轻功,百米之外,箭未至而人先至。自此之后,郁乘风便被江湖视为轻功第一人。只是十二年前在昆仑山脚的一场激战中,郁乘风为了从鲁将梁照鼎手下救出先帝,被梁家军围攻而亡。”红袍女将在轻声说完这桩往事时,心中也不由得感慨万端。
庄卫沉默了一阵后,让近侍将信递还给了郁青,继而向帐中众人说道:“陛下命我七日内返京,庄亦、王彭赟二将以及军师甄文韬与我同行,明日便启程,军务暂且由一凡将军代为执掌。你们先去演武场准备今日的比武,本将军随后便到。”
“遵命!”待得营中众将离开中军大帐后,庄卫一改威容,竟满眼温和地看向郁青,幽幽道:“我之所以暗示你留下,是有几句话想私下和你说一说。”
“大将军但言无妨。”郁青俯身抱拳说道。
“十二年前,你父亲是我的副将。这十二年来,我时常梦到和乘风一起在这昆仑山脉的茫茫雪地中追逐着切磋轻功的场景。从今天起,你叫我庄叔便好。陛下在信中提到将你留在我这西北军营,协助我重建神机营。正值今日校场演武,你这就随我前去,至于能在那群军士面前树立几分威信,就凭你个人本事了。”
庄卫边说边拉着郁青的手向帐外走去,郁青只道了声“好”后便不再说话。
“奇怪,都已过正午了,陛下怎么还没到?”高野心中暗自腹诽一句,趁四下无人,便纵身跃上了二十余米高的梧桐树梢,一双如鹰般敏锐的眼睛紧紧盯着通向栖霞寺的必经之路。
正在高野略显焦躁又百无聊赖之际,视线里突然奔进一驾马车。“这马倒也无奇,只是这马车在这坑洼不平的山路上竟如此平稳,难道这便是之前驶向南陵城的那辆马车?”
高野稍作思索,便再度施展开纵云梯紧跟在马车之后。
“四弟,最近是不是又招惹了什么武林高手啊?”孟子义此言一出,韩少功便掀起帷幔一角,向车后的梧桐密林扫了一眼。放下帷幔后,韩少功便接上了大哥孟子义的话茬,“哟,武当纵云梯。四弟,这次连道士都为你倾心、开始尾随你啦。”
此言一出,孟子义和韩少功便在车内哈哈大笑起来,素来不苟言笑的墨钒也不禁莞尔。王牧面色一红,右脚轻跺,佯怒道:“二位哥哥……”
“哈哈哈哈!”听王牧这么一喊,孟子义、韩少功二人笑意更盛,墨钒也随即纵情大笑起来。“二弟、三弟,咱们这位四弟可是越来越有女儿家的情志了,哈哈哈哈!”孟子义看到王牧这般模样,依他‘碎嘴酸儒’的名号,自然是继续调侃了起来。
车内一片欢声,似是都未把身后追踪之人放在眼里一般。
姬焱倚躺在殿前的台阶上,一手侧撑着脑袋,另一手持着酒樽,全无半分皇帝的样子。
“陛下,南齐朝中传来消息,他们已经准备动手了。此事一旦得手,便可藉南齐朝局动荡之际,与他们里应外合,一举覆灭南齐。”
“哦,对了,尹大人,明天南山打猎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姬焱没有回应丞相韩濂的覆齐之论,反而一本正经地询问礼部尚书尹亚文南山林场狩猎的事情。
在姬焱心中,齐国就像是他左手酒樽里的酒,想喝的话,张开嘴巴便是。只是丞相韩濂和大将军孙圭一昧求稳,才使伐齐之事一拖再拖。因而韩濂所论,姬焱并未放在心上。
“回陛下,南山林场昨日便已封锁起来了,梁家军也于昨夜在南山脚扎营完毕。”尹亚文俯身答道。
“把梁家军给朕撤了,只留几个近卫便可,凭朕的功夫,还不需要他们保护。你们二人先退下吧。”说完姬焱便挺身而起,转身抬步向殿内走去。
“栖山观自在,霞水乐长安。此句倒有一番‘以天为盖,以地为席。举樽自饮,乐游道际’之韵。”孟子义看着栖霞寺内门两侧的对联,一本正经地抚须道。
