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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桌旁,当我细细品尝如意卷,见着这宫中的景色时,我不由的想起这屡屡被提起,却从未见过的珍妃娘娘。这位娘娘大致是值得的,离她故去已十六年,但她仍被她的心上人惦记着。但她,大致也是不幸的,她只是享了这两年的情爱时光,便被这宫墙吞噬。
他们都说我与珍妃娘娘相像,无论是否相像,是否是转世,不过是寻求一个慰藉罢了。
待我回到符望阁内,见欢宜已在等着我:“少惜,你可算回来了,我们还要去文渊阁呢。”今日见了京墨哥哥,差点将这事忘了。我将那几本书收拾好,与欢宜一路去往文渊阁,进了文渊阁,果然不同十四阿哥在时亮堂,只点着几盏微弱的烛火在柱旁。
文渊阁只二层的藏书便有上千本,我见十四阿哥那日似乎也是在几个书架里寻,应是按类别分的。我告知欢宜,我们寻了许久,都未有有关香料类的书籍,我顺便寻了十四阿哥给我的那几本书放了回去。
我们寻了许久,便知晓十四阿哥所言为真,我与欢宜打算寻完一层与三层便回去。我在一层,欢宜在三层,这样更快些。实则一层设了皇帝宝座,为讲经筵之处,藏书并不多,但以防万一还是得找一找,我顺着经文本寻起。
寻了一会儿,我似乎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我心下一凉,忙快步爬向三楼,到了三楼,我见欢宜正在一隔间内认真寻找,忙拉她到一边轻声道:“你千万别动,我们先听一听是谁。”
我听到缓慢而沉稳的上楼声,而后在我们都有些颤抖时,听见一声熟悉的声音道:“有人吗?”我听出是十四阿哥的声音,便悄声对欢宜道:“欢宜,别出去,你查的事若真与贵妃有关,走漏了风声,你必然要遭祸害。你在此处藏着,等我们走了你再出去。”欢宜动也不敢动,听我说完,只捂着嘴点点头。
我听到脚步声到三楼的同时,我从隔间出来道:“侍卫大哥,是我。”十四阿哥刚好在楼梯那里,见我出来,我忙向他走过去,他问:“怎么没听到我问话?”我指了指里间,且拦着他的去路:“我在里间,没有听到。”我看到他手上拿着些什么,闻到一些香味,边与他走到楼下边问:“这是什么?闻起来好香。”
他笑了笑,将东西递予我:“明日便是大年了,从今晚开始便有我同你说过的满汉全席宴了,这几日都是家宴,等正月十六便是廷臣宴了。”说罢,他指了指手中的东西道:“本是要让你尝尝那日说过的奶汁鱼片,但不好带,我拿了些好拿的。”
我见他想要在二层打开来,担心欢宜不好离开,便拉他下楼道:“我们去寻一个地方看吧,侍卫大哥,这里是皇家的文渊阁,若是有什么味道或是留下什么会连累了你。”他本想说什么,但未有开口,只应了声随我下楼去。
等到了文渊阁前,我发觉似乎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吃的。我走到桥上四处看了看:“侍卫大哥,似乎没什么地方可以去。”他瞧着我,指了指南三所的方向,叫我跟着他。我心里一紧,若是被什么人看到了,到时候若是传到了贵妃娘娘耳朵里,只怕有什么后患。
