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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正房花厅,四太太孙氏用手使劲拍了桌子,大声嚷道:“老五,你快出来!”
书房里正做贼心虚的沈侃冷不丁的听了这话,吓了一大跳,赶忙对沈雨琴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的走到房门口,伸头朝外面一望。
就见除了四婶之外,还有大姐和二姐,三人六目齐刷刷的盯着这边。
怎么有种三娘教子的感觉?
沈侃心里叫了声不好,讪讪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哼!”
皮笑肉不笑的沈沛薇忍不住挪揄道:“你不知道咱们在这里吧?若不是四婶作声,大概你们还要在屋里议论什么窈窕淑女,金屋藏娇吧?”
完了!沈侃抬手拍了拍额头,将好奇的沈雨琴推了进去,总算领略到了什么叫做隔墙有耳。
他犹自死鸭子嘴硬,笑道:“我们俩说着玩呢,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没有,没有。”沈雨琴也跟着叫道。
沈沛文忍无可忍,站起来伸手怒指沈侃的脸,冷笑道:“死到临头了还在狡辩?老五,你敢说你那晚没见过什么新嫂子?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瞒着谁也不说,你对得住我吗?”
沈侃一下子脸红了,傻笑道:“姐,我是有些对不住你,可是你也得容我解释解释啊!”
“无需解释,刚才全都听到了,你不就是没有法子嘛?可你别忘了,你这是犯了知情不报之罪。”
“唉!我委实陷入两难。”沈侃仰头发出一声长叹。
“行了,少作怪。”沈沛薇一指跟前的椅子,“坐在这里,我们有话问你。至于那丫头,闭门思过。”
“哦。”人小鬼大的沈雨琴倒也晓得利害,没义气的吐吐舌头躲了进去。
当下沈侃磨磨蹭蹭的走进屋里,椅子对面坐着三个女人,丫鬟们都不在,忍不住笑问道:“合着这是三堂会审?得!谁让我犯了错呢。”
老老实实的坐下,故意坐的端端正正,双手规规矩矩的垂在膝盖上。
“我们是认真的问你事情,并不是开玩笑。”沈沛文正色说道。
沈侃叹道:“你们问吧,我有什么说什么,知道的就说知道,不知道的就说不知道。”
四太太孙氏轻咳一下,当先发问:“那好,我问你,那位住在什么地方?”
第一句就直指要害,沈侃心里暗暗叫苦,沈仕的事被人知道他自然不在乎,在乎的是此事不能从他嘴里第一个说出来啊。
想了想,来了一句,“坐在东头。”
沈沛文顿时怒道:“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什么东头?这才问了你一句,你就说谎,岂有此理!”
沈侃苦笑道:“事情既然已然败露,我不敢隐瞒,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则,哪怕你们打死我,我也不能说得详细。”
“祖父面前你也敢坚持?”沈沛薇不屑地道。
沈侃凉凉的反击:“那你们谁敢去他老人家面前说?”
沈沛薇立时为之语塞,这件事谁敢贸贸然的直接跑去揭发?是个人都会选择先告诉沈嘉猷夫妇,不然那可把大房得罪得狠了。
其实往大了说,沈仕确实是胆大妄为,隐瞒父母长辈,败坏门风等等,但是这年头类似的风流韵事还少吗?自魏晋以来,读书人的风流习性就从未改过,时下高官纳妓-女的风气蔚然成风。
此刻当面对沈侃的反击,三女赫然发觉,她们的立场未免也很尴尬。第一去告发,不得不面临与沈侃相同的处境,大家伙集体出卖了沈仕。
第二,则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一个婶婶,二个待嫁的姐姐,沈仕在外头风流鬼混,说到底与她们有什么大相干?
别说这年头的闺阁妇女等闲干涉不了外事,想多少妻子明明知道自己的丈夫成天在外头鬼混,有几人真的敢管?
第三,假如是沈嘉猷夫妇默许的怎么办?就算不知情,这么多人知道人家儿子的丑事,心里能舒服吗?一个不好,反而会怨恨她们多管闲事。
总之气氛瞬间冷却下来,彼此面面相觑,三女体会到了沈侃的两难处境,不说呢纵然不妥,然而说了也不妥。
看着沈沛文秀眉紧锁,四太太孙氏和沈沛薇几乎同时在心里松了口气,她们是真的不想牵涉在这趟浑水里。
孙氏叹道:“木已成舟,我想老爷子得知后又能如何呢?也不过是大发雷霆一场,狠狠杖责于他,然后派人去把那位接进家来,还得一把年纪的亲自去叶家进行解释,难道堂堂沈家还能把一介弱女子撵出去吗?”
