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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晚饭,沈侃走出来散步,灯笼的照耀下,沈安的儿媳妇春梅姐拎着个篮子一摇一晃的走来。
“娘家送来一些野物,正要给你送去呢。”对方抬手打了下招呼,然后顺手理了下发髻。
沈侃笑道:“多谢了,给我拿着吧。”
不知不觉他对沈安的儿媳妇有了大大改观,原来过年期间,多亏春梅姐提醒这儿提点那儿的,饮食供应上才没有出现大的纰漏,并且还告诉了他许多注意事项,比如食材的新鲜,瓷器的选用,下人的偷拿等。
春梅姐是位很勤快很精明的少妇,容貌秀丽,身材凸凹有致,人也很善良,当然其性情依然不改那一丝轻浮,不但丝毫不在意男人们不怀好意的调笑和目光,往往甚至是她主动去撩拔他人。
这样的女性沈侃见多了,现代社会的职场有很多类似之人。
但是在古代,如此不拘男女之防,无疑会成为家宅最被人诟病的焦点。
沈侃很想提醒下春梅姐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可总是说不出口。
伸手接过沉甸甸的竹篮,二人的手不免接触在了一起,沈侃没觉得什么,春梅姐却情不自禁的轻轻一颤,眼眸好似一汪春水。
他是个好孩子,可惜了!春梅姐的异样掩饰在黑夜中,神色遗憾的道:“回头有了好东西,我再给你送来。”
“好。对了,我那有一壶上好的女儿红,我去给你拿来。”沈侃笑道,他知道对方好酒。
“那你给我送过去吧。”春梅姐不想被人看见引起误会,转身笑着去了。
院子里,金大娘郑重的道:“那媳妇不是好人,你离她远些。”
“是。”沈侃点头,为春梅姐辩解无疑显得欲盖拟彰,所以还是什么也不说的好。
等他拿着酒壶走了,采冬问道:“哪个媳妇不是好人啊?”
“去去,与你无关。”金大娘没好气的道。
“哼!”采冬不高兴了,一扭头进了屋。
这边沈侃走到大厨房,就听里面传来了骂声,进去一看,春梅姐双手叉腰,对着几个老婆骂道:“你们这群不得好死的长舌妇,把我欺负的上不得台面,怪不得连小厮都不敢理我了!你们说,何见得我就是个淫-妇?难道连说话也不许说了吗?婆婆也防贼似的防着我,既这么,我往后倒偏要偷个汉子给她瞧瞧。”
“瞧你那涂脂抹粉的风流样,还往后?早不知偷了多少野汉子了。”一个老婆嘲笑道,顿时引来一群哄笑。
“我打死你个满嘴喷粪的。”春梅姐暴怒,就要上前撕人。
正在这时,二太太甘氏和四太太孙氏带着人闻讯赶来,及时阻止,沈侃皱眉站在一边。
因孙氏管着大厨房,春梅姐是她下面得力之人,先存了帮衬之心,等听完双方杂七杂八的争辩,一脸莫名其妙,开口问道:“到底哪个欺了你?哪个不理你?又是哪个提防了你?你先说个明白。”
春梅姐不便说出婆婆来,气愤的道:“这院子里的混账婆娘,哪一个不来欺我?不管任一个男人过来,她们都会血口喷人说我偷人。”
二太太甘氏好笑的道:“你好生说说吵嘴的缘由,别一打一大片,你这媳妇平日见着挺机灵,怎么就不明白众怒难犯的道理?”