我停住了脚步:“侍卫大哥,那边好似是南三所,是阿哥们住的地方,若是碰到了…”不想他走过来拉住我:”我们不去南三所,我们去南三所旁的御荣膳房,那里是为阿哥们准备的膳房,但如今宫里只住着两位阿哥,现如今家宴,阿哥们都尚在宴席上,无碍的。”
我思虑一下,除了眼前与我同岁的十四阿哥,左右宫里只有一个六岁的十六阿哥了,应该无碍的。我与他前往御荣膳房,我瞧阿哥的膳房与我家里的膳房差不多,许是阿哥们都会去自己额娘宫中用膳的缘故。
等到了膳房内,他将袋子拆开来介绍道:“这些是四喜乾果与四甜蜜饯,有虎皮花生等,而蜜饯则是苹果、青梅、桂圆和鲜桃。”后来他说的,大致有饽饽四品的芝麻卷和枣泥糕,御菜三品的八宝野鸭和佛手金卷,以及众多我闻所未闻的菜名,虽然每样都是一小点,但是也足够见识与新奇了。
我向他道谢,唤他也吃一些,正吃着四喜蜜饯时,我听到有脚步声走过来,眼前的十四阿哥显然也听到了。他唤我躲到桌下,他才走到门口,便听到一声男声唤他:“宣朔,你怎么来到这里了?皇阿玛寻你。”我听称呼似乎是直呼十四阿哥的名字,应也是个阿哥,只是不知是哪一位。
“五哥,我只是逛了逛文渊阁,有些馋了懒得回去了,便来了这里。”原是五阿哥,记得在家里时便听闻两人虽都在贵妃名下,但二人都是朝臣所猜测的太子人选。
我听十四阿哥有意将五阿哥引出去,但听见五阿哥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直至我听到便在我上头的声音:“宣朔,你怎么将宴席上的菜品拿了出来?”说罢,似乎有意在膳房里绕着走。眼见便要走到我这边,见十四阿哥挡到我面前:“五哥,你可别告诉额娘和皇阿玛,我前些日子见了宫墙边有一只猫,不知是哪里养的,我便今日想着拿来喂一喂。”
而后他又向后了一步,险些踩到我的手:“噢,那只猫已然走了。”我听到五阿哥走了回去门口:“看来你的这只猫倒是不挑食。”我觉着他的话有些十足的打趣意味,也不知他是否发觉了什么。
只见十四阿哥在我背后比了个让我走的手势,我见他走过去,而后他与五阿哥的声音愈发远了。直至我确定再没有什么声音了,才打算离开。到了门口四下看了看没有人,想起还没吃完的东西,觉得若是不拿走浪费了食物与十四阿哥的苦心,便拿了东西匆匆向宁寿宫那边去了。
所幸一路没再遇到什么事,到了符望阁见到欢宜在门口等我,她见我手里拿着吃的,笑道:“方才文渊阁里的侍卫大哥难不成便是少惜的…”她虽没有说出,但我也明白她的意思,便将吃的给她道:“欢宜,快尝尝,这可是满汉全席的菜品。”果不其然,听了这句话她便再未有多话只拿回房内吃了,回了房内,她悄声道:“少惜,如你所说,果真没有关于香料类的藏书,若是真这样,我便更怀疑贵妃了。你说,若不是她,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只觉得欢宜说的有道理:“欢宜,纵使你姐姐的事情确是贵妃所做,但你我都要明白,今时今日贵妃的地位,哪怕来日五阿哥或是十四阿哥当上太子甚至登基,她都是太后,我们的绵薄之力是无法撼动她的地位一分一毫的。”
欢宜停下了手边的动作,她捏住了拳头正色道:“那我便等着,等到她倒下的那一日。少惜,我会看着她直至她倒下,这便是我在这宫里的唯一意义。”我将手放在她的拳上:“欢宜,一切都会来临,只是或早或晚,若这一切都是真的,我相信她站得再高,也不过是立于危墙之上,而底部已空,又能站稳多时呢?”