“就怕把祖父气出个好歹来,再说岂能让他老人家去叶家请罪?”沈沛薇也叹道。
沈沛文一脸忧愁,不知不觉,七八粒泪珠悄然滚到了胸襟上,幽幽说道:“万没想到大弟竟然如此不争气。罢了,这件事先放着吧,没的连累了你们,总之纸包不住火。其实咱们也就罢了,最可怜的是叶家妹妹,还没过门呢。”
孙氏劝道:“你也别失望,早晚的事而已,难道叶家小姐会反对丈夫纳妾?与其终日让老大在外头胡闹,不如有这么一个人帮持。唉!就是不该这么小的年纪纳妾,事先也不知会家里一声,不该偷偷摸摸的。”
摇着头的沈侃看着这一幕,搁在后世的家庭,那得多大事啊?而在古代纳妾本身不叫事,连女人都视为理所当然,唯独不能瞒着父母。
见沈沛文哭了,孙氏皱眉对沈侃说道:“全是老五的错,惹出来的麻烦,惹得你大姐伤心。”
“行行,是我的错。”沈侃一脸委屈,“这一场大祸,反正是跑不了了。”
沈沛文抬手抹了抹眼泪,说道:“不能怪他,他就是不说,迟早也会被旁人说出来。从事婶婶和沛薇就当不知情,等过几天,我寻个由头悄悄告诉娘亲,派人把沈仕找回来,当面把此事说个清楚。”
说完,沈沛文叹着气走了,沈沛薇急忙追了上去。
看着她俩的背影,孙氏摇摇头,明知不应该,免不了多多少少的幸灾乐祸。也是沈仕自小到大太优秀了,对比自己的儿子,做母亲的忍不住妒忌。
一个上进的学子公然未成婚先纳妾,固然家里不会把他怎么着,但是其风评也必不可免的会被贬低。一般而言,正常的读书人都会在三十岁之后,才会谈论纳妾与否。
名声受损非同小可,往小了说被人轻视,往大了说甚至可能影响到举业,因为瞒着父母长辈,一个不孝是铁板钉钉了,而孝道又是士人在社会上立足的核心因素。
想大老爷不就是因为当年没能及时赶回来照顾老太爷,因而几次会试没能过关。反倒是三老爷,学问不及大哥,反倒凭借孝义二字被朝廷选拔做了官。
想到这儿,孙氏感到沈仕的作为实在不可理喻,叹道:“老大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世上匪夷所思的糊涂事多了。”沈侃也摇摇头,他何尝不是至今也没能想明白?莫非沈仕对金凤是真爱?
“木哥儿啊。”
“是。”
孙氏缓缓转过头来,深有感触的道:“你或许不清楚各房长辈之间的那些恶心事,今后你则不妨睁大眼睛好生瞧着,你几个哥哥屋里的妻妾争宠。婶婶先告诉你,贪恋美色是要遭到报应的,女人不是花花草草,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可任意摆布,不信咱们走着瞧好了。如果你聪明,最好只娶一个媳妇。”
“侄儿记住了。”
话虽如此说,沈侃挠了挠头,心想甭说现代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饱受其苦的古代人又何尝不明白?问题是当面对唾手可得的女人时,那得需要多大的自制力?
孙氏看着他,叹道:“看来我是白说了。”
“没白说。”沈侃忙郑重其事,“侄儿承认也有好色的毛病,但是会尽力把持住,一辈子一夫一妻挺好的。再说我又没有功名,没资格纳妾。”
“哼!”孙氏顿时嗤笑,“没功名的纳妾还少吗?罢了罢了,我对你一个晚辈说这些做什么,总之今夜良言相劝,你将来好自为之吧。”
“是,侄儿谨记在心。”
“好了,时辰不早了,你快点去应付完雨琴,尽快回去吧。”
“是。”
小书室里,沈雨琴得意洋洋的道:“我的戏演的不错吧?答应我的礼物可别忘了。”
“多谢了,我明日就去给你买礼物。”沈侃轻笑道。
沈雨琴盯着他看来看去,好半响,说道:“五哥你真狡猾,今后我得小心你了。”
“至于嘛?”沈侃苦笑连连,随即一声长叹,“我也不是不得已而为之啊。大哥的事隐瞒越久,一旦爆发,他贵为长房长孙无非被训斥,不然还能怎么样?最倒霉的反倒是我这个帮凶!你几时见过主人挨打,爪牙无过的?”