“是。”春梅姐突然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下一扔,“今儿娘家送来些东西,我寻思买一匹缎子孝敬爹娘,便叫来兴儿那狗杂种,托他去买,谁知他理也不理我,跑了出去。我刚要叫住他,这些长舌妇就不三不四的指桑骂槐,当着太太的面,那些难听话我也不学了。”
沈侃看了眼满地的铜钱,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还真怕春梅姐偷了人,落了把柄。
“我当什么事儿呢。”孙氏也暗暗送了口气,当下对管事媳妇说道:“你去对门上说,帮买东西是外头的本分,就算不乐意也得说明一下呀,为何理也不理就走了?还引出这么一出,大过年的不得清净。你去叫人把那小子杖责十下。”
“是。”
管事媳妇应了,出去不多一会儿,兴儿跟着他老娘走了进来,跪在阶下说道:“小的要回明了太太,就算挨一百棍子也是甘愿的。”
不好!沈侃一瞧这兴儿十四五岁,长得眉清目秀,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果然,春梅姐好似被踩到了尾巴,叫道:“你休要讨死,胡乱说什么,赶紧滚出去。【ㄨ】”
“呦……”妇女们顿时一个个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闭嘴!”孙氏的脸也顷刻间的沉了下来,“兴儿你说。”
兴儿赶紧说道:“昨晚四更天小的起床撒尿,一时口渴,过来要泡碗茶喝。不想合该晦气,遇到了……”
“你这狗杂种,撒你娘的慌。”春梅姐急得暴跳如雷。
“你遇到了什么?”孙氏的脸色愈加阴沉,丝毫不理会她。
“遇,遇见了春梅嫂子,她招手叫我过去倒水。”兴儿喏喏的道。
“倒个水有什么?”二太太甘氏不以为然。
“不是那样子。”兴儿神色古怪,“小的伸手去接水,谁知她不倒,反而在我胳膊上捏了几下。沈大娘吩咐过的,家里的小子,有哪个敢和春梅姐勾勾搭搭,立时撵出去,还有大柱哥也说过,谁敢给他戴绿帽子,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以当时小的吓得半死,撒腿就往外跑,连茶也不泡了。春梅嫂子还一个劲的叫我回来回来,小的不敢答应,一口气跑了。”
“你瘙了我的手,反倒诬陷我捏你?”春梅姐疯了似的跑出来就要打人,却被几个婆子笑嘻嘻的拦住。
完了,沈侃知道此事已经无可挽回,不管到底是谁骚扰的谁,以春梅姐往日饱受诟病的作风,既然有人出面指证她不贞,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孙氏冷冷看了眼一脸死灰的春梅姐,对连连叹气的沈安家说道:“你的儿媳,你自己看着办吧。至于兴儿,拖下去实打实的杖责二十。”
当晚,春梅姐被公公婆婆撵出了沈家,对此沈侃根本爱莫能助。
正月十三,家里决定要请戏班子来唱戏。十四日清晨,沈侃指挥下人们将正厅的门窗隔扇尽皆撤去,对面搭建戏台,房檐下挂上清一色的走马灯和彩穗宫灯。
一路上的两侧厢房以及整个游廊,挂满了或用绸料和葛纱,或纸糊的各式各样小灯笼,地上摆满了菊花。
正堂摆了五张梨花木的大八仙桌,青铜三足香鼎里烧了百合香。茶几上放了些小巧玲珑的盆景儿,各色花瓶插了岁寒三友等新鲜花卉。
正月十五,上元节。午时,请来的戏班子吹吹打打,沈嘉猷亲手扶着老太太出来。
沈侃请祖母在正中的软榻上坐了,丫鬟在一旁放上茶盅、点心、痰盂、唾盒、眼镜等物。
沈沛文叶秀如等姐妹进了里间,沈嘉猷和想看戏的男丁在东边席上,西边席上是老太太的几个老妯娌和上了年纪的老辈,下手一席三位太太和本家太太们陪坐。
“将屏风搬过去。”沈侃吩咐沈安,把男女之间隔开。
老太太顾氏笑呵呵的说道:“把秀如、沛文、沛薇、雨琴四个丫头唤出来,坐在我两旁。”
沈侃见没什么事了,准备去趟孙府,为了晚上走百病。可是沈嘉猷在场,不好走人,遂老老实实的先坐着听戏。
戏台上头一出唱的是《福缘善庆》,沈侃好笑的看了眼沈仕,大家都坐着,唯有他站在父亲身边捧着个银壶。
沈嘉猷侧身和几个子侄说笑了一会儿,神态十分和蔼,看了会儿戏,起身走了过去,先给母亲敬酒,又各个席上劝酒,女人们忙纷纷起身陪笑相让。
老太太笑道:“我知道,你不愿呆在这里,想出去是不是?”
沈嘉猷欠身笑道:“外头也摆了酒,有客人,想出去照应照应。再说我在这里大家都不方便。”
“那倒是,好吧,就放你出去。”
“是。”
“你年纪也大了,不要多喝酒。”
“是。”
“随便照应一下子,就回屋歇息吧。”
“是。”
“好了,去吧。”
“是。”
远处的沈侃看着大伯又陪着说了好些话,这才侧着身子一步步的退出去,不禁感叹这古时的孝道!
等沈嘉猷一走,沈仕当即把酒壶往桌上一放,兴冲冲的进了里屋。
原来叶秀如四人在老太太跟前坐着闷得慌,适才对话的时候,她们躲在一边,早已一个接着一个的溜走了,人都在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