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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第 9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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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天呢, ”潘小卓震惊地听着陶淮南的话,嘴里饭嚼嚼咽下去,瞪圆着他的眼睛, “这也太刺激了。”

    陶淮南趴在桌对面,手指点着桌面, 生无可恋的。

    “你小哥一点都没变, ”潘小卓手里还拿着勺,一勺炒饭盛起来又顾不上吃,勺柄搭在虎口处, “我听着都想跑, 你真坚强。”

    陶淮南还是趴着, 不想说什么话。

    他已经回来好几天了,回来后一直有点忙,学校的事医院的事, 今天才倒出空来找潘小卓吃个饭。

    潘小卓读研跨了专业, 没继续念他原来那个读书管理, 艰难地转进了金融。他跟陶淮南现在读一个学校,但不在一个校区。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 中间隔着半个市区,见一面比原来还折腾。

    “那咋整啊?”潘小卓脸上也有点忧愁, “你咋整?”

    陶淮南侧脸硌在胳膊上, 嘴被挤得撅起来,顺着回了句:“我咋整。”

    “要不你……”潘小卓想了想说,“要不你就当个小弟得了,像以前一样。”

    陶淮南把脸埋进胳膊里扣着,不想跟他沟通了,说不到一块去。

    “你还不爱听……”潘小卓把那勺饭送嘴里, 边吃边说,“当个弟最起码还能说话呢。”

    对于陶淮南和迟骋的事儿,唯一的知情人只有潘小卓,可就连他也并不知道得太清楚。他只知道迟骋生气走了,不知道当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陶淮南也就能跟他说说迟骋的事儿,但他俩的思路总对不上。潘小卓那脑子有点一根筋,偶尔想事儿直男思维,让人接不上话。

    “那你还想咋的,之前一句话不说不回来,不也那样了?现在你小哥让你好好当弟弟你还不干,你想啥呢?”潘小卓问他。

    陶淮南让他问得更愁了,趴着闷声回了句:“你不懂。”

    “我确实不懂。”潘小卓说。

    在潘小卓看来这就是陶淮南有台阶不下,自己把台阶踢没了。

    陶淮南坐起来,脸上被袖子硌出了一条红印子,从侧脸一直到嘴角,看着有点滑稽。

    “你先把这个弟认下来,缓和了再说啊,”潘小卓还觉得陶淮南脑子不太灵活,“熟了不就好说话了么?”

    陶淮南无力地叹了口气,开口说:“耍心眼,那就真完了。”

    俩人谁也搭不上谁的线,聊不下去了。

    潘小卓学霸本质一直没变,跨专业读研也没能难住他,学得可好了。他俩见面一般除了吃饭就是学习,吃完潘小卓就要领着陶淮南去图书馆,陶淮南说不去。

    “学习净净心,我看你愁得快化了。”潘小卓说。

    “我什么都没带,学什么啊……”陶淮南哭笑不得,“你歇会儿吧。”

    潘小卓自己也在摆弄手机,感觉并不是真的很想学习。陶淮南问他在干吗,潘小卓“啊?”了一声,支支吾吾地不好好说。

    “有秘密了。”陶淮南笑着说他。

    潘小卓把手机揣起来,脸扭向一边说:“没有,哪来的。”

    陶淮南没继续问,只笑笑说:“小卓,你现在比以前开朗多了。”

    “被你带的,”潘小卓说,“再说也就只有跟你有话说。”

    陶淮南现在也不算开朗了,虽说没多内向,可跟小时候哇啦哇啦说起没完的小孩儿比起来,现在没有那时候直接痛快了。

    如果是小时候的陶淮南,估计这次已经跳到迟骋身上猴着,耍赖打滚,硬缠着迟骋不松手,不可能让迟骋就这么回北京。

    可要是小时候的陶淮南,他俩也根本变不成这样。陶淮南犯了错误早就哭着哄了,多好听的话都说得出来,你不原谅我我就一直哭。

    小时候的他也压根不会让迟骋离开,迟骋离开一步他都吓得直哭,不会有这五年。

    可到底人不能永远当小孩儿。

    陶淮南加了迟骋微信,几天前就加了。

    申请发过去,迟骋也同意了。加上之后陶淮南打招呼叫了声“小哥”,那边没回他。

    陶淮南偶尔会给他发个问候,可这实在太干巴了。隔着这么远,问候都没什么能问候的,多穿衣服好好吃饭这些太幼稚,显得很尴尬。可除了这些又真没别的什么能说,说了迟骋也不会回。