“行了行了,你这酸儒别走到哪儿卖弄到哪儿,人家这是正儿八经的和尚庙,不是那些又能喝酒又能论道的火居道士窝。”韩少功一见到大哥孟子义吊书袋时‘谦谦君子’般的模样,便不由得和他杠了起来。
“哈哈,谈及和尚庙,自然是三弟更熟悉些,毕竟三弟是在和尚庙学的武功。虽然是女和尚庙,但是三弟也必然有一番独到的体悟。”
孟子义嬉笑着说罢,韩少功气得牙根生痒,却又无从辩驳,只能暗暗吃瘪。只是苦了王牧和墨钒二人,把脸憋得像猪肝一样红,也不敢当着素来小心眼的韩少功的面笑出声来。
“陛下。”高野一看到姜淼,便从血枫林中闪了出来。
“不急,先找个地方歇息,再把这几日你探查到的消息一一道来。”
“前面有个平安亭,陛下且随我来。”高野说完便转身在前带路,姜淼带着高朝紧随其后,边走边赏着两侧的血枫。
平安亭位于栖霞寺中部,其前有一偌大的庭院,院中有一鼎一钟。与一般寺庙不同,栖霞寺的祈福上香之所并非在正殿内,而在庭院中。待得院内的黄钟响罢,诸多香客便手持三柱香礼拜四方,如此这般之后将香插入这青铜鼎便可。
这几日因南陵也下了大雪的缘故,这栖霞寺也冷清了不少,三两往来的香客见钟旁的老僧迟迟没有敲钟的意思,将三柱香插入鼎中后,便都相继去其他地方赏枫,不在这庭院中久留。
待得高野引得姜淼和高野到这平安亭中时,突然发现王牧一行四人正持香立在庭院中。
正待高野扭头欲另寻他处时,姜淼按住了他的肩旁,并率先在这平安亭中坐了下来。高朝见姜淼落座,便毫不犹疑的坐在姜淼身侧。高野见状,也只好在姜淼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钟旁的老僧在看到姜淼一行三人落座后,竟开始敲起钟来。但见老僧紧敲十八下,慢敲十八下,不紧不慢又敲了十八下,如此反复两遍,共敲了一百零八下钟。
韩少功听完这一百零八下钟声后,神情由恭敬肃穆恢复如常,轻声向王牧三人说道,“、咱们可以去上香了。”
待得王牧一行持香向青铜鼎走去时,“咚~”的一声,第一百零九下钟声响起,韩少功面色剧变,姜淼也闻声而立,待得七人齐刷刷向钟旁看去时,老僧早已消失不见。
“三哥,怎么了?”王牧看到面色巨变的韩少功,一脸困惑地问道。
“我在峨眉山时,师父曾和我说过,一百零八声钟代表人的一百零八种烦恼,一声钟毕,烦恼便随钟声而去,一百零八声敲完,也就寓意着人的一百零八种烦恼全部消失殆尽。而第一百零九声钟,又叫离魂钟。”
“离魂钟一般是皇帝驾崩或者国内重臣去世才会各个寺庙中响起。不过当朝皇帝姜淼也才二十出头,近日我也未曾听闻有什么重臣过世,想必定是刚刚那老和尚没记清数,才多敲了一下。”孟子义接着韩少功的话茬,随意分析了一二。
韩少功想到敲完钟后便消失不见的老僧,正欲开口,看到孟子义眼神微眯,才如梦方醒,再不去多说扰乱自己四兄弟相聚赏枫的雅兴。
姜淼听到第一百零九声钟时,想到自己所处之亭的名字——平安亭,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好的预感。“高朝,你速速折回南陵驿站,用朕的巡鹰传书给王安平,让他提防朝中的一些大臣。”
高朝闻言未动,姜淼继而说道,“鬼医老季和绵掌朱杰都在身后的血枫林中,放心吧,朕没事。”听罢姜淼此言,高朝才领命向栖霞寺外疾驰而去。
“高朝,咱们也去上几柱香,权当补回在齐云观被雪湮灭的那几支。”高朝轻喏一声,便伴在姜淼身侧,与姜淼一起缓步向庭院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