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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o6章/p>
两个红桃子挂在山梁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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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看我们到了什么地步啦，还有心思念诗？”玉莲含着眼泪说。/p>
“月亮有圆有缺，人有旦夕祸福；妹子，娘说的：不能让灾难把我们压垮啊！”土生接着说。/p>
“是！低头才能见水流，该低头就低头吧，韩信能受胯下之辱，但愿我们退一步能天高地阔！”/p>
“妹子，你真有学问！玉莲，记得你闺房里挂着昭君出塞图呢，还有木兰诗，你就把你现在的自己看成是昭君出塞，看成是木兰上战场吧！”/p>
“可惜那些图都被可恶的土撕扯烂了！算了，别去想这些了！哥，看不出来，你还是很会开导人的呀！可惜我们没有带一本书在身上，我的《三水乡劳作图》也没带！”/p>
土生心里暗暗笑道：真是小孩子气，真是大小姐脾气，都什么时候了，还……但嘴里却安慰说：“好妹妹，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回去的，到时我们再读书作画！妹子，你博览群书，说的话能给人鼓劲，把我说得心高气傲啦！”/p>
“哥，我只能说几句口水话而已，而你是心里怎么想手上就会怎么做！哥，看来你比我聪明能干一些！”/p>
“我能比你聪明能干？说笑话啦，那你读那么多书不是白读啦！妹子，爹说过：手上能做的是将军，心里能想的才是元帅呀！”/p>
“自封呢，封了人家，还没忘记封自己！”/p>
“自封多好，看这漫山遍野的林木，他们都是我们的兵！”/p>
“越把自己抬得高高的啦！哥，说实在的，你能再多读几年书就好啦！”/p>
“那当然！妹子，但我觉得自己已经够幸运的啦；要不是爹娘栽培，现在我还是个睁眼瞎，‘大’字也不认识呢！”/p>
“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爹娘只是给我们引路，有没有造化靠自己呀！”/p>
“妹子，我们现在先好好地将爹娘教的道理用在我们的逃难路上！”吃完饭后，土生又倒了一碗开水，让玉莲喝下，然后又在草棚外面的雪里将碗筷擦洗干净；想了一下，又抓起雪将那半边锅也擦洗干净。玉莲问：“把这半边锅也擦得这么干净？”/p>
土生回答说：“我要将它带走！你看，它对我们多么重要！”/p>
“是！早知道这样，应该从家里带一个好的出来！”/p>
“在家里时怎么想得到？再说走的时候那么匆忙!玉莲，可娘为我们想得多么周到呀！娘给我们准备了火，让我们暖身；娘给我们准备了饭菜，让我们不挨饿！要是没有娘的预见，我们现在又冷又饿，那该如何是好！”/p>
“娘……”提起娘，玉莲大哭起来。/p>
“玉莲，别太大声，别让人听见！妹子，别哭，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有后退的余地了!爹和娘都说过，碰到困难不要怕，怕也没有用！只能是到什么岭唱什么歌，只能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勇敢地走下去！”/p>
“是，我记住爹娘的话！可是我们都走了，娘一个人可怎么办？”/p>
“玉莲，平时娘都是听爹的，可是爹不在时，你看她是多么坚强，多么智慧!像诸葛亮排兵布阵一样，一下子安排妥当了那么多事，把子女们都送走，还要我们拜了堂；娘算得上女中豪杰，她会将以后的事都办得很好的，不用我们担心，你说是吗？”/p>
“一家人都走了，一下子一个好好的家全散了，人去楼空，娘一个人有多难、多么孤苦伶仃啊！为了我们，什么事都得她一个人去担着。爹被土匪抓走，不知什么时候能放回去？大强不知醒来没有？一根不知道在哪里？还有小强和妹妹，他们还那么小……”玉莲更伤心地哭着。/p>
“玉莲，吉人自有天相，他们都有唐朝人那样的好心肠，禹王菩萨会保佑的；再说，还有我们杨姑姑、贵叔和寨里寨外的亲戚朋友们，他们会帮着娘度过难关的！你放心，大家都能闯过这一关！”/p>
这时玉莲小声地哭喊着：“土生哥，土生，天已经快放亮了，今天是初八，本是我戴凤冠披霞帔的日子，可我穿着爹的衣服；本是我上花轿的日子，可我们穿着钉鞋走在这逃难路上，我们…我们就是这样成亲了吗？！”土生回过神来，轻轻地劝说着：“玉莲，事到如今，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就把这些当成一种历练吧，平平常常、正正规规地上轿拜天地，印象可能还没有那么深；可是我们像现在这样，一辈子能忘得了吗？！看八字的都说，我们是红桃子命；可娘说：两个红桃子挂在山梁上，多么美丽，多么光彩！玉莲，你说：娘说得对吗！”/p>