    迟骋说话算话,说了他俩接着掰,就再没跟陶淮南说过一句话。

    哥有天问陶淮南,跟小哥有联系没有。

    陶淮南犹豫了下,说“有”。

    单方面联系也算联系了,省得哥上火。

    陶淮南每天都是在手机上语音转文字再发过去,不直接发语音,怕迟骋不方便听。

    有时候也说得多点,说完也不敢发,就是自己写着玩,说来说去最后全删了。

    这个游戏他玩了好几年了,以前是在备忘录和短信界面写,现在有微信了,能写字的地方就又多了一个。

    耳机里是江极的歌,他其实并不真的欣赏江极的音乐,太吵了。他手机里存的都是一分钟多点的片段,前面长长的前奏和铺垫都截掉了。

    耳机里是江极暴躁的歌声,陶淮南就着他劈叉的小尾音,冲着话筒说:“小哥!”

    “小哥”完给删了,又说:“我咋整!”

    “咋整”也给删了,江极吼得他闹心,陶淮南把耳机声调得小了点,说:“听过真人之后我连歌都听不进去了,我这次为什么没录音,我后悔了。”

    絮絮叨叨地在手机上说话,还认认真真地编辑改错字,删掉“握着刺猬”,改成“我这次为”。

    “只有一点点像,细听还是不像。”陶淮南趴在床上,对着手机自言自语,“你最好听,谁也比不了,下次我肯定记得录音。”

    删。

    “这样跟你说话我就不害怕,当着你面我话都说不好了,磕磕巴巴。”

    删。

    “我就是个窝囊废!”

    “自己叨咕什么呢宝贝儿?”陶晓东半夜出来喝水,陶淮南一声“窝囊废”喊得声有点大,让他听见了,过来拧开了陶淮南的门。

    黑灯瞎火的陶晓东也看不见,陶淮南最省电了,晚上连灯都不用开。

    陶晓东拍开他的灯,看见陶淮南正趴在床上摆弄手机,问:“谁窝囊了?气这样呢?”

    “我,”陶淮南坐起来,下地过来抱抱他,“晓东我爱你。”

    陶晓东笑着也搂搂他:“我也爱你。干啥呢你?”

    “我自己玩呢,没事儿。”陶淮南推他回去睡觉,“等会儿给汤哥吵醒了。”

    陶晓东回去睡了,陶淮南也不玩了,关了灯睡了。

    时间一晃一个月,陶淮南隔三差五给发个消息过去,迟骋一条都没回过。

    当年他们家四口人那个小群,陶淮南找不着了。迟骋走了之后陶晓东和汤索言都还在里面说过话,但是俩小的谁也不回,气氛太僵硬了,后来俩大的也不说了。

    陶淮南问哥还有没有,陶晓东把群找着了,上里头发了个:这儿。

    “啊!”陶淮南说他,“你别乱说话!”

    “我就说俩字儿!”陶晓东跟汤索言一块在厨房准备做饭,汤哥不知道往他嘴里塞了个什么,陶晓东尝尝咽了,说有点淡。

    汤哥说:“还没放盐。”

    “我说呢,那也好吃。”陶晓东笑着说。

    他俩在这儿尝来尝去,陶淮南顾不上听,自己坐在一边琢磨着得往群里得发点什么。

    思来想去没什么好话题,最后只发了个表情包。

    这事儿他还是比他哥差点,陶晓东看孩子这么难,还是得帮一把,有天在群里发了个图。是他们店的一个顾客,陶晓东新做的图,一条蛇盘了脖子一圈。

    小男生长得可帅了,那个眼神劲劲儿的,店里给拍了不少照片。

    陶晓东:这小孩儿长得说不上来哪儿有点像苦哥,黄哥也这么说。

    陶晓东:这次展会他得跟我去北京,苦哥在北京没。迟骋

    半分钟之后迟骋回:在北京,哥你什么时候来?