此番话自是我的真心话,若欢宜的推测是真的,那这宫中凶险算计自然也是真的,无论如何,今时今日自是保重自身最为重要。
欢宜的拳头慢慢舒展开来:“少惜,若是可以,我真希望你没有选上,你可以出宫去,到时你给我写信,我知晓你的自由生活会感到慰藉,等到我的仇报了我也会告诉你,不必我们都困在这里。”有一个像我一样的想的人与我说这些话,我的眼泪不知觉中便掉了下来。
“少惜,你是个善良且美好的,你不应困在这宫里。我常会想起姐姐,想起她去的时候的样子。我不由觉得这宫里的人和物,都十分冰冷,让我害怕,让我恶心。”她凑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说,炙热的眼泪滴在我的手上,这晚我们抽泣了很久,披了层被子在身上,说了许多话,不知什么时候睡着。
第二日醒来已是巳时(早九时至十一时),因大年已至,嬷嬷免了我们的早课。我唤醒欢宜,欢宜迷迷糊糊睁眼说头昏,我想起京墨哥哥同我说过的,兴许昨夜冷风吹进,我们又一直哭泣,应是感染了风寒。我也有些头疼,加之昨夜忘了涂药膏,欢宜见我也是难受,问起我帮我涂了药膏,我唤她去好好休息,我去太医院拿些药。
虽然拿药是主要,但我心里惦念的,是在大年这一日能够见到京墨哥哥,听闻这一日宫里的人无论是什么人都可以休息,这是许久以前便定下的规矩。虽然宁寿宫那边很近,但想到见月见到我的神情,想到大年后还要见皇上拿回我的香囊,便不免有些头疼。
这次我想着走一条未走过的路,从北五所穿过御花园,向南穿过东六宫再到太医院。我一路经过北五所,所见十分热闹。等到了御花园,却全然没有方才的氛围了。
我走到绛雪轩前,见没有人想进去看一看,庭院很大,庭院的角落种了五六棵杏花。我见这里虽打扫的干净,但却像是很久没人用的样子,就像是宁寿宫一样,没有什么生气。这样的感觉说不上来,只莫名觉得有些凉意。
我走到杏花中间,抬眼看杏花尽是雪白的一片,我靠到一棵杏花树下,想要够高处的一个树枝但无奈够不到,脚下却险些摔了。我定睛一看,发觉杏花树下有一处土堆是凸起的,我觉着奇怪,便捡了周围一处的树枝戳了戳,果然觉着似乎底下埋着什么。
我眼看四下无人,心里犹豫要不要挖开来看一看,但心下又有些害怕,最终我还是很好奇,用手挖开来看了看,正当要放弃的时候,手指触碰到一处硬处,泥土里露出一处白色。
我看过的话本中,这般的情节颇多,我心里发憷,不会是白骨吧。我跌坐在地上,待整理好情绪,又洗洗看了看发觉不是,似乎是一个盒子,我继续挖开,见是一个大部分已然变了色的白玉盒,显然已经埋了许多年月了。
上面的锁已然脱了,我打开来,见盒子里是一个蓝宝石的簪子以及一张纸,那簪子虽然珍贵,但在宫中不是很稀奇。我打开那张纸看了眼,发觉是一首诗,才要细看,便听到有人来了。
这些杏花树在宫墙边,因此听到的脚步声也沿着宫墙走近,我忙将土拨好,躲到殿后。才躲好,我探头看了看便见一侍卫着装的人来到树下,径直走到我挖的地方挖起来,过会儿四下看了看寻了寻,才离开。
我心想不会是宫里这侍卫与谁的私情,想着还是要将这盒子埋回去,这要关了盒子,我忽然想起方才看见的诗句,似乎有些眼熟。
我细细想了想,又把盒子打开来,看那诗句:石梁度空旷,宫轩临清炯。俯窥娇饶杏,未觉身胜影。嫣如宁寿妃,含笑堕宫井。怊怅有微波,残妆坏难整。这不正是王安石的《杏花》吗?可我总觉得有几处不同,是哪里不同呢?
我细细看了看,发觉是“宫轩临清炯”与“嫣如宁寿妃”两句与原句中“茅屋临清炯”与“嫣如景阳妃”不同。景阳妃原是形容景阳宫中的妃子,那宁寿妃......
我渐渐想起近几日发生的事情,怎么都与宁寿宫有关,还有这珍妃娘娘,真是好奇怪。这首诗明显是与珍妃有关,但为何有人写了这首诗却埋了起来,见这盒子这张已然发黄的纸,可见已然埋了许多年月,但如今却埋得浅,说明这个盒子原先并非埋得那么浅或者并非埋在这里,许是最近取出来,又因为某些缘故随意埋了埋今日来取。
若真是如此,难道这与珍妃的死因有关吗?宫里哪里是临近溪水的?这些种种疑问全部涌了上来,我忽然想起欢宜的事情来,觉着再待在这里一会儿都觉得毛骨悚然,万一等会儿还有人来寻便不好了,我匆忙将纸张放回,盖好盒子,埋回原来的位置,匆匆离开。
我不知我如何走到的太医院,只一路都在想着这首诗,想着见月见我的时候,想着皇上所说的话,想着这四面宫墙,究竟还有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