“哥…土生……”玉莲越哭越伤心。/p>
“玉莲，妹子，别哭了，别再伤心了，会伤身体的！妹子，我讲故事给你听吧；我小的时候，我嗲嗲到庙里问我的前程，老和尚说我有三种未来。一种是说我长大后可以光宗耀祖。”/p>
“我们现在是要逃离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还怎么去光耀他们？”/p>
土生用手揩干玉莲脸上的眼泪说：“老和尚说我的第二种未来是，即使不能光宗耀祖，也可以得到我最喜欢的东西！”/p>
“离乡背井逃难，你得到了什么你最喜欢的东西？”/p>
“妹子，我得到了你呀，还不够吗！” /p>
“那我只是一个东西而已？”/p>
“你是个人，是我做梦都想得到的人呀，那不比东西更贵重！” /p>
“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还什么贵重不贵重的！”/p>
“妹子，我总觉得你不仅是人间的貂蝉、西施，而且是像高高挂在天上的月亮，我可以天天仰视，但可望而不可及啊！经过这么多磨难，我们终于走到了一起，虽然苦，但是幸福呀；心爱的人能在一起，再苦也甜呀！爹教我们读过孟夫子的名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上天关了我们一扇门，一定会为我们开一个窗的！上天现在叫我们受苦，一定会给我们一条出路的呀！”土生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却是十分害怕纠结的呀！那老和尚还说：像自己命这么大的人，如果碰到唐朝那样的好时光会成龙成虎顺利达，如果碰到不好的时光会受尽磨难、甚至会像蚂蚁一样遭尽践踏；但无论其达或潦倒，这种人的人生都是艰难的曲折的……哎，眼下这样受尽磨难践踏的日子，这些话还怎么能给玉莲说呢！/p>
风更大了，雪更大了，玉莲战战巍巍地说：“土生哥…土生，我们的出路在哪里？禹王松瑶寨今天在等着花轿，可他们能等到什么呢？奶奶、娘，她们眼巴巴地望着我们，可是我们现在却在这黑洞洞的深山里！”/p>
“玉莲，别说了！奶奶、娘她们还不知道我们的情况，可她们是聪明人，知道了也能想得通的！不过，今天她们一大早一定会到禹王松面前去！”/p>
“一大早就到禹王松面前去？”/p>
“是，她们要去求禹王松嗲嗲、求神灯神树、求列祖列宗保佑我们平安！”/p>
“土生，这帮强盗害了田家，会不会又去害武家？”/p>
“不会的，玉莲！楼子寨是爹新开的寨子，可禹王松瑶寨是几百年的老寨子了，几百上千口子人呢，而且周围的武家人有几千几万，土匪强盗不敢轻易地去抢夺抓人的，玉莲，你一定要放心！而且，我们寨好多人都会武功！”土生这样“平静”地安慰玉莲，心里可在七上八下像火烧一样担心着。/p>
玉莲看出土生是有意在宽自己的心，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已经太痛苦了，何必让自己的心里更痛苦，玉莲也想说些话让自己心爱的人宽心，可是说什么好呢？想了半天，她终于说：“哥，老和尚说你有三种未来；你说了两种，还有一种呢？”/p>
“还有，老和尚说我是红桃子命。”/p>
“红桃子命是什么意思？”/p>
土生将红桃子命详细地讲给玉莲听，接着还说：“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嗲嗲做梦说我是一个红桃子，可后来又来了一个红桃子，于是万绿丛中就有两个红桃子在一起了；妹子，现在我们在一起了。那另一个红桃子是不是就是你啦！”/p>
“我娘说，我们田家祠堂的悟轩大师也是这样说的。”/p>
“真的吗？怎么会这样巧呢？难怪娘说：万绿丛中两点红，两个红桃子挂在山梁上，多么美丽，多么光彩！”/p>
“哥，现在我们就是两个红桃子挂在山梁上啦，我们美丽吗、光彩吗，只是惹得这么多人来摘，来抢，来害！哥，他们是把我们当成红桃子一样在看、在摘、在捏、在抢！”/p>
“妹子，既然这样了，再大的苦难我们也要挺住啊！”/p>
泪眼模糊地看看土生，觉得他是多么英俊、多么挺拔、又多么聪明能干啊！在这样的人面前，再大的灾难降临他也能挺得住的；尽管风雪交加，新婚的我们没有锣鼓，没有鞭炮，更没有亲人祝福，似这样天当蚊帐地当床，但能与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以后的道路再艰难险阻，自己再苦再累也要跟他一起闯过去！想到这里，她静静地理了理头，将脸轻轻地靠在土生肩上……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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