    陶晓东:我下周就去。

    迟骋:我去接你。

    晓东最给力,他俩在群里就聊上了,你一句我一句在那儿闲聊。哥现在一天干活时间很短,别的时间就闲着,他反正有时间。

    陶淮南干听着,跃跃欲试地想加入,没找着好时机。

    陶晓东:陶淮南

    陶淮南马上回:在。

    晓东问他:聊天呢你不吱声?今天忙啊?

    陶淮南说:不忙。

    当哥的一会儿问这个一个问那个,谁不回话他就艾特。黄哥走过来问他:“干啥呢你?等会儿跟我出去一趟。”

    陶晓东笑着说:“陪小弟聊会儿。”

    “跟你有啥聊的。”

    “没我聊不成,”陶晓东站起来抻抻胳膊,“越大越拧巴。”

    从这天开始,这群算是彻底活了。

    俩哥加上陶淮南,他们仨有话不私聊,都在群里说。

    陶晓东和汤索言每天问几点下班都在群里问,问晚上吃啥也都在这说。迟骋刚开始不主动出来,后来也加入了。反正不加入也不行,哥太能艾特他了。一会儿问吃饭了吗,一会儿问今天上什么课。

    迟骋回他:专业课,哥你天天问。我说上什么课你能听懂吗?

    他这么说晓东那自然有给撑腰的,汤索言说:我能。

    陶晓东马上回:我言哥能。

    陶淮南:哈哈哈哈哈。

    迟骋不管在哪儿上学,他毕竟就是个硕士。一个硕士在汤哥眼里还是不够看的,平时在汤哥那儿入眼的最低也得是医学博士。

    汤哥一直是这个家里地位稳稳的老大,就很奇怪,他从来没发过火,平时说话也很温和,可气场足得很,连小迟都被压制得老老实实。

    四个人就这么聊,那谁跟谁都避免不了得说上话。

    迟骋虽说跟陶淮南没有正面对话,可都在这里说话,他说上句陶淮南一说下句,那怎么都能接上。迟骋也没避着他,不至于他一说话就躲,表面上都过得去。

    陶淮南可美了,就这都挺知足,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有一天晓东出差了,晚上家里只剩下汤哥和陶淮南。

    群里突然来了条:想你了!

    汤哥在阳台剪花枝呢,陶淮南坐在他旁边陪。两人手机都响了,汤索言说:“群里吧。”

    陶淮南拿起手机,这时候陶晓东又发了一条:我又带的你睡衣,你今天穿我的。

    陶淮南没戴耳机,群里的消息他直接读的,机械女声挨着读两条,读到“睡衣”的时候汤索言放下剪子猛地站了起来。

    手机又响,汤索言说:“我服了你哥。”

    陶淮南已经反应过来他哥这是发错了,但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马上点开,女声又读:“我睡不着。”

    汤索言已经过去拿手机了,陶淮南哈哈笑着。

    迟骋:哥,停。

    迟骋:你串屏了。

    陶淮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陶淮南:晓东快别发了。

    汤索言站那儿发了条语音:“丢不丢人?你撤回吧。”

    陶晓东反正也都被看见了,这么大岁数了没脸没皮,也不撤回了,发了个:哈哈哈哈哈这事儿整的。

    陶晓东:不好意思了宝贝儿们,哥收敛点儿。

    陶淮南:你终于暴露了陶晓东,你就只想汤哥,你一点儿没想我和苦哥。

    他实在太丢人了,汤索言无奈地私聊发了他两句不知道什么,之后接着回去剪花。俩人一边开着私聊,陶晓东一边在群里接受嘲讽。

    “迟哥跟谁发消息呢?”室友开门回来,看见迟骋正带着点笑意看手机,问他。

    “回来了?”迟骋看他一眼,说,“我哥。”

    迟骋脖子上搭着毛巾,刚冲完水。他低头看着手机,群里哥和陶淮南还在瞎扯。

    陶晓东:行了别笑话你哥了,笑起没完了还。

    陶淮南:汤哥嫌你丢人,不让我跟你说话。

    陶晓东:那拜拜吧,我找人私聊。

    哥俩终于消停了,迟骋放下手机,神情很柔和。

    站起来去把毛巾挂起来了,手机又一次响起消息提示音,迟骋打开看了眼。

    陶淮南的头像这么多年都没换过,是颗小毛桃。小毛桃右上角现在有个红色的“2”。

    —我也想私聊。

    —小哥你可以理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